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幅員廣闊,若是連四十萬糧草都籌備不出來,那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景仁帝臉一沉:“怎麽迴事?”


    戶部尚書的頭埋的更低了,小心翼翼的說:“之前接連兩年遇上小年,糧食收成不好,皇上您仁慈,下旨降低稅賦,這原本是皇恩浩蕩,乃天大的好事。但今年自開春起,就多地遇上暴雨,河口決堤,導致不得不大修水利,治理水患。後來又修皇陵,建佛窟寺廟……所耗銀錢無數,國庫現今是錢也沒有,糧食也沒有。所以……一時間要籌備四十萬糧草有些困難。”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景仁帝隨手抓起麵前的麒麟鎮紙就朝他頭上砸過去,怒聲罵道:“既然如此,為何不早點說?”


    戶部尚書腦袋被砸了個血窟窿,但他跪在地上不知該作何解釋。


    國庫空虛是他先前就注意到的事情,但他心中存了僥幸心理,所以並未及時向皇上稟明。


    原本他想著今年秋收後,百姓上交了公糧和稅賦,充盈了國庫,自然也就解決了錢糧短缺的困境。


    卻萬萬沒有想到這昌邑國竟在這之前來進犯。


    這個實在不是個好消息。


    景仁帝麵沉如墨,陰鷙的盯著戶部尚書,隻恨不得殺了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飯桶。


    先前幾個月荊州剛打了勝仗,百姓們的情緒空前高漲。


    現在昌邑國進犯的消息一經傳出去,如果大周忍氣吞聲,不敢迴擊,那像什麽話?


    百姓們心中會作何感想?


    這會兒已經有人敢編排讖言在暗諷自己不是真龍天子了,若再讓他們發現自己連個昌邑國都要忍讓,那不是更要被人戳脊梁骨唾罵?


    景仁帝心裏不禁浮起一陣急躁,怒聲問道:“今年的公糧是否還沒上交?”


    戶部尚書小聲說:“今年的糧食收成的晚,還有好些地方糧食還在田裏沒有收割。按照慣例,應該還有半月左右百姓才會開始陸續上交公糧和稅賦。”


    景仁帝心思轉了幾圈,陰沉著臉說:“這一仗必須打!”


    “國庫沒有糧食,那就向百姓征糧!新糧還沒有收成,那就額外開恩允許他們用往年的舊糧上交,總之,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將糧草籌齊,送去荊州。”


    這四十萬糧草根本不夠荊州大軍吃多久,但現在的情況隻能先送一部分過去應急,之後的,再慢慢想辦法籌備。


    “皇上……”


    戶部尚書悚然抬頭,還想說話,但景仁帝現在已不想再聽他的勸誡,怒聲說:“你給朕閉嘴!征糧的事情,由兵部尚書代為執行,另外由刑部和大理寺一起,好好給朕查查戶部的賬。朕倒是要看看,好好的一個國庫,怎麽會突然就沒錢了。”


    雲遠庭突然得了這麽個差事,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深知這就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但景仁帝正在氣頭上,他實在不敢在這個時間出言拒絕,隻能硬著頭皮領旨。


    雲遠庭下意識看了一眼在自己斜前方一直沉默的靖王李澈。


    ‘北戰起,強征糧’


    坊間流傳的那首讖言又應驗了兩條。


    難道說,靖王真的才是真龍天子嗎?


    可如果讖言全部應驗了,皇上會容忍靖王活著,日月翻天取代自己嗎?


    雲遠庭不敢細想,強壓下心底的不安


    出了這樣的事情,雲遠庭一個兵部尚書無疑是最忙的,再加上他又要代戶部尚書征糧,他不歇氣的忙到了月上中天才終於能喘口氣迴家。


    雲初念接了消息後,就拿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食盒直接去了翠竹苑。


    雲家眾人早已睡下,雲初念一路到翠竹苑也沒有碰上其他人。


    李忠守在書房外,見到雲初念進來,臉上閃過一瞬間的慌亂,諂媚的笑著,大聲說:“三姑娘今日怎麽來了?”


    雲初念眉頭微蹙,她直覺感到李忠今日的態度很是奇怪。


    “我聽聞父親迴來了,特意給他送些吃食過來。”雲初念繞過李忠,想要闖進書房。


    但李忠卻連忙追上來擋在她麵前:“何須勞煩姑娘?讓奴才送進去就行了。”


    雲初念避開他伸過來的手,冷冷的睨著李忠,問:“怎麽?如今我連這書房也進去不得了?”


    李忠悚然一驚,倉惶的垂下視線,喏喏的說:“奴才不敢阻攔,隻是三爺先前交代了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讓她進來吧。”裏麵適時傳來雲遠庭的聲音。


    李忠眉眼一鬆,趕緊讓開。


    “你在此處等我出來。”雲初念給南枝遞了個臉色,南枝心領神會,暗暗點了點頭。


    雲遠庭正在寫東西,見她進來慢條斯理的將東西全部收起來。


    雲初念走近了注意到桌上還有半盞喝過的茶水,看茶葉形狀,應該是雨前龍井。


    但雲遠庭更喜歡喝的是鐵觀音。


    雲初念借著布菜的時機手背無意間碰了碰杯壁,茶水尚還溫熱,想必剛剛還在這裏喝茶的人還沒有離開。


    她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寬敞的書房,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淺笑。


    喜歡雨前龍井,又不敢讓人看見自己來訪,再結合雲遠庭身邊近日交好的人,雲初念的腦海中很快就浮現出一個人影,眉心微蹙。


    李澈這麽晚了還來這裏和父親見麵做什麽?


    他在盤算什麽?


    雲初念心中藏了事,神色有些恍惚,雲遠庭幹咳了幾聲她才如夢初醒,笑意盈盈的說:“今日在城外粥棚見到有荊州來傳信的斥候,猜想父親必定又會忙到沒時間吃飯,所以特意讓廚房備了飯菜熱著,等您迴來了再給您送來。”


    見女兒這麽貼心,雲遠庭老懷安慰。


    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發現確實有些餓了。


    待他開始吃飯時,雲初念坐在旁邊,認真的看著他,問:“父親,荊州果真又起戰事了嗎?”仟仟尛哾


    “是,不過你也不必害怕,荊州離京都十萬八千裏,戰火蔓延不到我們這裏。”他以為雲初念是在害怕。


    雲初念當然不害怕。


    但她仍舊很配合的滿臉憂心忡忡的模樣,歎息一聲說:“凡戰亂,受苦的多是黎民百姓。”


    雲遠庭點頭,也認同她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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