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垂著眼,走得極慢,讓人察覺不出來她到底是想幹什麽。


    不像來找事的,倒像是路過這裏的。


    電話通了一會,商染嗯了一聲,隨後掐斷了電話。


    周遭的動靜小了許多,悍匪間的對罵聲也一消而散。


    此刻,周圍的人都在靜靜地盯著商染,目光中帶著尖針般的洞察。


    就連不遠處的人都將目光投了過來。


    這其中,有驚異,有敵意,也有警惕。


    商染的襯衫外套沒扣,隨意披著,帽子下被壓住的長發靜靜地垂落。


    她一手輕捏著手機,一手插兜地停在乞丐堆前,然後抬眼,攜著幾抹怠意的視線睥睨著那幾個人。


    沒說話,可當她的眼神移過來的刹那,氣氛有一瞬間凝滯。


    無聲的懾人。


    地上坐著的幾個乞丐無意識地往後退了一點兒,看商染的眼神莫名中更多的是防備。


    他們是乞丐,在這裏,他們是受盡任何人欺負的。


    麵前這個人光是一個眼神就能震懾住不止是乞丐的他們,絕對不是普通人。


    幾人衣服破破爛爛,戒備地盯著商染。


    商染嘴唇微挑。


    就這個動作,激得幾個乞丐將破碗往前橫了橫,試圖以攔住商染上前。


    她依舊瞥著他們,語氣稀鬆平常:“中間的,出來。”


    話音落,幾個乞丐跟觸了電似的立馬將目光轉向中間的人。


    一身灰塵泥巴,破衣爛衫,褲子剪裁不得體,隻到了膝蓋下麵一點點,上麵的褶皺極深。


    頭上壓著一頂破草帽,亂糟糟的頭發到了肩頭,臉上就算髒亂極其,也能看得出來是個男的。


    此刻,他汙濁的眼裏閃過一絲慌亂,手裏的碗“啪”地一聲摔在地上。


    瞬時,碎片成塊。


    他處在乞丐堆中間,想逃也沒法立馬逃出去,隻得一直往後退。


    可後麵隻有一堵冰冷且破損的牆麵。


    商染半揚著秀眉,眸間匿著幾分輕佻之意。


    顯了幾分囂張。


    她的聲音對那人來說似是定時炸彈,稍不注意就會炸開來。


    他隻想馬上走。


    雙手抓著地麵,一步步地往後縮,餘光慌中偷瞟了一眼側後方。


    身遭的幾個乞丐知道商染的來意不在於他們之後,就放鬆了許多,甚至在一點點拉大彼此間的距離,以此讓他趁機逃走。


    這些人悄悄給他讓路,商染眸眼微眯:“再動一個,都得死。”


    話落地,這些人霎時僵住不敢再動,可看商染的眼神,分明全是殺意。


    出不去,男人扭頭,開口便咬著牙問:“你是什麽人?”


    剛說完,他脖子處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商染嘴角微扯:“殺你的人。”


    男人的臉色滯住,下意識摸了摸脖子,又伸迴手然後低頭去看。


    什麽也沒有。


    剛剛那一瞬就像是錯覺。


    他不再多想,反正這女的離他有一段距離,不可能能瞬間抓到他。


    想到這裏,他快速看了一眼商染連滾帶爬地地上起來想要逃跑。


    卻在站起來的那一瞬間,他的身體傳來一陣酥麻感,雙腿軟了下去,意識也開始逐漸模糊。


    “嘭!”


    他雙膝頓時跪地,身體砸在了地麵上,臉上表情仍心有不甘。


    見狀,其他人第一反應也是跑。


    男人倒下那一刻,這些人慌成一團,你撞我我撞你地四下散開。


    商染沒理會這些人,也沒朝那男人走過去,轉身便走了。


    隻留下一個裏外都透著狂妄的背影。


    周遭人不吭聲,也沒有其他動作,隻是投以探究和好奇的眼神。


    即使她走了,也沒人敢靠近地上那人,甚至沒人看清她是怎麽讓這人倒地不動的。


    這一小塊地方,暫時性地變成了是非之地。


    商染走後好一會,才有人敢上前。


    是剛剛乞丐堆裏的一個人,他試探性地將手指往男人的鼻前探了探,幾秒後,他手指顫了一下。


    沒有氣息了。


    “讓開!”


    一道高吼聲穿透在場人的耳膜。


    這聲音不善,語氣都顯勢如破竹。


    乞丐收迴手,立馬扭頭向四周看去。


    這身遭幾裏的人都躲到了一邊,他一眼看見了眼前不遠處氣勢逼人,直直朝這裏走過來的三個男人。


    站在中間的男人穿著與旁邊兩人略有不同,要高級些,顏色也要深一些。


    很明顯,這三個人當中他是最有話語權的。


    但即使衣服有差別,三個人胸前都戴了亮眼的徽章。


    在亂洲這個地方,但凡稍微有點地位和實力的勢力都有個特殊標識,更何況身為五鼎之一的古猩城。


    發現徽章標識後,男子乞丐眼球一縮,慌忙從地上爬上來,潛意識便是逃離這裏。


    隻是他剛爬起來,肩膀處突然傳來一陣猛痛。


    他吃痛地叫了一聲,仍舊沒停下來。


    賀都旁邊的人幾步追上去,手握住乞丐的肩膀,然後向後一掰的同時一腳踢向他的腰間。


    隻是這麽一招,乞丐就落入他手,連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踹倒了地上。


    “你跑什麽跑?”一高個黃發男人冷聲問道。


    身上疼痛感四起,男乞丐糟亂的頭發下,眼神突顯恐懼。


    他語無倫次地:“我、我什麽……都……”


    賀都瞥他一眼,眼神示意黃發男人迴來。


    黃發男人了然,厭惡的目光掃過乞丐,然後朝賀都那兒走過去。


    賀都自剛剛來就發現不對勁了。


    街頭巷尾還是老樣子,唾罵與聚眾鬥毆,偷竊賊遍布,樣樣不少。


    隻是這中街,平常罪惡聲最重的地方,現在竟靜寂得可怕。


    這邊躺了一個,那邊還躺了一個。


    區別就是一個完全沒了動靜,另一個還是活的。


    賀都抬了抬下巴指著一動不動的這個乞丐:“看看這個。”


    黃發男人聞聲,蹲下了身,一手把地上這人埋著的頭抬起來。


    即使布滿髒跡,他也一眼認了出來這是誰。


    “是穆霍邱。”他皺眉擰聲。


    賀都一聽,視線立馬垂了下來。


    黃發男人用力地拍打著穆霍邱的臉,沒動靜。


    他又伸手去試探穆霍邱的唿吸情況。


    很平,平到一點氣息都沒有。


    他有些急了,單手用力扯著穆霍邱的衣領,使勁地弄出動靜,又用著另一隻手往穆霍邱肚子上掄拳。


    這本該讓人出聲叫痛的暴打,穆霍邱一點反應都沒有。


    “死了。”黃發男人暴躁地甩開他。


    賀都目光在穆霍邱身上凝了幾秒,又瞥向另一邊的乞丐。


    這一記目光看過來,這乞丐眼裏的害怕更甚,一個勁地搖頭表示自己都不知道。


    賀都抬手,朝他招了招手,讓他過來。


    乞丐躊躇不前,想跑不敢跑,不得不上前。


    他走近,身前的雙手攥得緊,畏懼感被他牢牢圈在手心。


    “誰幹的?”賀都問。


    乞丐搖頭。


    賀都目光淩厲了幾分:“你最好看清楚,我們是什麽人。”


    這話震到乞丐的心頭,他亂兮兮的頭發下,臉色慌亂:“我不知道!”


    黃發男人表情滿是不耐:“跟他廢什麽話,這裏這麽多人又不是死的,要都不說全部扒了皮放到珍藏庫裏。”


    他的話說出口,不止是麵前這乞丐,躲在不遠處的人乍然聽到這句話,如遭雷劈。


    “我、我真的不知道!”乞丐開口:“隻是有一個奇怪的人出現,然、然後他就這樣了!”


    奇怪的人?


    賀都厲聲:“剛剛發生的都說一遍。”


    乞丐張著嘴又比劃著手勢,大致把剛剛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剛剛來的那個人戴著帽子,帽簷壓得挺低,隻看得到下半張臉,身上穿的衣服除了幹淨點,沒有什麽特殊標識。


    他說完,賀都也隻知道了一個事情。


    對方是女的。


    其他一概不知,也沒人知道她做了什麽才殺了穆霍邱。


    “你確定你全都說了?”賀都逼問。


    乞丐趕忙點頭。


    就連穆霍邱生前抹脖子的這個動作都說得細致。


    賀都冷眼蹲下,手在穆霍邱的脖子處探了探,細看了好一會仍舊什麽也沒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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