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主!”


    咒神研究所中,被磨平棱角的褚無環恭敬開口,如他這般被訓練的道德素質相當高水平的人縱使心頭有萬般的抱怨,也不可能付諸行動,內心道德構建的堡壘太堅固,外邪不侵,自身也無法突破出來。


    他固守著理念,默默的工作。


    “褚無環,你做的很好,這株古高天根在你的養護下越發的旺盛,這是個好苗頭,為了防止其凋零後在其他地方新生,必須要供給足夠的肉食養料,加大培養力度,此事由你全權負責,你的那些項目都很好,審核通過且資金充盈,放心大膽的去幹,你是個有大能的。”


    天諸武站在黑暗中,黑發濃密,卻摻雜著數根血色鬢角,他拍著青年的肩頭勉勵,陰翳的麵容含著笑容。


    “記住,這株古高天根絕對不能讓其他人靠近,明白嗎?”


    “是!”


    褚無環心中凜然,麵龐泛起喜色,研究項目都通過了嗎?他感動不已,果然啊,自己的努力早已被領導看在眼裏,努力就會有迴報!!!


    “京主放心,我定然做好研究工作,也將古高天根養護好!”


    “嗯,很好!”


    天諸武笑容滿麵,抬起手指搖動,指點道:“首先要將古高天根養護好,其次才是研究!”


    “是!”


    他不解其意,卻鏗鏘迴答。


    他是個責任感強,道德觀念重,偶有抱怨卻依舊任勞任怨的牛馬,縱使明白‘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的道理,卻依舊甘願俯下身做那膽小的。


    龐大的社會關係中,這樣的人是大多數,平凡卻亙古綿綿。


    而膽大的,收獲頗豐亦風險爆表,一將功成萬骨枯,耀眼奪目的成功者的腳下葬著無數敗亡者的屍骸,動輒牽連一族,亡族滅種。


    天諸武離開。


    褚無環撓撓頭,心情很振奮卻也有些奇怪。


    “奇怪了,最近京主大人經來這裏獨處或帶走古高天根研究,竟不受古高天根的影響,不愧是能勝任京主的存在啊,心性堅毅,誌願廣大,非常人所能!”


    想到自己數次差一點被古高天根蠱惑影響,他羞愧萬分。


    “但我最終還是頂住了,沒有被誘惑!”


    “我的朋友,你不再與我說話,不再搭理我,是明白我是無法被動搖和蠱惑的人嗎?或許,你自始至終都在欺騙我啊!”


    數月前,他便發現自己漸漸無懼元氣侵襲,有著某種異能,哪怕在元氣之地出沒也無礙,周邊自成淨土。


    他懷疑是至純至善高尚帝做的手腳,也猜測或許是自己鋼鐵般的意誌鎮住所有,但沒有實證,他不會貿然下結論。


    哪裏知道,不過是他額頂留有高天法旨,時時刻刻釋放信息素。


    不同於白西華,這是一種恩旨,有功於高天,故降下法旨,有百無禁忌之身,可出沒禁區,遊走在菌區,不被吞噬入侵。


    喂養高天法身,不亞於高天養父,不可想象。


    他專職負責古高天根,並無其他人幹預,也沒有人會靠近,向來獨來獨往,近日喂養天根的肉食已經翻了五倍也無人發現!


    每天,七十公斤的肉食。


    這朵魔花一天吃掉一名成年男性重量的血肉。


    可怕的是飯量還在不斷的增大,天根養育室的紅霧粘稠的化不開,至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牆壁上爬滿細長的暗紅菌絲,深到幾乎純黑,猶如一片粘稠的化不開的暗室。


    褚無環將其送還迴去,沉聲道:“我的朋友,我不會放你出去禍害他人的,我會替京主守護好你,隻要我還活著,必將你永鎮於此!”


    咚咚咚!


    恰在此時,咒神研究所竟迎來客人。


    褚無環前去接應,大為吃驚:“鯊福林大人,您怎麽來了?!”


    “我不能來?”


    “可以,可是……”


    褚無環撓頭,他這裏向來無客,連朋友都無,被嚴厲封控,他獨來獨往不知來人為何,如今卻接連有兩位大人物到來。


    莫非是鈦初古礦有驚變?或者研究所專家對咒神古道研究有突破,大人物才接連到此?


    鯊福林穿著黑鬥篷,寬闊的肩膀如一麵高牆,他目如暗夜血月,平靜道:“那株天根沒有出問題吧?”


    “大人,沒有,我這裏素來無客!”


    “嗯,很好,帶我去看看!”


    “這……”


    “不行?”鯊福林迴轉腦袋,平靜卻威嚴,冷峻高居,宛如一座高山,褚無環道出京主法旨,他卻冷哼:“京主所說不包括我,我乃神鎧執掌者,一言一行皆是天命,百無禁忌,休要多言,帶我過去!”


    “呃……是!”


    褚無環無奈答應。


    他素來對高位鬥爭不敏感,隻認為一個班子的人低頭不見抬頭見,還是親戚,休戚一體,的確不是自己能管理的。


    他想要讓鯊福林寫訪客記錄,又被瞪了一眼,徑直踏入。


    褚無環望著任性的鯊福林,無奈跟上。


    “京主和大人真是的,兩個都不寫訪客記錄,迴頭清洗研究所記錄還得自己找補造假!”


    這般精密之地,如無菌室般,每次人員進出必要裏裏外外殺菌滅毒,清理幹淨,不能留下絲毫的氣息,肅清任何泄露元氣的可能,故而每天都要詳細記錄人員進出和清洗時間。


    來到元氣室,鯊福林擺擺手:“你先出去吧,讓我自己研究一番!”


    “大人,你要小心,他會誘惑人心!”


    “我之心智如天山不磨,似大日不墜,德行高深,豈會被邪物蒙蔽,而且我執掌雨霧神鎧,周身便是淨土,元氣不侵,大可放心!”


    “是……”


    褚無環退卻。


    昏暗的房間沒有半點的聲音,鯊福林倒背著手隔著緩衝間凝視著黝黑的房間中那株蔥鬱濃密的植株!


    “你千翻誘惑我,是想要讓我放你出去?”


    粘稠黑暗的房間宛如充盈著鮮血,滾滾流動,一顆血紅的眼珠猛然貼在玻璃上,變形如一團血漿,散發著森森惡意。


    “救苦救難大慈大悲至純至善高尚帝感應人心而生,並非我誘惑你,而是你發自心底的需要幫助!”


    “……”


    鯊福林沉默半晌,摘下鬥篷,露出胖乎乎卻剛硬的麵龐,目光銳利:“你能如何幫莪?”


    “誦我真名,吸元入體,肉身蛻變,哪怕沒有神鎧,你同樣可為神為尊,執掌風雨雷霆,蓋世不朽,做那人間之神,生態之王,橫霸當世!”


    陡然,鯊福林眸底深處明亮。


    “我一旦帶你離開,恐怕立刻會被狄諸武知曉,借此奪我神鎧,將我鎮殺!”


    暗室中的血瞳如蜘蛛般在牆壁上爬行,迴答道:“古之天意從不拘泥於形體,吾乃一道元氣之源頭,你隻需要將一枚元氣種子放在體內培養,便能逐漸蛻變其身,開發人體密藏,漸漸掌握不可想象的力量!”


    鯊福林定在原地許久,思考很長時間。


    大道修真,沒有迴頭路。


    可想起天諸武的混蛋行徑,他知道如今的自己也沒得選,必須要做出選擇,不是級別越高的人道德標準越高,如他這般境地,利益牽涉生死,步步驚心,不可能為大義而舍棄這個機會。


    除非,今天就是末日。


    迴首長廊,幽暗無人,褚無環並不在,他打開緩衝間的門,十五秒後又打開最裏麵房門,默念著高尚帝之名,自血霧中的花朵中摘下一枚血種。


    鯊福林望著手心邪性的種子,心頭擂鼓。


    他不知是勇氣導致的新陳代謝加快,還是一種驚懼,他現在很慌,仿佛在做什麽違背老祖宗的決定,所有細胞和基因都在戰栗恐懼,猶如直麵一尊恐懼的太古巨獸,虎視眈眈。


    “高尚帝,為什麽顏色如此邪異,不像好人!”


    “……”


    高天微微沉默。


    這不廢話嗎?他本就不是什麽好人?也不是人!


    但這倒也讓他產生一種思考,的確,暗紅血色充滿妖異與不詳,天生會給人一種恐懼之感,若要布道,如此是不行的。


    閻魔赤天,赤金如火。


    大日青天,青金如穹。


    他向來拾人牙慧,皆是因懶而已,但如今不得不思考,完善自己的道,不然會被幾位兄弟和君父嘲笑萬萬年……


    生死隻是一種狀態。


    作為證道級別的存在,他們與古祖同在,億萬萬年不朽,嘲笑沒有終點,必要守護光榮形象,不能丟了……嗯,古祖的臉。


    他福至心靈,淡淡開口。


    “紅塵萬丈,猶如淤泥,吾之大道,行於人間,遍嚐疾苦,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至純至善,如此暗沉血色隻是表象,若你能領悟真諦,自可見證大道本質,淤泥生神蓮,雪白無異色,純淨無二心,至神至聖,至白至潔!”


    嘩!


    驟然間,紅霧翻滾,竟化為純白。


    純淨到極致的白霧湧動,折射著聖潔的光華,暈染淡淡的金光,便是那株血花也驟然開放,如蓮花盛放,純白無瑕如琉璃美玉,似純潔仙子,氣味芬芳,霞光縈繞,瑞氣飄舞,好似瑤池仙花謫落凡塵,令人不敢直視。


    雲霧瑞氣湧動,如天宮垂臨,海市蜃樓,瑞獸呈祥,龍鳳合鳴,似有仙女起舞,衣衫縹緲。


    鯊福林恍惚。


    他口鼻湧入白霧,幻象叢生。


    一時之間如登仙府妙境,五感盡被操縱,神思渺渺,如站在一方綠意盎然,生機勃發的仙界星球前,一尊至神至聖大慈大悲的真身矗立星河間,沒有具體的形體,如氣泡或細胞變幻,不可名狀。


    “您是……”


    高天當即訓斥:


    “塵世之人愚昧,得見天顏而不知!”


    “吾乃太古天,非一地一星之天,乃萬界無量之尊,遨遊太虛,感人心而降,救苦救難,一切種種皆有緣法!你若再愚昧不堪,緣分將盡!!”


    他大口吹噓,忽悠不止。


    他不能表現的太急,如購物,得表現出‘不是很看重’‘其實我也沒有那麽著急’的模樣,一旦做出要走的架勢,頃刻反客為主,占據主動,自此予取予求。


    果然,此話一出,鯊福林有些急了。


    “有緣有緣,我信我信!”


    “去吧!”


    天意高深莫測,揮手將他驅逐而出,鯊福林跌倒在地,雙目清醒,發現站在緩衝間,哪裏去過仙境妙地,不由悵然若失。


    一切都是幻象嗎?


    可瞬間,空間震動,有冥冥之音在腦海中響起。


    “法體大成,可打破虛空,超脫生死,飛升天界,得享無量極樂!”


    “什麽!”


    鯊福林心頭狂震,麵露驚容:“打破虛空,飛升天界,您說我能離開這座即將毀滅在紅巨星餘波中的星球?”


    “誦我真名,心想事成,無所不能!”


    一時間,鯊福林原有的一點點後悔散去,隻剩下無邊的驚喜。


    他看到了比權勢更重要的東西,超脫這片地獄,飛升無量天界,再也不必日夜擔心著紅巨星爆發,全世界毀滅。


    “我必須變強,在世界毀滅之前,修出法身,飛升天界!”


    “紅巨星啊,求求了,晚點再爆發!”


    “別人皆不知,這是我的緣法!”


    “哈哈哈,狄諸武,我們不同了!”


    他自信的扯開衣襟,手臂上赫然多出一枚雪白聖潔的眼睛,在角質層下,咕嚕嚕的轉動,好似一條小蟲在遊動。


    “狄諸武,攻守易形了!”


    ……


    他在咒神研究所獨自呆了十五分鍾,默默無聲的離開,離開時給褚無環提高了待遇,並言此事不能為外人知曉,還叮囑古高天根絕對不能為他人靠近。


    褚無環連連稱是。


    果然啊,努力工作會被領導看到。


    這不,兩名頂頭領導都為自己升職加薪,他幾乎感動的淚流,被教育的太純淨的他,堪稱先天牛馬聖體。


    臨了,鯊福林又為古高天根加了七十公斤的肉食。


    褚無環咂舌。


    一天一百四十公斤優質血肉共計,兩個成年男性的重量肉食,這也過得太滋潤。


    褚無環工作更賣力,將古高天根照料的妥妥當當,自鯊福林走後,古高天根又恢複暗紅態,對於高天來說,顏色隻是一種可轉變的狀態,隻要改變吸收和反射光線的波段便能改變自身的顏色。


    這對他來說是基操。


    又過一月,


    褚無環總結出兩位領導的巡視規律。


    一周七天,京主天諸武周一蒞臨,鯊福林則是周四到來,很規律,每次到來,培養室中的霧氣便會散去大半,不知所蹤。


    褚無環狐疑後讚歎。


    “兩位領導是商量好了嗎?怕古高天根生長的太強壯失控,定是在清理元氣,不愧是生態高位的大人物,行事如羚羊掛角,令人……大為佩服!”


    而另一邊,作為羽麟角三鎧大都督的白西華化身工作狂,卻敏銳的察覺到一絲絲的不對。


    最近汴京不斷的有人失蹤。


    汴京生態劇烈搖動,出現不穩,各地元氣湧動,讓她不安。


    而且,出現了一種詭異的修真者。


    “你說什麽?”


    “新抓到的修真者家裏沒有發現元氣之花?身體腹腔破開,有蟲子飛掉?”


    “花修變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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