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豆自門外聽得真切,見兩人出來後,才一個翻越自門檻的縫隙溜了進去。


    狐淩白楓依舊坐在桌邊,見一側突然變大的一團雅黃的東西,頓時將她從難以自製的痛苦中暫時拉了出來。


    毛豆雙手放在大肚腩上,搖搖擺擺的來到狐淩白楓身邊,一個輕跳坐在了板凳上。


    當他那雙綠豆眼對上狐淩白楓的眼睛時,狐淩白楓終於記起在哪裏見過他。


    “是你。”


    毛豆對狐淩白楓的話像是沒聽見,那雙綠豆眼向中間靠攏了些,一副難以理解的模樣答非所問道:“我就納悶兒了,怎麽你們都是瘋了不成,為了一個銀楚宸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至於麽?”


    狐淩白楓眼神突變,似乎聽不得這個名字,之前暫退的痛苦瞬間被喚醒,令她再次陷入到絕望的處境中,所以她狠厲地盯著喚醒她痛苦的人,帶著埋怨的意味。


    毛豆也盯著她,在她臉上一一打量而過,連連搖頭道:“你看看你,上次見你,還是個大美人兒,這次怎麽像個母夜叉了......唉! 照我說,那銀楚宸本就是不是個東西,你何苦這般糟踐自己。你在這裏發瘋,他可在別處風流快活呢!”


    “你說什麽?”


    毛豆眨了眨那雙綠豆般大小的眼睛,不緊不慢地又重複了一遍剛才所說之話:“我說啊,你在這裏像個瘋子一樣亂發脾氣、大喊大叫,而他卻在外麵逍遙自在、風流快活呢!”


    話音剛落,隻見毛豆伸手一揮,一道光芒閃過,一枚令牌便出現在其手中。隨後,他毫不在意地將這枚令牌朝著狐淩白楓扔去,並隨口說道:“喏……這個給你。”


    狐淩白楓拿那枚熟悉不過的令牌時,臉上的神情愈發顯得陰沉難看,仿佛暴風雨即將來臨。過了片刻,他抬起頭,追問:“她在何處?”


    毛豆雙手抱胸,憤憤不平地迴答道:“被你的夫君困在了十六虛空境之中。她讓我來找你,並說隻要你看到這個東西自然就會明白一切。”


    在毛豆的帶路下,狐淩白楓跟著毛豆順利進入到了十六虛空境中。


    可令她們萬萬沒想到的是,當他們推開竹門而入時,所看到的那一幕。


    白墨蜷縮在碩大的酒缸之中,猶如死人。


    缸中原本沒過他身子的酒已經見底,隻剩兩指左右深的殘酒。


    毛豆先是一個小跑上前,隻可惜腿太短,幾步下來還不及一側狐淩白楓的一步。


    狐淩白楓因為太久沒吃過東西,而顯得營養不良的病態,當下臉色更是白的嚇人。愕然道:“這是怎麽一迴事?”


    毛豆情急,來不及迴答便化成一塊石頭砸破了酒缸,裏麵的人頓時暴露了出來。他看著裏麵不省人事的白墨,兩顆綠豆頓時變成了兩顆紅豆般,怒火騰升。


    也不說話,他脖子上的紅繩綿綿一個伸展,在白墨腰間幾個纏繞,很是輕巧的就將人給提出來放迴到床上,複又一個極速迴到毛豆脖頸處。


    毛豆輕輕撫摸了兩下,便朝著白墨走去。


    這時的白墨渾身上下都起著一層瘮人的紅色疹子,身體也似乎腫脹了許多,看上去似乎是中毒一般,兩眼緊閉,眼眶血紅,似乎不用看也知裏麵眼珠已充血或者流血。


    任誰看著這一幕也會背脊發涼,不寒而栗。


    “該死的銀楚宸。”毛豆突然暴喝一聲道,怒氣未消,狠厲看向狐淩白楓,似乎將對銀楚宸的憤怒也轉移到這個女人身上般,生硬道:“讓我們安全離開逐月宮。”


    狐淩白楓盯著床上麵目全非,不成人樣的人,有震驚卻無憐憫之色,為難道:“她這般狀況,我又如何將他帶得出去。”


    毛豆卻冷哼一聲:“這個我自有辦法。”


    狐淩白楓迴到瀾月閣,便命喬姑備來吃食,可是由於她太久未曾進食,剛吃下去便又一口倒迴給吐了出來。


    喬姑見自己主子突然好轉,還想吃東西,心下歡喜不已,忙親自去廚房做了主子最喜歡喝的湯端來,心疼道:“小主,你多日未吃一口東西,如今還是先喝點湯吧!”


    喬姑臉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不再流血,她本是結元之人,雖然魂元低得可以不計,可是臉上的傷她還是能令其愈合的快些。


    狐淩白楓接過喬姑遞過來的冰湖鯪魚湯,皺眉眉頭似是喝苦藥般痛苦,終是一鼓作氣將一碗魚湯喝了下去。


    之後像是完成任務般重重歎出一口來,沉聲對一側喬姑說道:“你我來到此處也有些時日,明日、我想迴攬星宮看看大哥,你去給貓爾知會一聲。”


    喬姑露出會心的笑來,連連應道:“是,我這就去與她說。”


    貓爾道:“夫人真的吃東西了?”


    喬姑迴道:“吃了,而且心情似乎也好些許多。”


    貓爾道:“宮主不在,此事我怕......”


    喬姑知她在猶豫什麽,她是在擔心狐淩白楓如此情況迴道攬星宮,攬星宮宮主必定會對自己宮主心生不滿,到時候隻怕兩宮間突生間隙。


    “夫人隻是想岢及宮主了,她來到此地多日,心情一直不好,這好不容易想通了些。故而更是思念自己親人。姑娘無需多慮,夫人她既然成為了宮主的人,心中自然是向著宮主的。”


    貓爾沉默片刻,終是答應。


    “好吧,我這就去準備,既是迴門自然不能缺了禮數,喬姑娘迴去告訴夫人,待我備好迴門禮便過去迴她。”


    喬姑卻不走,為難道:“姑娘有所不知,夫人說明日迴去,那便是打定了主意,明日必定是要動身的。我看姑娘若是要備迴門禮,還請盡快的好。”


    貓爾也知狐淩白楓的性子:“那好,我這就去準備,姑娘請迴。”


    這邊狐淩白楓坐立不安的在屋子裏等著,直到喬姑迴來,便急忙尋問道:“如何?”


    喬姑先是拿起盞中的茶杯,輕手打開杯蓋給狐淩白楓斟了杯茶,才帶著笑意迴道:“她同意了,這會兒正備迴門禮去了。”


    狐淩白楓眉頭一沉,有些不耐煩:“你去叫她什麽都不用備,就說我去去就迴。”


    喬姑身子剛一轉,又被狐淩白楓叫住:“算了,還是別去,以免引起猜疑。”


    喬姑看自己主子心緒不寧,擔憂道:“小主,你是在擔心什麽嗎?”


    狐淩白楓抬眼對上喬姑的雙目:“附耳過來。”


    喬姑不明所以的將身子彎下,附耳至狐淩白楓嘴邊。隻聽狐淩白楓低聲道了句什麽,喬姑恆然色變,驚愕道:“小主,你要那東西做什麽?”


    隻見狐淩白楓一根手指放在自己那張已無血色的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嗬斥道:“滾出去。”


    夜晚,明燈惶惶的逐月宮金碧輝煌卻仍舊逃不開那刺骨的冷寒,新落的大雪,潔白汙垢,正一點一點的將地麵那些陳舊破敗的殤雪修補著,像是在修補一個原本醜陋森然的傷口。


    最終都會被填滿,再不展露一絲惡意來,唯留滿地隱隱凹陷的輪廓,依然昭示著曾經那坑窪中的不幸與時光匆匆。


    外屋喬姑時不時小心翼翼的翻身發出的細碎聲響外,唯有屋外那落雪的聲音“很大”,像要敲破房門,狐淩白楓本就和衣而眠,終是因雪落聲而一夜輾轉。


    一早天剛剛方亮,外麵下人才開始清掃主道上的厚厚積雪時,狐淩白楓便起身叫醒剛剛入睡不久的喬姑。


    匆匆忙忙洗漱過後,狐淩白楓身著一身喜氣的紅段楓葉暗紋的披肩長裙,在喬姑的堅持的那張憔悴的臉上塗抹了脂粉。如此倒也恢複了幾分往日的美來,隻不過那雙魅惑的眸子依舊無光,如明珠蒙塵那般的暗沉。


    “小主真美。”喬姑滿心疼惜的看著自己小主,擠出了一個故作輕鬆的笑來。


    狐淩白楓反而不怎麽喜歡聽這句話似的,眉間隱隱一股陰翳:“去告訴貓爾,我們這就動身。”


    “小主,這天色尚早,你先吃點東西在動身也不遲。迴門路途尚遠,若、若貓爾為咱們準備的是些有些魂力的轎夫,”喬姑側頭透過漏窗看向外麵的天,“興許一日能到,若是鸞車的,在路上隻怕要走上幾日的。”


    她主子大婚之時,花轎還是由岢及宮主親自挑選的族裏魂力尚可的人做的轎夫,如此,她們才如騰雲駕霧般沒費多少時辰就來到了逐月宮。


    可當下按照逐月宮銀楚宸宮主對自己小主的態度,隻怕迴去沒有這好的待遇。


    狐淩白楓迴家心切:“不用了。”


    喬姑無可奈何,便偷偷去了廚房裝了點魚油、魚幹,這東西最適合待在路上食用,能及時補充體力。


    喬姑匆匆迴來,剛一進門,便見到一襲白衣,一頭銀發的銀楚宸站立在門內幾步之處。


    於是她輕腳轉身走至一側的石階站定,等著狐淩白楓喚她。


    狐淩白楓看見來者,神情夾雜著太多的情緒,她日日期盼之人,竟會在她對不想見到之時出現,心中多少有些惶然。


    狐淩白楓不敢相信道:“你......來看我?”


    銀楚宸用一雙光都照不進去的淺眸打量著狐淩白楓,看不清有什麽情緒變化,沉聲說:“聽貓爾說,你想要迴門。”


    狐淩白楓垂於兩側的手在袖中微微捏緊了些,看來貓爾還是將此事通知了他,可她認為此事他即便知曉了也不會在意。


    “我嫁來逐月宮已有些時日,按照習俗,是該迴去看望一下親人。”狐淩白楓一雙似乎帶著顫栗的眸子凝視著銀楚宸,裏麵有強行壓製著什麽,語氣卻十分平和。


    兩人四目相對,不是夫妻,不是情人......是透著跨越不了的千山萬水,隔著江海看不清對方麵目的陌生人。


    “既是迴門,豈有你一人迴的道理。”


    狐淩白楓目光閃爍,心中已是震驚不已。


    即便有銀楚宸同行,卻照樣用的貓爾給她們派遣了兩輛鸞車。


    貓爾站立在宮門口望著那長長的隊伍,心中卻是說不出的苦澀,不是為了狐淩白楓,而是為了她的宮主。


    整個零界都已開始對逐月宮諸多不滿,甚至還有人將逐月宮稱作為“淫魔宮”。


    貓爾知曉宮主命一向以鋤強扶弱為使命的八子,為自己搜羅美女,乃至於少陽宮中,日日都有女子撕心裂肺的哭泣聲。


    可是即便如此,即便天下都將宮主視為淫魔,貓爾心中的那個人,依舊是曾經那個願意用自己零花錢,買下一個哭得最難看的女孩的少宮主。


    這一次她本要陪同宮主一起去攬星宮,可宮主在臨走前卻對她說:“貓爾,你幫我守著逐月宮。”


    貓爾曾經在這個沒有少宮主的逐月宮守了千年,如今,她怕這一次她再也沒有等到少宮主迴來的機會了。


    貓爾站在宮門口,身上已沾了滿身雪,直到看不到少宮主的鸞車時,她才將眼中的擔憂斂去,轉而返迴逐月宮,徑直來到逐月宮後峰。早已在這裏等候她的八子神色肅穆,分別立於斷崖口邊,風雪很大,斷崖之下雪吟風嘯,暗潮湧動,似乎預示著即將到來的一場巨大變故。


    貓爾目光凜冽的掃過眼前的八子,抬手自懷中取出一枚純銀令牌。


    八子頓時單膝跪地,朝著貓爾手中的令牌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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