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
【現世】太白山上
白子畫道：“渺渺活潑貪玩、頑皮愛鬧，不喜歡一個人待著……”
“偏九州近來天災綿延，南方洪澇，西北大旱，百姓困苦而妖魔界又異動頻頻……本尊無暇時刻陪她……倒是有勞了令千金。”
他知道霓千丈此刻欲言又止，不能放心的是什麽：渺落趁他外出主持長留仙劍大會的功夫，在霓漫天身上留了烙印一事，白子畫誠然是不可能沒察覺……
隻是想著渺落不過是尋了個順眼的小孩調|教|玩耍，也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就也沒多過問過。隻等渺落什麽時候自己起意，與他談來再論罷了。
但這時候既然孩子家長都找上門了，長留上仙又不是那起子拐賣孩子的無良奸賊，長留仙山更非匪窩。他理所應當，該給心憂愛女的蓬萊掌門喂顆定心丸。
“尊上言重了，”霓千丈聞言，麵上笑容更真心道：“能有夫人垂青，是天兒的福氣。”
雖然渺落出身妖族，又是修的魔道法門，仙門弟子被她看重將來恐會惹來不少流言非議。但所幸渺落夠強，今次又為仙界立有大功。總體而言，霓漫天身上這天魔契約締結的還是不虧。
話說當年霓千丈之所以會送霓漫天入長留，一方麵是女兒在長留能學的東西比在家或別處都多。
另一方麵，也是因為歸隱多年的白子畫為替故友清虛（茅山老掌門）送葬，兩百多年來第一次重現六界。他大師兄，長留前世尊現掌門摩嚴就一心一意的盤算著要留他教個傳人出來。
此事後來雖因白子畫其人生性淡漠，喜孑然而不愛麻煩之故還是沒成，但，蓬萊掌門冷靜的尋思：不能做白子畫徒弟，能得他夫人看重，也差不太多……才怪！
——當初長留仙劍大會，任憑摩嚴再怎麽勸，白子畫都是不為所動的隻當耳旁風，鐵了心的不要徒弟。偏摩嚴本人事務繁忙沒空帶徒弟，儒尊笙簫默更是個憊懶性子靠不上。
於是霓漫天最後便隻能無奈選擇了這代長留大弟子落十一拜師。而今師徒名分既定，長留上仙這座六界最大靠山，終究是與霓漫天無緣了。
霓千丈一念至此，就忍不住想扼腕歎息：“可惜天兒年幼識淺，不然若能早點認出夫人身份，也更方便在尊上、夫人身前承歡。”
“渺渺精擅匿息訣，氣息慣是深藏不露，初見之下，一般人確實很難認得。”白子畫聞言似是忽然想起什麽，不由微微搖頭，又垂眸暼了眼懷裏佳人恬美的睡顏，喜怒不辨道：“她孩子脾氣，素愛白龍魚服的瞎鬧。”
隻是鬧歸鬧，該幹的事情還是會做。所以也就是玩心太重了，談不上故意欺瞞或者其他。自己的隱藏，也不很走心，反正匿息訣不撤，其他人能從她的出手痕跡中看出什麽全靠眼力見識。
而她的根底偏偏也還是真的難以窺出……
如今成名後如此，當年與他初識之際，更是如此……
——————————
——————————
【數百年前】
那差不多是渺落有生以來最虛弱的時候。
心脈受損、半身傷殘，換了世界、道行大退……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她本質沒變，根基不損，就還是遠古上神那一階位的存在。
所以對付起一個徒有天下第一的名號，實際上也沒跨過仙道九重天那一成神天塹的白子畫還是很富餘。
——從純粹而絕對的力量對比上看，很富餘……
但白子畫也有自己的優勢。
那就是，作為此方世界裏土生土長的上仙，他與此界天道法則很是親近。作為當今天下第一人，他學貫道佛魔儒諸子百家，滿腹經綸，才華驚世。
問，一個初臨六界的域外天魔想要以最快速度掌握一個陌生世界的所有，該去哪裏？
長留仙山找白子畫，最後便能發現，所有你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關心的與不在意的，在他身上，都有答案。
………………
天狼城裏，萬籟俱寂，黑雲壓城城欲摧。
經過數日血屠，原本繁華一片、時時處處人聲鼎沸的京城已難見人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隻隻微小到肉眼不可見的蠱蟲。
渺落的感知裏，方圓百裏內，無論是曝屍荒野的兵卒，還是橫屍道旁的百姓，血肉骨骼乃至精神海裏，都寄生著密密麻麻許多微小生靈，以最貪婪的汲取，瘋狂掠奪著外界養分供給……
街頭巷尾，那些看似唿唿喝喝著維持秩序的囂張甲士；陰暗角落，看似泣涕漣漣、忍辱偷生的良家婦女；牆頭樹下，看似天真爛漫、不食人間愁滋味的懵懂孩童……都隻是看似。
實際上，披著那些將士甲衛皮囊，掛著那些行商小販軀殼，戴著那些婦孺青壯肉身麵容的……都是蠱。
——天蠱氏的蠱。
………………
“白子畫，”
血腥詭異的祭壇天穹上，有老者尖利滄桑又中氣十足的笑聲傳來。“……枉你自負天下第一又如何？”
“如今既然已入我蠱氏的囚龍困神甕，便再也別想活著出去！”那本是他精心為妖魔共主殺阡陌準備的殺局，可若是能先一步葬了長留上仙白子畫，倒也不錯。
“以數百萬生靈血魂為材布陣……如此喪盡天良……”白子畫嗓音冰冷道：“今日……天蠱老人，本尊亦留你不得。”
俄頃，
虛空之中陰雲翻卷，如水龍卷潮。又似有雷霆炸響，銀電明亮……渺落大人鳳眸微眯，卻不是在看那仿佛可以毀天滅地的、天蠱老人用血祭禁術勾聯天地借來的力量。而是在聽……
琴音。
宛如流水飛泉，又似碎玉冰濺……悠揚處若九天飛仙憑虛禦風，超然物外，俯瞰凡塵。錚然時似鐵馬冰河，切金斷玉，奪人心魄……
渺落眸光微動，人之貪婪本質上是對美好事物的占有，美食是其一，美色是其二，如這等絕妙音律所帶來的聽覺上的享受當然也是人性貪婪的一種。而最令她動容的，還不是這琴聲有多悅耳，亦非這琴聲中所蘊含著的感情有多動人心弦……
而是，白子畫的琴音裏，沒有感情！
亦或者說是，太上忘情——天心我意，合作一體……
真是有趣。
生於人心凡情孽根，為天下至濁極陰之體的女妖伸出柔軟漂亮而極具魅力的丁香小舌在其紅豔豔的唇上輕舔。風情姿態無限妖嬈，隻歎無人可見……
………………
血祭法陣力量磅礴浩大，但終歸是依靠祭祀換取的力量。九州經此一劫，料來日後仙界也會對凡間王朝更替更為上心。一次性獲得大量祭品的機會不好再有，天蠱老人不想浪費。
而音殺之術的優點在於播散範圍廣闊，且無孔不入。適合對付群攻或隱於暗處的敵人……
終於——
伴隨著一聲石破天驚的轟然爆響，白子畫和天蠱老人不約而同的亮出兵器，選擇了短兵相接的戰鬥。
強烈的冰藍與紫紅色的氣澤對衝中，橫霜劍似流光，一招一式，清風細雪般的飄逸，驚鴻遊龍似的矯健。偏偏渺落定睛看來，竟然沒有哪一招的力量是白費了……
這看似繁複美妙，實則殺伐簡明堅決的架勢，令她情不自禁想起了某個鎮壓自己多年的石頭神。
相比之下，天蠱老人那氣勢宏大，殺傷力也宏大，卻隻是力量強橫而無一點內涵的出手，就很難吸引到渺落目光了。
差不多了……
又過了一會兒，白子畫成功以神乎其技的劍法破了天蠱老人腳下那一直與他隱隱相連的血祭陣勢……令天蠱老人氣力大跌。
可哪怕如此，曾經湧入天蠱老人體內的祭祀之力也還有不少存餘，不會輕易耗完。
生死關頭，天蠱老人反倒益壯，一反先前戰鬥中下意識的惜身之舉，做起了困獸之鬥。老而彌堅，兇狠畢露。
一時之間，令白子畫也不由得露了下風。
可渺落知道，這隻是一時……
因為白子畫此時雖在守勢，也招架的分毫不亂，攻防有序。而天蠱老人雖然看似氣勢如虹，卻是夕陽紅了——不獨是因為失了祭祀之力，更是因為他心怯了。
“這種時候，竟然不想玉石俱焚，還想著跑，”渺落幽幽一歎道：“真沒意思呢！”
這場對決，她已無心再看。
倏爾，女子水蔥似的嫩白指尖有清光流溢，襯著水紅色丹蔻，嬌豔不勝……
至淨術——
白子畫心中一動：僅存於上古傳說中的淨化之術，欲淨外物，必先淨己。由內而外，滌盡魔息。
是她……
仿佛可以淨化天地、滌蕩寰宇的清光下，紅裙的女妖顯露身形：潑墨般的青絲在風中飄舞，眼眸泛著水色，朱唇皓齒，纖腰一握。
乍一看去，那弱不禁風的楚楚風姿，當真我見猶憐……哪怕她素手之下，正有億萬蠱族被化去妖氣，洗淨意識，淪為普通蟲豸。哪怕天蠱老人身上正有濃厚的血怨之氣被逼溢出，折磨的那老者痛不欲生，哀嚎不已……
——————————
——————————
【現世】太白山上
“是啊是啊！夫人初次與我碰麵時，真是嚇了我一跳呢！”
霓漫天原本被親爹硬拉來應酬時，還有點怕白子畫的。當然長留上仙一張冰雕玉琢般麵無表情的俊顏也確實是氣度高華、不怒自威。但當他淡若煙雲的目光落在渺落睡顏上的刹那……
雖然整個人還是那麽清冷淡漠吧，但那高遠飄渺、距人有千萬裏遙的疏離感卻是散了很多。所以霓大小姐漸漸也敢壯著膽子說些話了。
“那時候我還在後山溪畔練劍，夫人忽然就出現了。斜斜的倚在桃花樹下，半張麵孔在月色之中半明半暗的……”
堪稱是凡間誌怪話本上，夜間出沒，吸人陽氣骨髓的妖魔本魔。那場景，但凡教個男人見了，都得心甘情願為她失魂落魄。
所以天下隻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魅妖之名，配渺落確實恰如其分。
可惜霓漫天不是男人，而是女子。且還是個千嬌百媚、國色天香的美貌女子。所以她大半夜的突然看到渺落，驚嚇之感遠超驚豔。好險沒以為自己是見了鬼。
當然，這話肯定不能這樣子與白子畫說……
霓大小姐頓了頓道：“當時我不曉得夫人身份，好奇她是長留哪位弟子。夫人還與我笑道，說是尊上門下呢！”
霓千丈聞言麵色微變。
白子畫對此倒很坦然：“渺渺的確是我教的。”
【數百年前】
渺落初臨異世時，因為此方天地法則構成與從前生活的地方有不小差異，所以原本具備的許多神通，一時半會都難施展。這裏的法術她自己一人閉門造車的，也很難平白領悟透徹。
白子畫看她修為高強卻不懂運用，擔心她無心之下傷人傷己。所以就把她帶迴了長留……
而渺落待在長留仙山時，她對外身份，便是白子畫的記名弟子——主要長留身為仙界第一大派，固然一向無甚門戶之見，也很歡迎別派弟子交流，或有修煉有成的得道之士過來深造進修。也並不排斥家學淵源，甚至帶藝投師者。
可對人妖之分、正魔之別，還是一向看的挺重……
白子畫當時還是長留掌門，他門下又空無一人，哪怕長留規矩，三殿四閣嫡係弟子都可競逐掌門之位，並不局限於掌門一脈。他親傳首徒的名分也很引人矚目了。
渺落是妖，這一點就注定了她絕不可能真真正正拜入長留，名錄長留仙譜，白子畫下……
即便白子畫本人對所謂種族、陣營上的敵友很不在乎。對人對事，他心中自有一套準則：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黑白分明，而並不屈從於萬眾之語。
所以，曾經他教渺落還是非常盡職盡責，除了沒光明正大把長留秘傳七絕譜拿出來讓渺落熟背以外，對渺落幾乎是傾囊相授了。
——那個幾乎，是他曾經決死不肯傳授渺落雙修之法……而現在，現在渺落也不需要研究雙修法門了……
嗯，讓我們再重申一遍：妖尊大人本質是靈，所謂肉身隻是法力凝就的表象，和她過去（被鎮壓的那些年裏，從沒換過的）身上那件紅裳區別不大。
她從前總是穿著那身朱紅色裙衣，那是因為喜歡，也是因為習慣，但當她脫困之後，見到了外麵各式各樣許多衣服。她就不是總穿那一件廣袖長裙了。
同理（what ？）可得，當渺落有了人類關於（根骨、靈體等）資質方麵的認知，她想給自己塑造出一副天資絕頂的身軀，也是非常容易的。
純陰體質+天水靈根+九鼎姹女身\\u003d極品雙修對象。
不用任何功法神通，不看對象修為高低，隻要……咳咳咳，河蟹、河蟹……
【現世】
“您教夫人……”
霓漫天先入為主的既定印象下，這會倒沒想到師徒相戀，有違倫理。反而頗是憧憬道：“紅袖添香夜讀書……”一個教，一個學，耳鬢廝磨，何等纏綿？
白子畫外表看著冷冰冰的，原來內裏也不是真滴一點情致都沒有嘛！
【現世】太白山上
白子畫道：“渺渺活潑貪玩、頑皮愛鬧，不喜歡一個人待著……”
“偏九州近來天災綿延，南方洪澇，西北大旱，百姓困苦而妖魔界又異動頻頻……本尊無暇時刻陪她……倒是有勞了令千金。”
他知道霓千丈此刻欲言又止，不能放心的是什麽：渺落趁他外出主持長留仙劍大會的功夫，在霓漫天身上留了烙印一事，白子畫誠然是不可能沒察覺……
隻是想著渺落不過是尋了個順眼的小孩調|教|玩耍，也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就也沒多過問過。隻等渺落什麽時候自己起意，與他談來再論罷了。
但這時候既然孩子家長都找上門了，長留上仙又不是那起子拐賣孩子的無良奸賊，長留仙山更非匪窩。他理所應當，該給心憂愛女的蓬萊掌門喂顆定心丸。
“尊上言重了，”霓千丈聞言，麵上笑容更真心道：“能有夫人垂青，是天兒的福氣。”
雖然渺落出身妖族，又是修的魔道法門，仙門弟子被她看重將來恐會惹來不少流言非議。但所幸渺落夠強，今次又為仙界立有大功。總體而言，霓漫天身上這天魔契約締結的還是不虧。
話說當年霓千丈之所以會送霓漫天入長留，一方麵是女兒在長留能學的東西比在家或別處都多。
另一方麵，也是因為歸隱多年的白子畫為替故友清虛（茅山老掌門）送葬，兩百多年來第一次重現六界。他大師兄，長留前世尊現掌門摩嚴就一心一意的盤算著要留他教個傳人出來。
此事後來雖因白子畫其人生性淡漠，喜孑然而不愛麻煩之故還是沒成，但，蓬萊掌門冷靜的尋思：不能做白子畫徒弟，能得他夫人看重，也差不太多……才怪！
——當初長留仙劍大會，任憑摩嚴再怎麽勸，白子畫都是不為所動的隻當耳旁風，鐵了心的不要徒弟。偏摩嚴本人事務繁忙沒空帶徒弟，儒尊笙簫默更是個憊懶性子靠不上。
於是霓漫天最後便隻能無奈選擇了這代長留大弟子落十一拜師。而今師徒名分既定，長留上仙這座六界最大靠山，終究是與霓漫天無緣了。
霓千丈一念至此，就忍不住想扼腕歎息：“可惜天兒年幼識淺，不然若能早點認出夫人身份，也更方便在尊上、夫人身前承歡。”
“渺渺精擅匿息訣，氣息慣是深藏不露，初見之下，一般人確實很難認得。”白子畫聞言似是忽然想起什麽，不由微微搖頭，又垂眸暼了眼懷裏佳人恬美的睡顏，喜怒不辨道：“她孩子脾氣，素愛白龍魚服的瞎鬧。”
隻是鬧歸鬧，該幹的事情還是會做。所以也就是玩心太重了，談不上故意欺瞞或者其他。自己的隱藏，也不很走心，反正匿息訣不撤，其他人能從她的出手痕跡中看出什麽全靠眼力見識。
而她的根底偏偏也還是真的難以窺出……
如今成名後如此，當年與他初識之際，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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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百年前】
那差不多是渺落有生以來最虛弱的時候。
心脈受損、半身傷殘，換了世界、道行大退……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她本質沒變，根基不損，就還是遠古上神那一階位的存在。
所以對付起一個徒有天下第一的名號，實際上也沒跨過仙道九重天那一成神天塹的白子畫還是很富餘。
——從純粹而絕對的力量對比上看，很富餘……
但白子畫也有自己的優勢。
那就是，作為此方世界裏土生土長的上仙，他與此界天道法則很是親近。作為當今天下第一人，他學貫道佛魔儒諸子百家，滿腹經綸，才華驚世。
問，一個初臨六界的域外天魔想要以最快速度掌握一個陌生世界的所有，該去哪裏？
長留仙山找白子畫，最後便能發現，所有你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關心的與不在意的，在他身上，都有答案。
………………
天狼城裏，萬籟俱寂，黑雲壓城城欲摧。
經過數日血屠，原本繁華一片、時時處處人聲鼎沸的京城已難見人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隻隻微小到肉眼不可見的蠱蟲。
渺落的感知裏，方圓百裏內，無論是曝屍荒野的兵卒，還是橫屍道旁的百姓，血肉骨骼乃至精神海裏，都寄生著密密麻麻許多微小生靈，以最貪婪的汲取，瘋狂掠奪著外界養分供給……
街頭巷尾，那些看似唿唿喝喝著維持秩序的囂張甲士；陰暗角落，看似泣涕漣漣、忍辱偷生的良家婦女；牆頭樹下，看似天真爛漫、不食人間愁滋味的懵懂孩童……都隻是看似。
實際上，披著那些將士甲衛皮囊，掛著那些行商小販軀殼，戴著那些婦孺青壯肉身麵容的……都是蠱。
——天蠱氏的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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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畫，”
血腥詭異的祭壇天穹上，有老者尖利滄桑又中氣十足的笑聲傳來。“……枉你自負天下第一又如何？”
“如今既然已入我蠱氏的囚龍困神甕，便再也別想活著出去！”那本是他精心為妖魔共主殺阡陌準備的殺局，可若是能先一步葬了長留上仙白子畫，倒也不錯。
“以數百萬生靈血魂為材布陣……如此喪盡天良……”白子畫嗓音冰冷道：“今日……天蠱老人，本尊亦留你不得。”
俄頃，
虛空之中陰雲翻卷，如水龍卷潮。又似有雷霆炸響，銀電明亮……渺落大人鳳眸微眯，卻不是在看那仿佛可以毀天滅地的、天蠱老人用血祭禁術勾聯天地借來的力量。而是在聽……
琴音。
宛如流水飛泉，又似碎玉冰濺……悠揚處若九天飛仙憑虛禦風，超然物外，俯瞰凡塵。錚然時似鐵馬冰河，切金斷玉，奪人心魄……
渺落眸光微動，人之貪婪本質上是對美好事物的占有，美食是其一，美色是其二，如這等絕妙音律所帶來的聽覺上的享受當然也是人性貪婪的一種。而最令她動容的，還不是這琴聲有多悅耳，亦非這琴聲中所蘊含著的感情有多動人心弦……
而是，白子畫的琴音裏，沒有感情！
亦或者說是，太上忘情——天心我意，合作一體……
真是有趣。
生於人心凡情孽根，為天下至濁極陰之體的女妖伸出柔軟漂亮而極具魅力的丁香小舌在其紅豔豔的唇上輕舔。風情姿態無限妖嬈，隻歎無人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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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祭法陣力量磅礴浩大，但終歸是依靠祭祀換取的力量。九州經此一劫，料來日後仙界也會對凡間王朝更替更為上心。一次性獲得大量祭品的機會不好再有，天蠱老人不想浪費。
而音殺之術的優點在於播散範圍廣闊，且無孔不入。適合對付群攻或隱於暗處的敵人……
終於——
伴隨著一聲石破天驚的轟然爆響，白子畫和天蠱老人不約而同的亮出兵器，選擇了短兵相接的戰鬥。
強烈的冰藍與紫紅色的氣澤對衝中，橫霜劍似流光，一招一式，清風細雪般的飄逸，驚鴻遊龍似的矯健。偏偏渺落定睛看來，竟然沒有哪一招的力量是白費了……
這看似繁複美妙，實則殺伐簡明堅決的架勢，令她情不自禁想起了某個鎮壓自己多年的石頭神。
相比之下，天蠱老人那氣勢宏大，殺傷力也宏大，卻隻是力量強橫而無一點內涵的出手，就很難吸引到渺落目光了。
差不多了……
又過了一會兒，白子畫成功以神乎其技的劍法破了天蠱老人腳下那一直與他隱隱相連的血祭陣勢……令天蠱老人氣力大跌。
可哪怕如此，曾經湧入天蠱老人體內的祭祀之力也還有不少存餘，不會輕易耗完。
生死關頭，天蠱老人反倒益壯，一反先前戰鬥中下意識的惜身之舉，做起了困獸之鬥。老而彌堅，兇狠畢露。
一時之間，令白子畫也不由得露了下風。
可渺落知道，這隻是一時……
因為白子畫此時雖在守勢，也招架的分毫不亂，攻防有序。而天蠱老人雖然看似氣勢如虹，卻是夕陽紅了——不獨是因為失了祭祀之力，更是因為他心怯了。
“這種時候，竟然不想玉石俱焚，還想著跑，”渺落幽幽一歎道：“真沒意思呢！”
這場對決，她已無心再看。
倏爾，女子水蔥似的嫩白指尖有清光流溢，襯著水紅色丹蔻，嬌豔不勝……
至淨術——
白子畫心中一動：僅存於上古傳說中的淨化之術，欲淨外物，必先淨己。由內而外，滌盡魔息。
是她……
仿佛可以淨化天地、滌蕩寰宇的清光下，紅裙的女妖顯露身形：潑墨般的青絲在風中飄舞，眼眸泛著水色，朱唇皓齒，纖腰一握。
乍一看去，那弱不禁風的楚楚風姿，當真我見猶憐……哪怕她素手之下，正有億萬蠱族被化去妖氣，洗淨意識，淪為普通蟲豸。哪怕天蠱老人身上正有濃厚的血怨之氣被逼溢出，折磨的那老者痛不欲生，哀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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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世】太白山上
“是啊是啊！夫人初次與我碰麵時，真是嚇了我一跳呢！”
霓漫天原本被親爹硬拉來應酬時，還有點怕白子畫的。當然長留上仙一張冰雕玉琢般麵無表情的俊顏也確實是氣度高華、不怒自威。但當他淡若煙雲的目光落在渺落睡顏上的刹那……
雖然整個人還是那麽清冷淡漠吧，但那高遠飄渺、距人有千萬裏遙的疏離感卻是散了很多。所以霓大小姐漸漸也敢壯著膽子說些話了。
“那時候我還在後山溪畔練劍，夫人忽然就出現了。斜斜的倚在桃花樹下，半張麵孔在月色之中半明半暗的……”
堪稱是凡間誌怪話本上，夜間出沒，吸人陽氣骨髓的妖魔本魔。那場景，但凡教個男人見了，都得心甘情願為她失魂落魄。
所以天下隻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魅妖之名，配渺落確實恰如其分。
可惜霓漫天不是男人，而是女子。且還是個千嬌百媚、國色天香的美貌女子。所以她大半夜的突然看到渺落，驚嚇之感遠超驚豔。好險沒以為自己是見了鬼。
當然，這話肯定不能這樣子與白子畫說……
霓大小姐頓了頓道：“當時我不曉得夫人身份，好奇她是長留哪位弟子。夫人還與我笑道，說是尊上門下呢！”
霓千丈聞言麵色微變。
白子畫對此倒很坦然：“渺渺的確是我教的。”
【數百年前】
渺落初臨異世時，因為此方天地法則構成與從前生活的地方有不小差異，所以原本具備的許多神通，一時半會都難施展。這裏的法術她自己一人閉門造車的，也很難平白領悟透徹。
白子畫看她修為高強卻不懂運用，擔心她無心之下傷人傷己。所以就把她帶迴了長留……
而渺落待在長留仙山時，她對外身份，便是白子畫的記名弟子——主要長留身為仙界第一大派，固然一向無甚門戶之見，也很歡迎別派弟子交流，或有修煉有成的得道之士過來深造進修。也並不排斥家學淵源，甚至帶藝投師者。
可對人妖之分、正魔之別，還是一向看的挺重……
白子畫當時還是長留掌門，他門下又空無一人，哪怕長留規矩，三殿四閣嫡係弟子都可競逐掌門之位，並不局限於掌門一脈。他親傳首徒的名分也很引人矚目了。
渺落是妖，這一點就注定了她絕不可能真真正正拜入長留，名錄長留仙譜，白子畫下……
即便白子畫本人對所謂種族、陣營上的敵友很不在乎。對人對事，他心中自有一套準則：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黑白分明，而並不屈從於萬眾之語。
所以，曾經他教渺落還是非常盡職盡責，除了沒光明正大把長留秘傳七絕譜拿出來讓渺落熟背以外，對渺落幾乎是傾囊相授了。
——那個幾乎，是他曾經決死不肯傳授渺落雙修之法……而現在，現在渺落也不需要研究雙修法門了……
嗯，讓我們再重申一遍：妖尊大人本質是靈，所謂肉身隻是法力凝就的表象，和她過去（被鎮壓的那些年裏，從沒換過的）身上那件紅裳區別不大。
她從前總是穿著那身朱紅色裙衣，那是因為喜歡，也是因為習慣，但當她脫困之後，見到了外麵各式各樣許多衣服。她就不是總穿那一件廣袖長裙了。
同理（what ？）可得，當渺落有了人類關於（根骨、靈體等）資質方麵的認知，她想給自己塑造出一副天資絕頂的身軀，也是非常容易的。
純陰體質+天水靈根+九鼎姹女身\\u003d極品雙修對象。
不用任何功法神通，不看對象修為高低，隻要……咳咳咳，河蟹、河蟹……
【現世】
“您教夫人……”
霓漫天先入為主的既定印象下，這會倒沒想到師徒相戀，有違倫理。反而頗是憧憬道：“紅袖添香夜讀書……”一個教，一個學，耳鬢廝磨，何等纏綿？
白子畫外表看著冷冰冰的，原來內裏也不是真滴一點情致都沒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