楚健雖然知道是真跡,但說太滿不好。


    於是,他想了想,說道:“即便不是真跡,我看也是唐宋的摹本,收藏價值很高。”


    沈世傑和馬漢飛明白這句話的含金量,看那卷《黃庭經》的眼光都炙熱了許多。


    哪怕不是王羲之的真跡,唐宋摹本也很稀少、珍貴呀!


    要知道,唐宋書畫保存至今的,少之又少。即使不是名家名作,隻要是唐宋傳下來的,都會變得異常珍貴。


    “那這紙張……”馬漢飛還有疑惑。


    都不用楚健給他解釋,沈世傑便說道:“紙張是經過修複的,沒問題呀!”


    馬漢飛反應過來,頓時有些尷尬。


    作為專業人士,居然犯了這麽低級的錯誤,確實有點臉紅。


    紙張可以做舊,也可以通過修複翻新。


    剛才,他就是覺得這紙張不夠老,所以覺得有問題。


    “況且,這紙張好像也屬於黃麻紙吧?正是東晉、隋唐的流行用紙。”沈世傑說道。


    硬黃紙是用麻製成的,麻是我國古代最早、最普遍的造紙原料。


    晉代的繭紙、苔紙、側理紙等都屬於麻紙。繭紙紙質較厚,像蠶繭外殼;側理紙因紋理縱橫斜側得名。此外還有楮皮紙、藤紙等,都堅韌厚挺、不易折損之。


    現在看到的唐人摹本及寫經作品,多用硬黃紙。唐代名貴的“硬黃”紙,施蠟後“瑩澈透明”,“以蒙物,無不纖毫畢見者,大都施之魏晉鍾、索、右軍諸跡。”


    “那時候流行這種紙張?有點硬,也有點厚。”


    李源心裏想說,這種紙有點像硬紙殼,一看就知道紙質差。


    東晉可以理解,造紙的技術估計也還不是很成熟。但隋唐那麽強大,他覺得用紙應該會比較好的吧?尤其是唐朝。


    楚健解釋道:“這跟唐朝以前的書寫習慣有關。”


    這樣的解釋,讓沈世傑和馬漢飛都愣了愣。


    楚健接著說:“我們現在通常是將紙攤在桌子上書寫,但唐朝以前,大家還有拿在手上書寫的習慣。那是以前竹簡書寫的習慣。”


    高桌是在宋朝逐漸普及開來的,在此之前人們寫字多一手拿紙,一手拿筆進行書寫,承遞著筆簡時代的書寫習慣而來。


    那麽,就需要紙張硬一點,稍微厚一點,才能拿在手上書寫。


    李源驚訝:“紙張也拿著寫?”


    “沒錯!這有古時的繪畫作品《校書圖》《女史箴圖》等為證。”楚健點頭。


    這類紙張,既便於輾轉傳遞,又有利於書寫,遂成為當時最流行的書法用紙。


    不過硬黃紙雖然質地堅韌,但是受造紙工藝所限,它的尺幅一般不大。所以晉人的書法大多是尺牘小字。大一點的也不過一尺來高,兩尺多長,字有指甲蓋大小。


    現存王羲之《快雪時晴帖》高七寸一分,《中秋帖》高八寸四分,《蘭亭序》的各種版本高都在七寸半。


    李源舉手:“我還有個問題。”


    “你說。”


    李源說道:“為什麽古代喜歡用‘卷’來稱唿,這好像也不是卷呀!”


    還不如說是冊。


    “這我知道,最初的紙張成卷狀,故‘卷’後來成為著作的計量單位,小張的‘箋紙’到宋時方裝訂成‘冊’成為書籍。”沈世傑說道。


    到元代,才有大型紙張問世。


    “那古代想要畫一幅比較大的畫,怎麽辦?”黃強也提出自己的問題。


    “用絲帛呀!即便是唐宋時期,依舊有不少書畫家用絲帛。”楚健見沈世傑和馬漢飛不說話,便解答道。


    絲帛用於書寫的時間很早,《墨子·天誌中篇》中記載:“書之竹帛,鏤之金石。”


    西晉成公綏說寫字時“動纖指,舉弱腕,握素紈,染玄翰”,其中提到的“握素紈”表明晉代絲帛仍是當時的書寫載體。


    那時候,民間窮人多用竹簡,廉價紙張出現後改用紙書寫。


    絲帛質地較軟,但用於書寫時要施以膠漿,否則書寫時會洇。


    古時候,絲帛多貴呀!老百姓自己穿都舍不得,隻穿麻布之類,誰會拿絲帛來寫字?那不是暴殄天物嗎?


    別說普通的老百姓了,哪怕是有錢人練字,也舍不得用絲帛呀!


    正所謂:貴縑帛,賤紙張!


    就連唐人懷素都在芭蕉上練字,宋人歐陽修在沙地上練字等等。


    因此,也就是紙張發明之後,書法家、畫家才大量湧現出來。


    大家很少聽說過晉朝以前的書法家跟畫家吧?


    由此可見,書法的普及繁榮的一個重要前提就是便宜的紙張大量產出。


    “這還是熟紙,可見寫這卷《黃庭經》的人應該不窮。”沈世傑也跟著分析。


    “熟紙和生紙是怎麽分的?我一直沒搞懂。”黃強問道。


    馬漢飛:“熟紙就是進一步加工處理過的紙張,就像我們現在的拋光等。”


    以前有錢人用的紙張也是經過深加工的。


    未經過處理的帛、紙,叫“生綃”、“生紙”,生紙經過“砑光、拖漿、填粉、加蠟、施膠”處理,才變成“虛柔滑淨”的“熟紙”。


    沒處理過的紙張,就是粗糙,沒有光澤。


    ……


    經過一係列的分析、鑒定,大家可以確定,眼前的這卷《黃庭經》是唐朝,或者唐朝以前的產物。


    那麽,就如楚健所說,即便不是王羲之的真跡,也一定是隋唐時期的摹本。


    “還有呀!你們注意到這個印鑒沒有?”


    李源有些尷尬地問道:“寫的是什麽?”


    很多印的字,他根本看不懂。


    馬漢飛:“秋壑珍玩,好像是……”


    他微微皺眉,一時間沒有想起是誰的印鑒。這是一個重要的鑒定依據,屬於收藏印鑒。隻要搞清楚這個印鑒是誰的,就能確定作品肯定是那個人之前就有了。


    “有點耳熟,但忘了。”沈世傑也搖頭道。


    實際上,剛才他就想問。


    不記得不要緊,沈世傑拿出手機,查起來。


    現在科技就是發達,查資料是不費吹灰之力。


    這時候,楚健說道:“晚宋賈似道的印鑒。”


    由此可見,這卷《黃庭經》最起碼也是宋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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