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實在無奈,被人拿住了短處。他想了想,現在也是走投無路,所以,他隻得老實交代。


    這些人的確是仙蹤門的人。平陽倉被平了,現在連天涯海閣裏最大的總管,第五大長老都被斬首示眾了,同時還損失了一整隊的殺手。仙蹤門吃的這個大虧,讓天涯海閣在這裏負責的人無法忍受。所以,仙蹤門在天涯海閣的二把手,也就是春昇客棧的掌櫃的葛鑫,大家都叫他三金老板,今日安排他們來這裏報複,想著也不至於什麽便宜也沒撈到,不好跟上麵交代。隻是沒想到,進了院子,就都被放倒了。三金老板之所以派這些人來,是因為目前,在天涯海閣,隻有這些人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好手。沒想到如此不堪一擊,看來,仙蹤門還真的不知道公孫冉他們的實力如何。他們一直瞧不上白卓,覺得他能成為總管,當上第五大長老,全是當年的老門主對他慷慨,實際上他早就落伍了。所以,對於白卓的死,仙蹤門沒有覺得是損失或者難過,甚至遺憾,而是像是一種別人幫忙解決了一個麻煩,隻是,這樣的方式方法讓仙蹤門覺得有些丟麵子,如此而已。


    白卓在屋裏,對外麵的說話,聽得清清楚楚。雖然他早已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隻是等到事實擺在麵前,真相坐實了,他心裏還是有些心酸和憤懣。


    “你們三金老板交給你的任務,今天是無法完成了。你們都清醒了有一會兒了,不用裝,今天,你們隻要想離開仙蹤門的,可以自行離開,不願意的,也可以迴到仙蹤門,不過,有兩點要說清楚,離開仙蹤門的人,我們會廢掉你們的功夫,隻保留可以正常應對危險的靈力,相對於普通人來說,你們是厲害的。但是要是給人做打手或者殺手,那就不可能了。對於要迴仙蹤門的人,我們會廢掉所有功力,分毫不剩。當然也可以選擇跟我們拚了,但是後果,你們自知。這些你們自己想清楚。”太叔幻香跟大家說。


    那些人互相竊竊私語了一番,然後就聽見此起彼伏的聲音:“我要退出仙蹤門,自行離開”“我早就不想幹了”“我入門也不是我自願的。”大家七七八八,等大家都確定好了,公冶涵上前,一番操作下來,然後小海他們給那些人解開繩子,大家拱了拱手,這些人現在就要離開天涯海閣各奔東西,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去了。最後,就剩下為首的這個。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無語。公冶涵問他:“你到底怎麽想的?可以說出來。”那人淒涼地說:“我也是孤苦無依,食不果腹,不知道怎麽生存,這才遇到仙蹤門招收門徒,管飯管住,我這才入的門。我也不是跟誰有仇,非要怎麽樣,隻是我知道,一切都要聽從上麵的安排,我自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看法。如今,我不知道我自己能去哪裏,你們給的選擇,對於我來說,沒得選,都是一樣的。迴到仙蹤門,沒有完成任務,還把這麽多人都弄沒了,我自己功夫也沒了,除了死,也沒別的出路。離開的話,也還是不知道做什麽,也沒有活路。我…我不知道怎麽選擇。”說完,他抱頭蹲下痛哭起來。太叔幻香看了看阿京,阿京衝她點了點頭。他說的是真心話。這時,青禪過來,衝著太叔幻香的耳朵說了幾句,太叔幻香轉身走向一個房間,推門進去。老白在裏麵,跟她說:“這個人我認識,他叫旬邑,日常接觸還挺多,他對各個暗點還有客棧裏的一些事情,都知道不少,而且他這個人沒有什麽惡習和特別壞的心眼,日常也的確是聽話做事。我覺得要不要我出麵,咱們把他收了。目前的情形對於我們來說,很多事情都不明朗,主要是葛鑫這個老狐狸,很多事情都不會跟我匯報,尤其涉及到春昇客棧裏的,所以,我了解的信息不多。那邊咱們了解的越多越好,這個旬邑倒是真的可用。”


    太叔幻香聽完,覺得也的確是這個道理,點頭同意,就出來了。走到那人麵前,說:“旬邑,你看看,這是誰?”那人吃了一驚,至始至終,都沒人問起他的名字,這些人又是怎麽知道他的大名的?他驚訝地看著太叔幻香,接著,他看到了從黑暗裏走出來的白卓。


    “總,總管!你,你不是…”他見到老白,嚇得魂不守舍,驚訝的也不輕。老白走過來,跟他簡單說了一下,就是說自己沒死了,自己早就不想在仙蹤門了,所以這次也算金蟬脫殼。所以,想問旬邑願不願意跟著他一起,脫離仙蹤門,放棄過往。


    旬邑這才心裏徹底放下所有顧忌和擔憂。他擔心他們會反悔殺他,或者先廢了功夫,直接再殺了,或者其他什麽想法折磨他。他在仙蹤門裏時間久了,見到的都是這些上不了台麵的手段,但是,他沒料到白卓的出現,這些人能放過白卓,那麽自己,就更不值得被算計了。他這才徹底對太叔幻香他們服氣。旬邑跟大家說,如果大家不嫌棄他,他願意拋開仙蹤門那些東西,好好地跟著大家修行,為大家出力。


    這次也算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大家商議著,旬邑得先迴到春昇客棧去複命,接著試探情況。隻不過,此舉可能會有些危險。得編個完全的理由,讓三金老板不起疑心。旬邑說他不怕危險,況且這也不是第一次群軍覆沒,就他自己一人生還。根據仙蹤門的規矩,如果對方過於強大,做首領的必須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不必考慮那些手下人。這次,對手的強大,也需要三金老板意識到,白卓都栽了跟頭,何況他一個小頭領。所以,他自己迴去,倒不會是什麽突兀的地方。但是需要大家給他做些傷痕,這樣才好取信。阿京覺得用幻術即可,但是旬邑堅持用真的傷痕,因為三金老板自身就會使用幻術,別到時候讓他看出破綻,他這種人不容易中術。無奈之下,葉一用刀,在旬邑身上做了幾刀深淺不一的傷口,大家一起編好了來龍去脈的說辭,這才讓旬邑翻牆出門。


    旬邑帶著傷,搞得一臉狼狽的樣子,來到一家宣紙鋪子,門是掩著的,沒有鎖上。他進了屋子,屋裏黑漆漆,空無一人,他鎖好門,來到櫃台裏,在貨架上最高處,有一個小按鈕,他按動,隻聽見外麵左側的地磚,四塊同時打開,是個下行的樓梯,隱隱還帶著亮光。他趕緊翻過櫃台,下樓,旬邑下去以後,暗道自動關閉,這一切又恢複原樣,屋子裏依舊黑漆漆的。這時,漆黑的房間裏,在隱蔽的角落,慢慢站起來一個黑衣人,這個人一身黑衣,跟房間裏的黑暗完美的融入,此人身量很小,看著很瘦,雄厚的內力,控製著自己的唿吸,根本分辨不出來屋子裏還有人的氣息。旬邑也是老江湖了,居然絲毫沒有察覺。旬邑通過暗道去了春昇客棧,這個黑衣人沒有跟著走下去,而是推開後院的門,翻牆通過後院離開了。


    旬邑傷痕累累,氣喘籲籲從暗道裏出來,店裏的夥計見了,大吃一驚,仙蹤門很長時間都是順風順水,手下人辦事也是處處順心如意,像旬邑今天這樣的狼狽,那是多久也沒見到過的。有人給旬邑安排茶水,讓他坐下來休息,有人趕緊去通知了三金老板。正在火急火燎的三金老板,聽說旬邑迴來了,趕緊頂著圓滾滾的大肚子,小跑著過來,雖然胖滾滾,但是身形依舊很是靈敏,除了麵色有些紅潤,居然沒有絲毫的氣喘籲籲。


    三金老板進來就看見旬邑坐在那,周圍的人忙裏忙外幫他清洗傷口,包紮,屋裏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味兒,旬邑看見他,趕緊要站起來施禮,無奈傷口正在包紮,行動起來不方便,三金老板伸手示意,讓他不要動,不用拘泥於禮節。三金老板問他:“到底什麽情況?怎麽就你一個迴來了?”旬邑說:“老板,我們按照您的要求,天黑以後就潛入那個院子,誰知道,裏麵,那個被稱作屍王的那個女人,不知道施了什麽法,我們當場昏厥過去,再醒來,就是那個姓舒的女人在審我們。據說當初那個白卓就是栽在這個屍王的女兒手裏。醒來以後,她們要我們說出來闖院子的目的。我說就是聽說這個院子一直空著,空了很久,碰巧我們弟兄手頭也不寬裕,所以起了貪念,想進來碰碰運氣,找點兒值錢的東西,誰想到家裏有人。還被捉了。她們不信,後來那個姓舒的女人說我們一定是被人所派,既然不想說來曆,那就不勉強,幹脆把功夫都廢了,讓仇家盡管來追殺,這樣,她們也不用承擔什麽不好的名聲,也不用親自動手殺人,髒了自己的手。所以,她們就動手,眼見著就廢了幾個兄弟的功夫,我跟其他人見狀趕緊找機會逃走,我是就這樣被搞成這個樣子,才跑出來,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想著她們武功被廢,依舊是累贅,沒有了用處,就不再管他們了,我沒敢直接過來,而是從宣紙店那個口進來的。”“看來,跟我之前想的一樣。我就擔心那個屍王還在,所以,你們這次得不了手,我也是事先預判的。不過,這次也是試出了他們的實力,白卓那個老東西能栽跟頭,就說明那些人是不好惹的。最近咱們都消停一些,過些日子,二長老要過來,咱們不能再出岔子了。旬邑,你最近也好好休息,盡量少在客棧裏露麵。”葛鑫說著,旬邑心裏罵著他,真不是東西,明知道山有虎,還偏偏讓自己人去喂老虎,來看老虎的飯量大小。在他哪裏,除了他自己,被人都是垃圾,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這會兒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兄弟跑出來。”旬邑說。“跑出來也沒用了,這個時候還沒迴來,不是被廢了功夫,就是有背叛的可能,迴來了,也是不能留的,交代下去,這次行動的人,再迴來,一律斬殺,不用通報了。”葛鑫冷冷地說。大家都表示領命。旬邑問葛鑫:“那我還是從暗道先去宣紙店,天亮以後,再去分號待著,這樣不容易讓他們懷疑到咱們這裏,也能跟牧映天扯上關係,這樣,對咱們有利。”葛鑫聽了,終於笑了,說:“你知道嗎?行動的人裏,我最看重你,就是因為,你最有頭腦,最老實。我也是這麽想的,有任何問題,隨時迴來通報我。另外,我還有件事情,要交代給你,你附耳過來。”旬邑靠近葛鑫,葛鑫耳語了一番,旬邑表示明白。葛鑫離開之前還讓下麵人給旬邑準備一頓飯菜,給他包紮好傷口,備上足夠的上等好藥。旬邑拜謝葛鑫,葛鑫這才迴到前麵,又擺出正經商人的樣子。


    旬邑迴到宣紙店的時候,已經快天亮了。這個宣紙店是他日常活動的場所,通常天亮以後,他會開門營業。如今,他決定關門幾日。所以,迴來以後,他查看了門窗,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就推開門進了後院,後院跟前麵店鋪就隔著一扇門,這個門倒是很少上鎖。他迴到後院,自己的屋裏,想了想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情。想想小院子裏的人,還有剛才三金老板說的話,他心裏湧起對仙蹤門的憤恨。也許,這種情緒早就已經存在,隻是每次都是那麽些微的積攢,日積月累下來,就像一劑好藥,待到藥引子到位,藥效就即刻爆發出來。今晚的行動就是那藥引子。他自己也想過,是否自己要把這一生都用在這些每日雞鳴狗盜,互相迫害上麵?意見不一致的要殺掉,覺得有威脅的要殺掉,跟自己作對的必須要殺掉。每日裏不是閑著吃喝,就是幹活,而所有幹活,都是一個字,“殺”。他之前一直瞧不上白卓,卻又很是佩服和羨慕人家的自我和隨性。當然,人家也是有本事的,但是,他知道自己心裏對他的瞧不起和跟著他人一起謾罵他,都是因為人家做到了自己想做又不敢做的,人家白卓過著的雖然不美滿,但是跟旬邑這些人想比,已經是此生恐怕無法觸及的自由和美好了。這也就是最簡單的羨慕,嫉妒,恨。


    他一直渾渾噩噩,很久沒有這麽頭腦清醒地躺在床上失眠。他的心裏湧出激動,感覺自己早已凝固的血液,又開始流動起來。他知道自己即將作為一個全新的麵目迎接朝陽的時候,覺得自己充滿了無限的活力。他輾轉反側,無限遐想,直到隱隱聽到雞叫,那時他才漸漸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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