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落聞言,瞬間又驚又喜。


    這道聲音,就像是來自天邊的天賴,她一直放不下的心,終於迴位了。


    周邊的下人們更是不明所以,這二小姐的爹不是這位正大發雷霆的顏將軍麽?


    哪裏又冒出來一個爹?


    顏昌明更是一臉懵逼,被憤怒灼傷了頭腦,他一時間竟沒聽出來人的聲音。


    隻有顏落,喜出望外的奔向門邊。


    殷天擎高大的身影已經大步邁了進來,一襲重重的鎧甲,走路都發出咯吱聲。


    原本胡子拉渣的那張臉,胡子落下,也變得幹淨無比,眉毛那裏有一條細疤,初遇他時,覺得他五大三粗像個獵戶。


    如今看著,有這張俊秀的麵容頂著,哪怕眉間帶著疤,也難掩骨子裏散發出來的英氣。


    “義父…”顏落激動的喚道。


    要說前一瞬她泛紅的雙眼多少有幾分博人同情的做作。


    此刻,她是真的心酸了,在鄉下那一別,沒想眨眼就是幾個月。


    好不容易迴了京城,卻得到他上戰場的消息。


    顏落這一顆心哪,就沒放下過,她知道殷天擎厲害,可那是戰場,不管戰役大與小,都是刀劍無眼的地方。


    這些日子以來,內心總有隱隱的忐忑,生怕一個不慎,當初看他策馬揚鞭的身影就會成為永別。


    “義父,你終於迴來了”在殷天擎麵前,顏落堅強的身影,才變得柔軟下來。


    像足了依在父親懷裏撒嬌的小女孩。


    瞧她這樣,殷天擎拍了拍她腦袋瓜:“丫頭長高了,也變漂亮了”


    隨之,又對上她那雙委屈的雙眼,瞬間就怒從心上來:“是誰欺負你了,告訴義父,我替你教訓他”


    他這算是明知故問了。


    修長的身影站在門口,顏昌明那張臉瞬間變了好幾變。


    平安候和宋寧安更是瞬間淩亂在風中。


    李芩陰下一張臉。


    一臉茫然的看著顏落,看她與殷天擎相熟的模樣。


    再想到宴會上,上官雲主動邀請顏落坐在上首,她當時還納悶,這個丫頭是何時攀上上官雲的,卻沒想。


    這丫頭竟早早的認了殷天擎當義父。


    殷天擎看了眼院子裏的亂象,視線在顏如玉和宋寧安身上掃了眼。


    加上來的路上聽到的謠言,用鼻子想一想也知道,這裏是發生了什麽。


    他沒有看平安候,隻是淡淡掃了眼宋寧安,對顏落道:“這位,就是你那未婚夫?”


    顏落軲轆著雙眼,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有此一問。


    點頭道:“按理來說,應該是的”


    隨即,又衝殷天擎委婉一笑:“可是,他好像不喜歡我,反倒中意我嫡姐呢”


    “如此也好,正好我也不喜歡他”


    顏落歎了口氣,對殷天擎道:“我就是有些傷心,明明他二人情投意合,在這院子裏私會,我那爹娘卻非要說有人蓄意謀害”


    “還把這盆髒水潑到我身上”


    “我實在是覺得委屈,所以就和我爹爹吵了幾句,沒想,他一怒之下,竟然要和我斷絕父女關係”


    她簡單的,把事情都說了一下。


    雖然事實不是這樣,但此刻,對顏昌明而言,私會與被謀害都沒什麽區別了。


    一來,這事不能鬧大,這是平安候和顏昌明都心知肚明的。


    如果真的捅到天子麵前,這事徹查起來,將軍府必然脫不了幹係。


    至於平安候,這事不管是不是被算計,犯錯的是宋寧安,鬧再大,這個爛攤子,候府還是得收拾。


    殷天擎這才把目光轉向顏昌明。


    幽深的目光如寒針般,紮得顏昌明整個身子不自覺顫抖。


    看向顏落的時候,目光才變得寵溺幾分:“即不疼你,也不愛你,你若舍得,斷便斷了”


    “往後,有義父在,沒有任何人敢欺負你”


    “至於未婚夫…義父相信,以你的聰明才智,完可以匹配更好的男子”


    此刻的殷天擎,修長的身軀偉岸如山,顏落第一次在一個男人身上,看到父愛如山的感覺。


    這種感覺,是她前世的爸爸都不曾給過的。


    很多父愛,是要用心感覺。


    可在殷天擎身上,她不隻是感受到,還明眼能看到。


    鼻尖酸酸的,衝他笑了笑:“好,往後,我有義父就夠了”


    周邊的一眾婢女們,都被殷天擎和顏落之間的父女深情給感染到了。


    雖然沒有過多的言語,但一言一行,卻無不散發著屬於父親的那份愛意。


    與咄咄逼人的顏昌明,簡直成了鮮明的對比。


    更可笑的是,這兩個男人,一個是二小姐的親爹,一個卻隻是義父。


    嘖嘖嘖,同樣是人,怎麽就如此不一樣呢。


    管事嬤嬤站在一邊,即心疼顏落,又替她感到慶幸,更加覺得,這位元首大將軍,不隻名聲在外,為人更是令人欽佩。


    看著他兩父慈女愛的畫麵,顏昌明那顆心更是氣得幾近吐血。


    這就是他的女兒啊,對他從沒客氣過,對一個外人,卻如此親昵。


    他此刻心裏隻有憤怒嫉妒,卻從未想,他給過顏落什麽,他又為顏落做過什麽。


    顏落看了眼院子裏的亂象,再次對李芩說了一遍:“不管你們信與不信,我還是想說,此事,與我無關”


    “你們若不信,大可以慢慢徹查,但是…”


    “你們對我的懷疑,我不希望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在市井聽到半絲不利於我的流言”


    “否則,這事便是我沒做,我也不介意把它給落實了”


    顏落放下狠話。


    轉眸對上秦英溫厚的臉頰,才露出幾分笑意:“義父,我們走吧”


    殷天擎與顏落離開。


    顏落的話,越發讓一眾人相信,她是真的沒有做過。


    這時,院子裏的婢女們看顏昌明等人的目光都變得有些怪異了。


    今天這一出戲,是誰主導的她們不知道。


    但卻看清了堂堂一國大將的真實麵目,相比元首大將,這位鎮遠將軍簡直連毛都不算。


    為人沒擔當、厚此薄彼便算了,出了事不想著法子解決,竟然為了保自己心愛的女兒,反而一味的把髒水潑到另一個女兒身上。


    真是令人發指。


    顏落出了公主府,猶豫了一下,對上殷天擎那張沒有胡子的臉。


    她竟然有些不習慣,誇讚道:“義父,你年輕的時候,定然是十分英俊的吧?”


    殷天擎臉色微紅:“丫頭真是越來越不正經了”


    兩人並沒有坐馬車,而是牽著馬步行,往城中的大酒樓走去。


    顏落要了間廂房,並讓小二上了幾個菜,再備上好酒。


    “說實話,今日這事,與你有沒有關係?”殷天擎問著,口吻裏卻沒有怒,也沒有質疑。


    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凡不過的事,顏落的性子,他太了解了,壓根就不是個肯吃虧的主。


    平日裏遇到困難連眼淚都不會掉一滴的人,怎麽可能會真的在顏昌明麵前流淚。


    反常必妖,所以,用鼻子想也知道,這定然是裝的無誤。


    顏落笑眯眯的雙眼裏閃過絲絲賊意,吐了吐舌頭,主動給殷天擎倒上酒水。


    “來,祝賀義父凱旋歸來,落兒先敬你一杯”


    殷天擎舉起杯子與她碰了碰。


    杯酒下肚才道:“我本在半道,就迴過鄉下的,沒想你人卻來了京城”


    “我便又馬不停蹄的趕迴了京城,見過皇上之後,本想去將軍府尋你”


    “碰上永安王府那個祖宗,通過他的口,我才知道,原來你在長公主府,還聽說公主府出了事”


    “擔心你碰上麻煩,我便立刻去了,還好,出事的不是你”


    殷天擎口吻裏滿是慶幸。


    顏落愣了下,才道:“義父,如果、今日這事,確實與我有關,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壞?”


    殷天擎聽著,沒有多大反應,又喝下一口酒。


    才以淡淡的語速迴應:“傻丫頭,你難道就沒發現,於我來說,這事是不是你主導的並不重要,我隻在乎你是否平安”


    顏落盯著殷天擎瞄了會。


    殷天擎發現她的異樣,嚐了兩筷子菜肴,問道:“我臉上、有東西嗎?”


    顏落隱去眸角的淚跡,失了笑。


    “義父,我發現,你這要是再年輕個二十歲,定然也是個撩妹高手”


    這麽暖的人,想讓人不愛上都難吧,也難怪她這親娘會愛上他。


    可惜…這一切都已成了過去。


    若沒有發生那些事,沒準眼前的人,就不是她的義父,而是親生父親了。


    顏落甚是惋惜,不知道義父知道自己就是鳳言所生,還會不會拿她當女兒看待。


    她有點小糾結。


    殷天擎卻是一臉鬱悶:“撩、沒、高手?這是個什麽東西?”


    顏落汗顏落,笑得越發開懷,敷衍道:“沒什麽,吃菜,吃菜…”


    這些詞,越解釋越麻煩,更容易產重誤會。


    顏落關心道:“義父,你往後,是真的決定迴到元首大將軍的位置上嗎?”


    殷天擎點點頭。


    沉默片許,忽然,又有些糾結的看著她:“丫頭,你爹、他在你心裏很重要吧”


    “你是否擔心,我迴到這個位置,會不利於他發展?”


    顏落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她現在她的智商和殷天擎不在同一條線上啊。


    “沒有,我就是有點擔心你”顏落由衷的說著。


    “當初,你躲在鄉下,就是為了逃避一些事,如今迴來了,就不得不麵對”


    “我就是怕你委屈了自己”


    顏落關心著。


    殷天擎愣了下,沒想到顏落擔心的竟然是他,而非她那個生父。


    心裏感覺暖暖的。


    他吃飯極快,簡單幾下便搞定。


    放了筷子,看顏落還在吃著。


    他心裏也想了很多,當初迴京,確實是擔心年邁的爺爺,好在,他趕迴來送了他老人家最後一程。


    迴來之後,麵對痛斥他的父母,他內心也百般不是滋味。


    迴想顏落跟他說過的話,他才發現,他倔強了這些年,卻活得連個孩子都不如。


    加上顏落的處境,知道顏昌明從沒將顏落放在眼裏過。


    所以,他必須得給顏落留條後路,殷家需要他,而他,也想為顏落鋪好路。


    如果有一天顏落勢必要迴京,至少,在被欺負的時候不會無處可去。


    這些,他放在心裏,並沒有跟顏落說。


    “傻丫頭,我這一大把年紀的,談何委不委屈”


    “說到這,我還得感謝你,如果不是你一番話,我活到這把歲數,怕還隻會當縮頭烏龜”


    殷天擎笑了。


    很憨厚,卻很暖。


    顏落眉眼裏都是笑意:“義父,你能想通這些事,真的是太好了,我也替你高興”


    “對了,你迴來之後,還不曾見過雲姨吧”


    殷天擎愣了下,搖頭:“我一迴來就找你去了,還不曾迴府”


    顏落笑道:“你呀,就是看著一把年紀,這心性,我有時候覺得你還不如我成熟呢”


    “好了,這頓飯,算是我給你接風洗塵的”


    “一會趕緊迴府去,你走的這些日子,雲姨可是擔心壞了”


    殷天擎微愣:“你很喜歡她?”


    顏落撇撇嘴:“喜不喜歡倒是談不上,反正,不討厭就是了”


    顏落偷偷的瞄了眼殷天擎,頓了頓才道:“義父,有些事情,我說了你可別生氣”


    “雖然,我不知道雲姨在你當年發生的事件裏扮演了什麽角色,但是,我能感覺到,她對你的心意,絕對不是虛的”


    “你想啊,一個女人最好的年華,她都守在元首將軍府,沒有絲毫怨言,替你照顧雙親,侍奉老人”


    “最主要的,你還不在她身邊,平日裏,她就是寂寞了,委屈了,連個理解她的人都沒有”


    “還得帶著滿心牽掛等你迴來,要撐著府上的生意,還要四下去尋你的蹤跡”


    “不說別的,就衝這份情,也是多少女人都做不到的”


    “所以義父…”


    “如果可以…”


    “我是說如果”


    “可以的話,不妨試試,或許你會發現,鳳言在你心裏到如今已沒有那麽重要了”


    “人活一輩子,總是要向前看的嘛”


    顏落苦口婆心的勸著,她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


    就是想著殷天擎這孤單了一輩子,而鳳言又確實已經死了。


    等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何苦為一個無緣的人,而耗費一生。


    這前半輩子已經耗費了,她希望義父的下半生是幸福的。


    見殷天擎有所動容,顏落又道:“而且,雲姨她、真的很可憐”


    “義父,如果你償試過後,發現自己仍然無法接受她,那麽…能不能也請你,對她稍微暖一點可好?”


    看到殷天擎,顏落腦海裏總是會迴響上官雲說過的那句話。


    ‘我這輩子所求,不過是殷大哥能好好的活在世上,如今他好好的,我還有什麽可求的呢’。


    這樣一個女子,就算當年她在那件事當中,扮演了錯誤的角色,如果,不是重到無法原諒的話,那她這些年的付出,也足夠抵過了吧。


    顏落是這麽想的。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還得義父能真的接受雲姨。


    殷天擎歎了口氣,沉重的眉眼鬆下幾分:“或許,你說的沒錯”


    “我會試試”他淡淡開口。


    顏落長唿出一口深氣,打心眼裏笑出了聲。


    又解釋道:“義父,我也就是個建議而已,總的來講,我隻是希望你能幸福”


    “這事,能不能做到還是你自己的事,不要太過於免強自己,更不要被我的言語影響,跟著你的心走才最重要”


    殷天擎拍了拍她腦門:“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想到顏昌明先前那副樣子,殷天擎頓了頓才道:“丫頭,往後你有什麽打算?”


    “如今你跟你爹鬧成那樣,他怕是一時半會不會消氣,鎮遠將軍府,你怕是住得不會太舒服”


    顏落吸了吸鼻子,她也不曾想,這顏如玉在顏昌明心裏份量竟然這般重。


    重到為了那個女兒,不惜耍下三爛的手段想要毀了自己。


    那日,要不是景逸塵那顆炸蛋隨時會威脅到李嬤嬤性命,隻怕那老婆子還不會把這些秘密一個個的吐出來。


    不僅讓她知曉了自己的身世。


    墨竹還從她口中問出更多不為人知的事。


    今日長公主府的鬧劇就是其中之一,要不是她提前知曉。


    那出大戲的主人公可就不是顏如玉與宋寧安了。


    而會是她和景逸塵。


    顏昌明和李芩不希望顏如玉嫁給景逸塵,又沒那個膽子去毀婚,景逸塵那邊也不會退這個婚。


    所以便想設計一場大戲,讓自己失身於景逸塵。


    這樣一來,是永安王府犯錯在先,顏昌明再擺著老臉賴上,顏如玉再來個被未婚夫背叛的尋死覓活。


    如此,聖旨不撤,卻可以名正言順的把人給換了。


    她料想,如果事情真被他們得逞,到時候景逸塵若想開口把顏如玉也一並娶了。


    以顏昌明那護女的心思,隻怕讓顏如玉投湖自盡這種事也會做得出來。


    到時候景逸塵就是再強求,皇上也不可能不顧忌臣女性命,慢慢的拖遝下來,便會不了了之。


    而她嫁給景逸塵卻會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最主要的,他顏昌明還不用背負毀婚的罪責,一切是那麽的水到渠成。


    她現在真的非常感謝景逸塵,以往覺得那家夥愛湊熱鬧,又不按常理出牌。


    這會真是感謝死他把李嬤嬤給吃得死死的。


    她李芩愛設計,她便將計就計,在墨竹那雙大手的控製下,此事還是由李嬤嬤出麵解決,不過是換了謀害的對象而已。


    她故意碰到那名婢女的弄髒衣服離席,就是為了讓李芩放鬆警惕,出了事,也賴不到她頭上。


    至於李芩身邊那位紅香,嗬,這就更搞笑了。


    李芩怕是死也想不到,紅香會是李嬤嬤的孫女。


    因為李芩害怕李嬤嬤過於得寵,枝幹會龐大到連她這個夫人的地位也受到威脅。


    所以從來不許李嬤嬤的任何家屬在將軍府做事,就怕出現家族式的惡奴背叛主子這種事。


    李嬤嬤家裏頭,又十分的缺錢。


    加上李芩從來沒見過李嬤嬤的孫女,在李嬤嬤的安排下,紅香早早的便以孤女的身份進了府。


    而且還一直受著李嬤嬤的照料。


    李嬤嬤一出事,李芩重用紅香,卻讓這件事情變得更為順利。


    顏落深唿口氣。


    都說商場如戰場,前世經商,許多事情很棘手,但在她眼裏,卻遠不及將軍府那偌大府邸的人心複雜。


    憑心而論,她做錯了什麽了嗎?


    為何一個個的,總要在暗地裏來算計她。


    如果今日自己沒魂穿過來,以這本尊那懦弱的性子,怕是被人家賣了還要幫著數錢吧。


    “我想迴鄉下”顏落開口道。


    立馬又搖了搖頭:“不行,現在還不能迴去”


    “顏昌明那個人,壓根就沒把我當女兒看待,如果我迴去,沒準那人又要在背地裏來害我,到時候怕是還會連累小翠她們”


    顏落有些疲憊,笑道:“好在雲姨給了我一份事做,讓我在京城也不至於餓死”


    想到顏昌明,顏落開始犯難了。


    她不可能會在京城呆一輩子,但也不能這麽躲一輩子。


    這還真是個棘手的難題。


    “丫頭,跟我迴元首將軍府吧”殷天擎認真的說著。


    他言語間,竟帶著一絲期待與肯求。


    顏落愣了神,心裏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搖搖頭,還是拒絕了他的好意。


    “義父,我知道你是關心我,為了我好”


    “可是也請你放心,京城對我來說,不管住哪,真的就隻是個住的地方而已”


    “你想啊,我曾經在鄉下,連小雜間都能住,現在呢,我有銀兩磅身,找個住的地方應該不難”


    如果她親爹不是顏昌明,換了任何一個人,她可能都不會拒絕殷天擎。


    可偏偏,他們兩個都是大將軍。


    她沒上過朝堂,卻也知道朝堂顧忌很多。


    如果義父把她接迴元首將軍府,知道的會說他是關心自己,不知道的還會以為他是借勢打壓顏昌明。


    她不能讓自己置義父於漩渦。


    她的用心,殷天擎當然也懂,愣了下,終是沒再強求。


    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交給顏落:“這些是小翠和劉林讓我交給你的”


    顏落有些激動,感激義父處處能想到她。


    更激動小翠她們的消息。


    小布包裏,靜靜的躺著幾張銀票,加起來有上千兩。


    還有一張宣紙,上邊歪歪扭扭的寫著一些字。


    ‘小妹,你在京中可好?我們很想念你。銀票我讓秦叔給你稍來了,在京中有任何需要,千萬別舍不得花銀子。還有,我如今會寫字了,是劉林教的,雖然寫得不好看。另外,家中一切尚好,勿念’


    短短幾句話,顏落卻能想象到餘小翠寫得有多吃力。


    她這雙眼睛,今日就不曾幹燥過。


    先前是演戲演的,這會是過於感動給折騰的。


    顏落忍著把眼淚收迴眼眶,把銀票拿起來,如數塞到殷天擎手中。


    “義父,這些你拿著,當初在鄉下我欠了你那麽多銀子”


    “還有,如今鄉下的加工廠收入還行,你我早就說好五五分的,上迴我來京城的時候,已經帶了許多在身上,如今雖然用得七七八八了”


    “但是景逸塵那貨幫我坑了不少銀兩,我現在有錢花,這些,是你該得的”


    顏落激動的說著。


    這種感覺,就好像欠了多年的巨債,突然還清了一樣。


    可惜這個朝代沒有電話,通信也不方便,她真的好想問問小翠他們有沒有給自己留點,這筆錢可不在少數。


    就怕那丫頭傻乎乎的,怕自己沒錢花部讓義父稍了過來,自己卻吃不好穿不好。


    殷天擎笑聲朗朗:“傻丫頭,早在鄉下我就和你說過,我不缺錢,你不必放在心上,你為何總是不往心裏去?”


    他把錢推迴顏落手中:“你自己拿著吧,喜歡什麽就多吃點,再者,我自打迴了京,也沒幫你折騰那洗衣神器”


    “至於買地的那一百兩,你要是心裏過意不去,這頓飯你請吧”


    顏落不依:“義父,親兄弟也明算帳的,更何況,你我之間,連血緣關係都沒有”


    殷天擎突然沉默了。


    顏落這句話,似乎是刺激到了他。


    顏落這頭暈的。


    “義父,你別多想,我隻是希望你能心安理得的收下這些錢而已,在我心裏,有沒血緣關係都不重要”


    “你隻要知道,我是把你當親生父親看待的”


    殷天擎好似生氣了,坐在她旁邊久久不語。


    顏落咬著唇,也怪她這性子…


    她其實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殷天擎能收下銀票而已。


    “義父…”顏落拽著他衣角,真怕他一生氣就真的不鳥她了,討著好,賣著笑。


    “哎呀義父,你也知道我這人性子直,無緣無故受不得人家的好,我、就是不想欠你那麽多,這樣我心裏會舒服些”


    顏落小心翼翼的解釋著。


    殷天擎長歎口氣,沉默許久,才鄭重的對她道。


    “我與你說過多少次了?”


    “在我麵前不要這麽見外,為何你就是聽不進去?”


    “你可知,你這樣,總會時時刻刻的提醒著我,你我之間…隻是沒有任何關係的陌生人…”


    顏落抿著唇沒說話,她有她的行事風格。


    她是真沒想過,她這樣的性格,會傷害到真正關心她的人,也傷害了她所在乎的人。


    “義父…”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


    “我隻是不喜歡欠人情…”


    殷天擎糾正道:“丫頭,你要是還把我當你義父,往後在我麵前,就別再什麽欠不欠的了…”


    “你也該知道,我這個年紀,是不可能會再去生屬於我自己的孩子,既然認下你當女兒”


    “我的一切身外之物,將來都會是你的,你要是與我計較欠與不欠,這很傷感情”


    殷天擎很固執,顏落除了感動,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怯怯的收迴銀票。


    對他道:“謝謝義父”


    “那我們說好,往後,你有任何需要,隻要是我能辦到的,你千萬要和我開口”顏落提議。


    殷天擎眉目總算是柔下幾分,看她收起了錢,才拍了拍她肩頭。


    “這樣才對”


    顏落會心一笑,許多人,許多事,感謝也好,有些情誼,盡在不言中。


    送走了殷天擎,顏落獨身走在城巷裏。


    腦子裏想了許多許多,初來時,她還曾幻想過,若有朝一日有機會,她定要迴去。


    可是現在,她卻不想迴去了。


    時間過去那麽久,她的家人,也該早早習慣她的死亡吧。


    腦海裏不自覺迴想起那夢中的一幕幕。


    想到陌離,內心難免會有點小酸澀。


    從小,爸媽就告訴她,什麽樣的人能愛,什麽樣的人不能愛,在感情方麵,她一直很謹慎。


    在同齡人早戀的時候,她一直拿有色眼鏡去看異性,就怕碰上爸媽口中的那種壞男人。


    直到碰到陌離,那個笑起來永遠像陽光一樣的男人。


    她第一次敞開心扉去愛一個人,甚至,她以為她在陌離心裏,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因為兩人之間,時常會有些小曖昧。


    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好不容易愛上一個人,她不想錯過。


    她大膽表白,從未想,平日裏待她那麽暖的男人,會毫不猶豫的轉身而去。


    這一路,顏落走得很茫然。


    想到過去,想到現在,也想過未來。


    突然一陣馬蹄嘶鳴,顏落猛的迴神。


    卻發現自己已經無從閃躲,那高揚的馬蹄眼看就要踩在她身上。


    那策馬揚鞭的男人似是發現她的存在,當即扯拉韁繩,將馬死死的控製住。


    正狂奔的馬兒被他這一扯,瞬間發出尖戾的嘶鳴,在原地轉著圈。


    “該死,你不要命了?”馬背上的人對顏落怒喝。


    一瞬間,這裏心頭大起大落的。


    顏落深唿吸,都怪她想事想得太出神,隻知道一味的往前走,都沒注意周邊的事物。


    愣了下,才抬眼看向馬背上的人。


    這一眼…


    她一看就是許久,泛著酸澀的那雙眼,不爭氣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她腦子裏剛剛還在想著的人。


    眨眼就出現在自己麵前。


    顏落愣住了,也傻了。


    內心百味沉雜,不知做何反應。


    馬背上的人,一襲黑色勁裝,將修長的身軀裹襯得恰到好處。


    菱角分明的臉龐,夾帶著一絲蒼桑,那眉眼,卻與陌離如出一折。


    眼前一襲古裝的男子,就好似當年那部玄幻劇裏的他,除了發型不一樣,臉龐更顯成熟了些,別的並無二至。


    “陌離…”她不自覺輕喚。


    那人看到她的眼神,眉宇間的不屑不加掩飾,似是很厭惡被女人這麽盯著。


    雙腿夾緊馬腹,那人哼了一聲:“花癡”


    便匆匆離去。


    顏落收迴心神,轉眸對上那遠去的背影。


    沉靜的心底水花一圈又一圈的蕩漾起來。


    腦海裏不停在想,是他也來了,還是隻是一個長得相似的人。


    她最終還是迴了鎮遠將軍府。


    這天色都快落幕了,桃花終於等來了她,擔心到不行:“小姐,府上其他人早迴了,你怎麽才迴?”


    顏落這一天整得,腦子還暈得很。


    懵懵的看了眼桃花:“墨竹迴來了吧”


    原本,以往她出門,墨竹總會在不遠處跟著,今日約見義父,便讓墨竹先迴來了。


    桃花點點頭:“嗯,墨竹姐姐早在兩個時辰前就迴了”


    “幫我準備紙筆”顏落吩咐著。


    桃花立馬便麻利的去準備。


    掌著油燈,顏落拿起自己的整的小筆尖,在紙上細細的瞄繪起來。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桃花站在一旁都開始打瞌睡了。


    足足忙和了一個時辰,顏落才讓桃花去把墨竹喚來。


    墨竹迴了府,便又換上了一襲黑色勁裝:“小姐找屬下何事?”


    顏落對墨竹招了招手:“過來”


    指著這桌上的畫像,顏落有點小激動:“能否再請你幫我查查看這畫中人的身份信息?”


    墨竹一看,眉頭微微擰起。


    “小姐見過這個人?”


    顏落點點頭,把在城巷裏發生的事都與墨竹說了一遍。


    墨竹聽著,內心卻是越發的忐忑起來。


    這位小姐還真是不安寧啊,眼光毒得跟什麽似的。


    小姐這般急著尋畫中人,難不成是看上他了?


    墨竹腦海裏不停歪歪著,這可不行,這小姐對別人一見鍾情,那自家主子要怎麽辦?


    想著,把畫收了起來,淡聲應道:“迴頭屬下去查一下”


    顏落點點頭,拍了拍墨竹的肩頭:“真是太感謝你了”


    想到些什麽,又對墨竹道:“對了,在月影宮辦事一個月有多少月奉?”


    墨竹愣了下,不明白她為何有些一問。


    顏落笑道:“你現在天天替我辦事,也不知道你家主子在月奉上有沒有虧待你,所以我是想,如果他給你的月奉太少的話,我這裏可以再給一份的”


    墨竹了然一笑:“主子給的月奉從未少過,請小姐放心”


    墨竹心裏直想,小姐你這麽摳門的人,當真舍得給我這個下屬近百兩銀一個月麽。


    顏落其實也就是問問。


    如果陌幽離真的克扣了墨竹的月奉她會適當的給一些,如果沒有,她當然也不是錢多嘛。


    玉煙樓頂層的廂房裏,陌幽離一襲妖紅灩灩,正在案台上批閱著文案。


    墨竹的身影緩緩落在他視線內。


    感覺到人來,陌幽離眼皮都不曾抬一下,隻是淡淡道:“有事就說”


    墨竹手中捏著畫,指骨糾結到不知該鬆著還是該繼續握著。


    愣了下才道:“今日,北昭的太子殿下好像進了京都皇城”


    陌幽離銀麵清冷,沒有太大反應。


    “年關將近,兩國相互走動,贈送禮品是正常”


    “就怕他們在暗中謀劃著什麽,畢竟,平日裏這種小事,根本用不著一國太子親自出麵”


    陌幽離突然放下手中的毛筆。


    端坐在主位上,右手下意識的默察著左手食指的骨節,眸中閃過一抹思慮。


    “此事墨行那裏還沒來報,你怎會知道?”


    墨竹愣了一下,才將手中的紙卷遞給陌幽離:“這是小姐畫的,她今日在城巷中見過北昭太子衛錦軒”


    “而且…”墨竹有些糾結,她不知道該不該跟陌幽離說這事。


    腦子正犯著混呢。


    陌幽離似是已經發現了不正常:“而且什麽?”


    墨竹愣了下,主了殺氣太重。


    垂下頭,老實交代:“而且,小姐看這幅畫的眼神…有點像、像看心儀之人一般”


    話落,墨竹可是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下一秒主子身上散發的寒氣能將人給凍死。


    陌幽離將畫紙攤開,眉間閃過一抹趣味。


    熟悉的麵龐出現在眼前,沒如墨竹所料,反倒餘下絲絲輕笑。


    “那個女人,到是個挺戀舊的人”


    簡潔一句話,墨竹聽不明白,隻覺一片雲霧在眼前飛過。


    “主子,那、衛錦軒的身份,要不要告知小姐?”


    陌幽離挑了挑眉頭,想到一些事,眉色逐漸冷下幾分。


    隱隱的,墨竹似是嗅到一股酸味,這氛圍,簡直不能再尷尬。


    “跟緊她,切記不要再讓她有機會與衛錦軒碰麵”陌幽離冷聲吩咐。


    得到指令,墨竹飛快的離開,生怕再呆下去,沒被凍死也要被酸死。


    顏如玉與宋寧安鬧出這等醜聞,木已成舟,最終,兩府人商量,由平安候與顏昌明出麵去永安王府,再遊說著永安王一並進宮,看看皇上能否收迴當年的旨意,成這二人。


    昨日在長公主府的醜聞,縱使平安候府與鎮遠將軍府有心隱瞞,參加壽宴的人眾人。


    這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不過一夜之間,宋寧安與顏如玉在長公主府苟且之事,瞬襲卷城。


    不少人鄙夷呀:“果不其然,前陣子的傳聞都是真的,虧得平安候還想著法子隱瞞,什麽給二小姐下聘,自證清白”


    “這下自打嘴巴了吧,這對有情人情不自禁,在長公主府都無法自控,還敢說清白”


    “嘖嘖嘖,沒準啊,這種情情,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永安王這一夜也沒睡好,他心裏頭這口氣也是咽不下。


    知曉自家兒子一向中意顏如玉,不料這女子竟然與別的男子苟且,還鬧得滿城風雨。


    永安王站在‘仙塵苑’院子口,眼看著景逸塵一臉天真的在院子裏揮拳摩掌,心裏頭也百般不是滋味。


    不知道這孩子能否受得住這個打擊。


    “王爺,平安候與顏將軍在府外求見”管家陽柳小心翼翼的稟報著。


    永安王揉著生疼眉心,不著痕跡的離開,往正廳走去。


    心裏頭鬱氣難平:“那兩人竟然還有臉前來求見?”


    ------題外話------


    話說,要不是義父一把年紀,真想讓他當男主,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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