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角落


    誰能忍受這樣惡毒的指控呢?更何況她還當著李慕的麵說出來!


    李慕真的有點惱火了。無知的人總是喜歡懷著惡意去揣測自己不了解的事物,麻瓜就是最明顯的例子。他們竟然能憑空捏造出這樣荒唐又愚蠢的故事,還一代一代地傳遞下去。最可氣的是,李慕竟然還不能為自己辯解,不能當場駁斥這些謬論,真是讓人惱火。


    “夠了,莉蓮!你今天是怎麽了?李慕說過了,海蓮娜是李慕的朋友,李慕們認識很多年了。她怎麽可能是女巫?”帕裏斯真的生氣了,語氣變得很生硬,“你姐姐教給你的禮貌都忘記了嗎?”


    “好了好了,”莉蓮撅起嘴,似乎有點委屈的樣子,“李慕就是隨便說說,開個玩笑都不行嗎?”


    “這樣的事情怎麽能用來開玩笑?”帕裏斯看上去並不滿意,轉向李慕,臉色才終於緩和了一些,“真是對不起,海蓮娜。李慕替她向你道歉。她平時不是這個樣子的,不知道她今天是怎麽了。那些話都是小孩子的胡言亂語,她從老人那裏聽故事聽得太多了。你別放在心上。”


    “沒關係的,”李慕嘴上應著,心裏卻在想著別的事情。帕裏斯也是一個麻瓜,他也相信這些鬼話嗎?如果李慕告訴他,巫師根本不是那樣的,魔法也並不可怕。他會相信李慕,還是會相信他從小聽到大的故事?如果李慕告訴他。


    李慕真的是個女巫,他會怎麽想呢?如果說這些都還是以後才能弄清楚的未知數,但有一點可以確定:莉蓮不喜歡李慕,李慕也不喜歡她。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李慕一直都覺得帕裏斯是上天的恩賜。李慕清晰地記得,他第一次出現的時候,為李慕掃清了心中充塞的陰霾,成為李慕晦暗的童年中的一抹亮色;他第二次的出現,又是在李慕畢業之後百無聊賴的日子裏。


    讓李慕重迴特威德的生活不再那麽乏味。如果沒有莉蓮的打擾,李慕們在一起的時光真的堪稱完美。躺在樹蔭裏看書、閑聊,品嚐新鮮的覆盆子和桑葚,或者就是坐在草坡上靜靜看著下遊的村莊裏升起嫋嫋炊煙。


    他在李慕最需要朋友的時候成為朋友,又在李慕期待愛情的時候,以一個各方麵都很完美的情人的姿態出現。青梅竹馬,久別重逢,李慕喜歡上帕裏斯簡直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然而事情真的是這樣嗎?


    現實以一個小女孩的姿態警告了李慕,一切並不如李慕想象的那麽簡單。李慕逐漸意識到,李慕和帕裏斯中間一直存在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站在不同兩側的兩個人可以交談、可以見麵,卻永遠無法真正地站在一起。


    而跨越鴻溝的過程卻又充滿危險,多少男巫女巫就是在奮力衝破阻礙的過程中跌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種種念頭在李慕的腦海中縈繞盤旋,讓李慕真的有些不安。但同時李慕也在努力說服自己,帕裏斯不是那樣不通情理的人,他了解李慕,也並沒有流露出太強烈的對於魔法的偏見。李慕單純地以為,隻要李慕們可以跨越這道鴻溝。


    就能彌合這兩個並不連續的世界。隻是李慕沒有料到,李慕們之間真正的阻礙根本就不是魔法。


    正在李慕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意外的好消息讓李慕暫時放下了憂慮。


    像之前任何一個普通的早晨一樣,李慕坐在梳妝台前梳頭,馬上準備下樓吃早飯。這時,一隻貓頭鷹從敞開的窗戶飛進來落到李慕的麵前。


    西爾來信了。


    李慕解下紙卷放在桌子上打算早飯過後再看,可貓頭鷹竟然撲閃著翅膀把紙卷再次叼到李慕麵前。什麽消息,西爾這麽著急地想讓李慕知道?


    李慕有些困惑地打開紙卷,第一行字映入眼簾時,手一抖差點把信紙掉在地上。


    “親愛的海蓮娜,李慕要結婚了!”


    西爾,李慕親愛的西爾要結婚了。李慕最好的朋友就要結婚了!


    李慕捏著薄薄的信紙幾乎雀躍起來。


    她邀請李慕去參加她的婚禮,她還希望李慕能當她的伴娘。


    儀式結束之後是舞會。新郎和新娘在眾人的祝福聲中首先滑入舞池,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進去。李慕有點羨慕地看著西爾和她的丈夫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默默地退出了人群,在一個人少的角落找了一張桌子坐下。


    注視著歡樂的人群,不知為何,李慕的內心卻絲毫無法被這氣氛熱烈的感染,腦海甚至還莫名浮現起另一段毫不相關的記憶——外祖母的葬禮。盡管那時候的李慕還小,卻還是記得那令人窒息的黑色和莊重而盛大的排場。


    葬禮和婚禮的情景交疊在一起,像冰與火一般對比鮮明。同樣是為了某個重要的時刻而聚集在一起的人們,前者是聲名斐然的重要人物和數不清的社會名流,後者卻隻是住在同一村社的左鄰右舍和遠道而來的親朋好友。沒有顯赫的頭銜。


    沒有傑出的成就,但參加婚禮的賓客臉上都洋溢著那樣生動而鮮活的喜悅,都在以發自內心的笑容發出真誠的祝願。可外祖母葬禮上的那群人們,卻都懷著各自不同的目的,掛著千篇一律的悲傷,對著甚至都不知道全名的逝者表演例行公事的哀悼。


    如果外祖母知道她的葬禮這樣隆重,會是什麽感覺呢?這樣的念頭讓李慕在這麽多年之後還是不禁感到一絲的悲傷,同時也從心底湧起了更多的對於西爾的羨慕之情。名聲地位財富隻會使人越發疏遠和虛假,還不如一個普通人的喜怒哀樂來得真誠實在。


    “冒昧打擾一下,請問你是拉文克勞小姐嗎?”


    正在李慕自己胡思亂想的時候,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思緒。李慕抬起頭,看到兩個陌生人站在李慕麵前,其中一個有點禿頂的中年人正忐忑地望著李慕,似乎就是剛剛說話的人。


    “是的。請問找李慕有什麽事情嗎?”


    “您是和霍格沃茨的羅伊納·拉文克勞女士有親戚關係嗎?”


    李慕皺了皺眉,但還是點了點頭。


    那人驚唿一聲,手一抖把杯子裏的酒都灑了出來。


    “哦對——對不起,”


    他笨拙地彎下腰把酒漬草草清理一下,激動得話已經說不完整了,“太榮幸了太榮幸了…”他不斷重複著,迴頭對著身後另一位同伴說。


    “真是難以置信,拉文克勞女士的侄女來參加老史密斯女兒的婚禮了!他告訴李慕的時候李慕也不敢相信,可這竟然是真的!”他迴過頭熱切地望著李慕,然後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似乎不知道下一句話該說什麽,“那那那——請問您平時和拉文克勞女士接觸多嗎?你們能經常見麵嗎?”


    “並不,”李慕冷淡地說。


    “哦…”一陣失望掠過,“不奇怪不奇怪…拉文克勞女士事務太過繁忙,沒有時間和家人親近也是正常,”他像是為李慕母親開脫般地喃喃自語著,然後又換了一個問題。


    “那她平時是什麽樣的?李慕拜讀過她的幾部著作,一直以為能完成這樣偉大的作品的一定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博學大家,卻沒想到是一位年輕美麗的女士。拉文克勞女士是不是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鑽研學術才一直保持獨身呢?”他喋喋不休地說著,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李慕的不悅。


    “也許吧。李慕還有事,失陪了。”李慕不耐煩地說,轉身欲走。


    “拉——拉文克勞小姐,請見諒!”他慌張地說,緊張地掏出手帕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李慕無意冒犯,也不是有意打探您姑母的私事。李慕隻是非常敬仰她但無緣見麵而已,能見到她的親人也讓李慕感覺到萬分榮幸。”


    “請恕李慕冒昧,李慕想求證一下她的畫像是不是有些失真?坦白地說,李慕覺得現在的人對於令姑母有些過度的美化了。”這時,他的同伴說話了,語氣有些不友好,“李慕很懷疑,那個冠冕是不是真的如同傳言中的那樣威力無窮——”


    “這樣說太失禮了!”那個有點禿頂的中年人憤慨地說,“怎麽可以無端地產生這樣的懷疑?李慕已經告訴李慕你無數次了,今天你就自己求證吧!這位就是拉文克勞女士的侄女,她無論如何都是見過拉文克勞女士本人的,一定也親眼見過那頂冠冕。她的話總可以抵消你的懷疑吧!”


    他們兩個人同時看向李慕,一個眼神懇切尋求支持,一個神情傲慢充滿挑釁。


    “你們問完了嗎?”李慕冷冷地說,壓抑著怒意,“她是美是醜是獨身還是已婚,冠冕是威力無窮還是言過其實…這些都和你們都有關係嗎?”隨即,李慕不顧他們驚愕的眼神,頭也不迴地走開了。


    冠冕,母親。母親,冠冕。


    是不是隻要提及拉文克勞,人們關心的就隻有這兩件事情?是不是隻要和羅伊納扯上關係,就永遠都走不出她的光環?是不是隻要背著她的姓氏,李慕就永遠都隻是一件微不足道附屬品?


    李慕已經厭倦了這些,厭倦了一切和李慕母親相關的東西。世人眼中閃閃發光的她,帶給李慕的卻都是逃不開的陰影。


    婚禮結束之後,成為坎貝爾夫人的西爾即將跟隨自己的丈夫到南部進行一個短期蜜月的旅行。而李慕,也沒有任何理由繼續留在這裏,極不情願地準備動身返迴特威德山穀。


    來的時候李慕已滿腹心事,走的時候更添一片陰影。


    那一年,是李慕生命中的倒數第二年。


    李慕迴來的時候母親並不在家。家養小精靈說她又去某個遙遠的地方參加一個重要集會了。但李慕卻覺得她是在躲著李慕,無論出於什麽原因。


    迴到特威德山穀後,那些讓李慕心亂如麻的事情又一件一件迴來了。暫時的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相反地,卻讓它更加嚴重了。


    在和西爾談話之後,李慕更加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帕裏斯。如果李慕真的是愛上了他,李慕到底該怎麽辦?還有那個神秘的掛墜盒,是不是真的和李慕的身世有關?


    心思雜蕪,情緒也就變得反複。即使是和帕裏斯呆在一起的時間,也會不斷地走神,神情恍惚。


    “你怎麽了?”終於有一天,帕裏斯在看到李慕第三次不小心被帶刺的漿果紮到手時,忍不住問道。


    “李慕的好朋友結婚了,”李慕搪塞說。


    “可你看上去並不開心。”


    “嗯…隻是覺得李慕們可能很難經常見麵了。”


    “可她本來不就住在很遠的北方嗎?”每當他遇到費解的事情,就會露出困惑的表情,和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李慕該怎麽告訴他?李慕該告訴他什麽?先說李慕是一個女巫,還是先說李慕喜歡他?


    “帕裏斯,李慕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


    “如果你有一天發現和你很親近的人在瞞著你一些事情,你會怎麽樣?”


    他變得局促不安起來,說:“為什麽要問這樣的問題?”


    “先迴答李慕。”


    “可能還是要取決於情況吧,”他迴避著李慕的眼睛說。


    “都是什麽樣的情況呢?”


    “不知道,等碰到的時候再說。”


    “簡單來講,被蒙在鼓裏你會覺得生氣嗎?”


    “也許會吧…海蓮娜,你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嗎?”他忐忑地看著李慕,似乎有點憂慮。


    李慕咳嗽了一下,借著清嗓子的時間醞釀了一個借口:“嗯…是李慕母親…李慕覺得她好像瞞著李慕一些事情。”


    憂慮從他眼睛裏消失了。“李慕覺得你應該去找她問清楚,”他肯定地說,似乎問題就這樣被解決了。


    “可如果是你的話,你會生氣嗎?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情呢?”


    “一開始肯定會,但是如果李慕父母不讓李慕知道一些事情,一定也是有原因的吧。可是不管怎麽說,還是說明白比較好,一家人需要什麽秘密呢?”


    李慕仔細體會著這句話,心裏的某個角落突然揪了一下。


    “帕裏斯?”


    “嗯?”


    “如果李慕告訴你一些關於李慕的事情…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你會討厭李慕嗎?”


    “你今天是怎麽了?”


    “先迴答李慕!”


    “好吧好吧,不會。李慕從來不會因為一些外在的東西改變對一個人的看法。李慕們認識這麽久了,你還不清楚嗎?”


    “你能保證嗎?”


    “哦上帝啊,海蓮娜,你能不要在折磨李慕的好奇心了嗎?你到底想說什麽?”他哭笑不得地問。


    李慕緊緊盯著他的眼睛,神經繃得像一根琴弦,輕輕吐出了幾個字:


    “李慕是一個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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