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依舊談笑風生,東西胡扯,吃吃喝喝。很快酒壇子見底了,盤子裏的菜也吃的幹幹淨淨。圖二白還拿手裏剩下的那塊饃饃,把盤子擦了個幹淨。吃飽喝足,人就容易犯困,他們幾個又聊了會兒,荊小魚隻打哈欠,太叔幻香看了,說:“大家散了吧,早點睡。”於是,大家收拾自己隨手物品,各自迴房間關門睡覺。


    過了一會兒,外麵有人影晃動,有人在門邊動手腳,點迷香。然後,影子移到院子裏的桌子上,打開食盒。


    太叔幻香他們根本沒有睡著。他們已經吃過藥丸,還各自用一塊濕布捂住口鼻。聽到外麵院子裏有食盒打開的聲音還有那毫不掩飾的吃喝聲響。他們知道,藏著的那兩個人出來了。太叔幻香他們沒出門,荊小魚在屋裏,透過門縫往外看,看到兩個人正吃得大快朵頤。過了一會兒,這兩人明顯吃的速度慢下來,然後,就那麽一軟,整個人都差不多癱軟滑到了桌子底下。等到他們完全沒了動靜,大家這才輕輕打開房門,走出來。幾個人圍著桌子,看著。


    圖二白和荊小魚把這兩個人從桌子地下拖出來,攤到院子裏的地上。太叔幻香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原來是一個十多歲的女孩,帶著一個看著不到十歲的小男孩。兩個人看外觀像是乞丐,穿著白色的袍子,看著也是不知道最近從哪裏撿來的。袍子上有黑的灰,還有其他混雜著的髒汙。也就是夜裏那樣的環境,看不出來袍子的髒,才在鬼火襯托下顯得那麽白。這兩個孩子臉上的髒,看不出來具體的樣貌,女孩子隱隱看著有些西域人的長相。


    食盒裏的菜,早在拿迴來之前,就已經偷偷下了藥。就算定這兩個晚上還是會出來偷吃的。況且,他們被困在這裏一天沒出去,也無法在別處找吃的。大家七手八腳把這兩個孩子抬進一間空置的屋子,放在床上,等著藥勁過去。太叔幻香隻是想迷暈他們,抓住,並未想傷害他們,所以,迷藥下的很少。過了一個時辰,這兩個孩子就都醒過來了。


    看著一屋子的人圍著自己,這兩個孩子,知道自己逃不了。


    太叔幻香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前。孩子龜縮在一起,靠在床的角落裏。“你們從哪裏來的?叫什麽?”這兩個孩子並未迴答太叔幻香話。隻是盯著他們看。“不願意說?那好,你們聽我說就好。我們這個院子,現在是我的,我不管以前這個院子的主人怎麽樣,他們現在跟這個院子沒有關係。現在,我做主。”說罷,太叔幻香跟荊小魚說:“你去倒些水來給他倆喝。現在他們應該很口渴。連壺拿過來,咱們去外麵。”“你們喝點水,緩緩,想出來跟我們說說,就來外麵找我們。”說完,太叔幻香帶著大家出去了。荊小魚拿來一壺茶,兩個杯子,放在桌子上,衝著他倆笑笑,拿手指了指桌子上的茶水。


    “他們也就是兩個孩子,看來無依無靠的。”圖二白說。“都是可憐人,不知道他們都經曆了什麽,但是一定不是好事兒。真希望別跟咱們查的事情有關。”太叔幻香說。旬邑看見孩子以後,一直沒有說話。大家覺得有些奇怪,就問他:“你怎麽啦?”旬邑一臉嚴肅地說:“看見他們,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正在想是不是跟他倆有關。”太叔幻香心裏一緊。最擔心的可能還是發生了,這個仙蹤門處處製造慘案,處處迫害的人家破人亡。


    旬邑說他自己也是沒見過,但是聽別人閑談說過。當年春昇客棧選址的時候,在天涯海閣看中了三塊地方。再三衡量,剩下兩塊。這兩塊一下子拿不定主意到底選哪個。所以華琳就說幹脆兩塊地都要。但是,這件事情,當時並沒有及時跟天涯海閣協商過,所以,其中一塊地,天涯海閣給了一戶從大漠來的刀客一家。幾乎是前後腳,但是從道理上來說,人家大漠刀客是合乎規矩的。人家一家人都住進去了,不料,仙蹤門的人也上門了,要人家搬走。你說這樣,能不有衝突嗎?仙蹤門的人沒想到對方是個硬茬,軟硬不吃。也是,人家剛剛打過擂台,毫發無損地拿到了居住許可,自然也不是什麽軟蛋。仙蹤門居然屢屢碰壁,這讓當時籌辦建立客棧的葛鑫上火著急,食不下咽。這時,華琳來了。華琳親自來到大漠刀客家裏,坐了一會兒。也不知道都說了什麽,但是看著就是來求和修好的。倒是也沒動武,也沒翻臉。沒一會兒華琳就出來了。當時還有人看見大漠刀客送華琳出門。


    接著仙蹤門的春昇客棧就在現在那個地方蓋起來了。就在春昇客棧開業那天,刀客一家被請去參加開業的慶典。雖然隻有刀客一人前去赴約,但是大家覺得這迴因為選地的風波就算徹底過去了。不料,刀客就沒有再從春昇客棧出來。而他的家人一夜之間全部被殺光。


    “那天涯海閣就不管?”圖二白問。


    過了幾天,天涯海閣貼出來告示,說是大漠刀客一家,勾結西域邪教,欲對天涯海閣不軌,不料因利益分配不均,造成內訌,刀客一家反被邪教滅門之類。這件事,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怎麽能這樣!天涯海閣誰讓這樣的?”荊小魚氣的。


    “如果沒猜錯,就是牧映天。”太叔幻香說:“怕是當時他也不知道真實的情況,這樣的事情,他也不會親自要求,所以,最可能的,就是那個,管家。”“沒錯,牧映天很多事情都是交給那個管家去做,那個管家,你們不知道,又貪婪,又狠毒,是個笑麵虎。隻要有錢,什麽不要臉的事情都能幹出來。”荊小魚氣的咬牙切齒。


    他們這個在院子裏說著。殊不知,荊小魚端來茶壺出去以後,他倆跳下床,先是把門從裏麵拴好。接著趴在門縫,聽他們說話。外麵的字字句句,這兩個孩子都聽得真切。


    大些的女孩,拉著小的,把他抱在床上。不知道在他耳邊說什麽。


    “那咱們就拿那個管家沒辦法?”荊小魚說。“他已經在套子裏了,隻是,還需要時間,還需要一些具體帶數字的證據,這樣才能一擊即中。”太叔幻香說。


    突然,孩子的房門被推開,那個年長的站在門口。


    “你們真的要把那些壞人都幹掉?”那個女孩子問。大家都站起來,太叔幻香正好背對著那個屋子,她站起來,轉過身。看著那個孩子,說:“我們來到這裏就是要跟仙蹤門清算,順道把天涯海閣的壞人能清理的都清理了。我們不會看著壞人作惡不管的。”那個女孩子走過來,說:“你憑什麽讓我相信你?”太叔幻香想了想,指了指對麵院子:“就憑我敢對著院子裏那些螢火發誓,遇到兇手絕不手軟,我們也會一直探討真相,早日找到元兇。”


    那個女孩愣了,半天沒有說話,她慢慢走過來,近了,才看見她滿臉是淚。“兇手是那個春昇客棧的老板,那個白衣女人,還有那個管家跟他們一起。”女孩子悲憤地說。


    太叔幻香拉她過來,坐下,等她的情緒平穩了一些,遞給她一杯水,她這才哽咽著說出來一個駭人聽聞的人間慘劇。


    她叫撒日娜,八歲那年跟家人一起來到天涯海閣。他們來自大漠,因為部落常年混戰,導致物資匱乏,民不聊生。她阿爸,一狠心,便帶著家人離開世代居住的地方,一路到了這裏。他們一開始並不知道天涯海閣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但是,就像有冥冥之中的指引一樣。他們居然找到了入口,還順利的進來了。家裏人都很高興。更高興的就是還在猶豫一大家子怎麽居住的情況,撒日娜的阿爸,擂台比武過關,按照天涯海閣的規矩,隨機分配了一個固定的住處。那裏安靜,院子也大,足夠撒日娜全家和叔叔一家居住了。很快,所有流程都走完了,屋子也拿到了地契,上麵寫著阿爸以及全家人的名字。按照當時族裏的傳統,未滿十歲的孩童,名字是不能出現在正規的文書裏的,所以,當時,撒日娜跟叔叔家剛出生不到一年的小弟弟熱力合的名字,就沒有報上去。所以,地契上就沒有他倆的名字。


    大家正歡天喜地,不料,有人上門來要求他們騰退房子,說是這個院子有主人了。這不是可笑嗎?房契都在自家手上,怎麽房子就成了別人的?對方不願意多說,也不願意講道理,除了蠻橫就是無理。阿爸使刀,外麵都叫他大漠刀客,所以,他也沒客氣,拔刀相向,那些人嘴爛,功夫也不咋樣,見討不到便宜就走了。當時,院子裏住著撒日娜一家五口,她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另外,二叔一家也跟他們在一起。二叔在大漠的部落戰爭中丟了雙腿,落下殘疾,他們一家五口。這個院子裏共有十一間房,這一大家子住在這裏剛剛好。大家一開始都想是不是那些人搞錯了,迴去再核實以後就不會再來了。誰曾想,那群人隔三岔五就來搗亂,不是嚇唬就是威脅。每次都得動手,被打跑,這才算完事。後來一個矮胖子帶著一個白衣服的女人來家裏。說是道歉。閑下來問了問她們的來處。倒也沒說什麽就走了。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陣子,直到那個春昇客棧開業。那個矮胖子拿著請帖親自來請她們去。她阿爸考慮了人多,多有不便,就自己去了。沒想到…


    “沒想到就沒有迴來?”荊小魚問。“不,”她說這個字的時候,好像用了極大的勇氣。“入夜,我們都睡了,突然有人使勁砸門,大家就都起來了。嬸子把小弟弟抱給我,不讓我出去看熱鬧。但是我那時好奇心太強,就從我那間屋子牆角的破洞鑽了出去。那個洞是原本就有的,不是很大,但是隻有小孩子可以爬進爬出,阿爸還沒來得及補上。我帶著小表弟,從洞裏出來,想繞道外麵再看看。那時小表弟早已睡熟。但是出來以後,我就發現門口外很多人,很多火把。我剛想返迴屋子,但是突然聽見我那個屋子的門被踢開,我一害怕,趕緊抱緊小表弟,一下子竄到旁邊院子的草垛後麵躲著,一聲都不敢出。院子裏麵是家裏人的慘叫連連,每一個叫聲,我都知道出自哪一位親人。我心裏有恐懼,害怕,傷心,那一刻,仿佛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不好的情緒和感情,我都體驗了一遍。我在想我阿爸在哪裏?正想著,隻見阿爸拎著滴血的刀走到我這邊,旁邊還有人拿著火把。阿爸滿身是血。”“啊?怎麽會這樣?”圖二白驚得眼睛都圓了。“他一張嘴說話,我就知道,是那個來我家的矮胖子的聲音,他看見了屋裏的洞”撒日娜接著說。這時,一個人過來說這洞太小,跑不出去了。另一個人拿著一張紙,說你看,這按人數,都在這裏了。一個都沒跑掉。那個刀客被下了藥,現在也早已歸西了。他們再三確認大漠刀客的生死,直到聽見一個人說親眼見到了屍體。撒日娜此時一動也不敢動,聽見有人說:“三金老板,這事兒你親自出馬,為何還要幻化成那個刀客的樣子?”隻聽那個有著刀客外貌的人說:“殺人誅心。這些人,我要讓他們死的不明不白,討債也別來找我!”他們沒有發現後麵草堆下的人。這些人在院子裏直接挖坑,把撒日娜的親人們都潦草埋了。這些人差不多天亮了才離去。


    撒日娜說完。大家寂靜無聲。最殘忍的,不過與自己的親人一刀劈來,隻不過,誰又能知曉,對麵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親人?太叔幻香想起了花豔辭。撒日娜從那以後,自己抱著那個小弟弟,唯一的親人,四處乞討,她時刻都在留意這些她見過麵孔的人。七年過去了,這七年裏,她知道了那個殺人的叫葛鑫,是春昇客棧的老板。那個拍馬屁的隨從,叫黑子。那個拿著房契留存數著屍體的是映天府的管家。


    她無時無刻都想把這些人千刀萬剮,隻是自己除了在日常生活之中摸索著學會使用藥材,還學會了一些製作毒藥和迷藥的旁門手藝,其他的技能一概沒有。眼前還有這個弟弟拖累著她。她想著,自己不怕死,但是怎麽也得把弟弟養大,自己到時候才能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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