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程度的傷奈何不了我。”


    序臨說的輕巧,也確實如此,他即便是死了,也隻是一縷魂識,迴到原魂體內便是,隻要魂主願意,不消片刻再將他完好無損的分離一次也未嚐不可。


    序臨朝岔口兩邊看了眼:“方才我們處於陣結之中的應是血漏格,凡止步不移之人,均會被這裏養著的一種極小的血蟲附著,若有人受傷,就更麻煩,血液便會順著傷口被那些看不見的血蟲吸食。”


    白墨早知道這裏有問題,原來是這麽一迴事,更沒好臉色道:“你既然知道這東西,為什麽之前不與我說明白,還有……你自己受傷你不知道?”


    “是你……”是你自己要和我算賬來著……序臨差點失言,忙轉換話題道,“你想不想知道那血蟲為何物?長什麽模樣?”


    “.……”白墨看出序臨的迴避,不過,經過剛剛一場虛驚,他也沒心思在這種場合繼續追要答案,隨口問道:“什麽樣?”


    “血蟲吸血為生,更喜凝固血塊,特別是死屍體內的血,又稱地獄蝙蝠,特別小,肉眼難辨,在這陣結之中,幾乎隨處皆是,想來善末應該是在用屍豢養血蟲。”


    序臨低頭掀開手臂,手臂上全是細密的血點:“若我們在一處停留片刻,血蟲便會附著在你我全身,若有傷的話,身體裏的血液會在很短的時間被血蟲啃噬殆盡,而無傷之人,若一直不前,時間稍微久點,五官會開始疼痛,最後死於腦出血。”


    “為什麽?”


    “因血蟲攻五官遂入大腦,啃噬大腦最終導致大腦出血斃命,後再慢慢被吸幹血。”


    序臨瞧著白墨神色,停頓片刻又說道:“而結陣以蓮藕做結,蓮藕乃水性,一定會有養陣之地,便是我之前說的出現水痕的地方,這些地方是血蟲的禁地。”


    白墨又問:“為什麽?”


    “結陣為水,血蟲為火,水火難容,血蟲小若埃塵,遇水則死,故而乃結陣中唯一安全之地。”


    白墨突然神色擔憂道:“先前北明受傷了,紅葉有沒有受傷?北明若是出了什麽事,紅葉沒有法力怎麽辦?還有……大寶小寶,之前我也沒時間瞧他們到底有沒有受傷,怎麽辦?他們會不會有事?”


    白墨遇見危險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紅葉,即便與自己朝夕相處多時的大寶小寶更令人擔憂,可他總怕紅葉出什麽意外,心中恨不得立馬找到他,才能安心。


    序臨見他這般擔心誰,心情有些微妙,不過還是寬慰道:“北明乃修真之人,自有辦法,他們兩人對結陣比我更了解,無須擔心,至於……大寶二人,我瞧上並未受傷,大寶心智單純溫順,想必一定會記住我的叮囑,不會有事。”


    聽序臨這麽說,白墨懸著的心果真放了下來,指著前麵的兩條岔路,問:“走哪邊?”


    此處依舊是密如織布的竹林做牆,影影灼灼歪斜在兩側的暗影無不透著陰森。


    序臨指著右邊說:“這邊。”


    紅葉與北明自下了結陣之中,北明便對自身加了結印,雖一直要消耗靈力,但一時半會並無性命之憂,而紅葉在北明的相護下,更是毫發無損。


    他們兩人也已在細竹甬道中走了許久,紅葉看著始終擋在自己前麵的北明,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事,那時候他還未被自己父親逐出攬星宮。


    他要比北明大上兩百歲左右,在妖界幼年的幾百年中變化是最大的,比如幼年與少年相差兩百歲相貌上相差也不過正常年紀的幾歲。


    而少年與成年之間即便是相差一千來歲,差別也微乎其微,當時的北明猶如五六歲孩童,而紅葉已成束發少年。


    小時候的北明總是躲在很遠的地方偷看他,時不時被他窺到半個腦袋,也在他看過去的瞬間急忙溜掉。


    他記得北明的父親對自己的父親很是忠心,對自己亦是禮數有加,至於最後為何叛離攬星宮他並不知詳情,中途為何被人追殺亦不明原因,他隻不過正好救下了北明。


    他將失去親人的北明送去了天閣修煉,還時常會給他送上一些上好的修煉晶石,還將無意得來的精血龍涎,找來最好的鑄玉師,打了一把青玉靈扇送與了他。


    其實他做這些,並不是覺得他可憐,而是單純的喜歡這個家夥,這家夥是個修真奇才,短短數百年便躋身靈啟一層,成為了上修。


    後來,他與勾離相識,北明尋他決意追隨左右,而他卻婉然拒絕。


    北明便定下再見之約——若有再見時,他定誓死追隨。


    他答應了他,心中卻以為那一日不會有。


    他隻想和離兒永遠相守,再不出離葉居半步何來相見之時。


    可世事難料,不承想最終還是他守在了自己身側,而自己卻如廢人一般安於他後。


    他看著北明那滿是傷痕的紫衣,猶如滿身鋪滿墨色竹葉,筆直且有力的肩背透著堅韌。


    他們是什麽樣的關係,從來沒有定義,可他這個曾經自以為傲的零界大修,如今隻能架在序臨身軀上,一步一步帶著他,踩著刀刃而行。


    隻為蝕心之痛得以安寧,隻為心愛之人得以救贖,他隻能狠心如鐵,看著北明替自己蹚過刀山火海,九死不悔。


    因為他知道,誰都可能離開他,而眼前這個家夥,一定是會留下性命才會離開自己的人。


    紅葉突然駐足不前:“……陣結兩端為生死兩劫,你靈力耗損嚴重,決計不可闖入死劫之中。”


    北明駐足,迴頭看著紅葉迴道:“我自是知曉這點,但若順著生劫而去,隻怕我無能護你。”又笑道,“入死即生嘛…….八人之中一定會有人走死劫,或許後麵能遇上。”


    “小心…..”


    北明隻顧著迴頭說話,不察前方,紅葉露出驚恐之色,叫了一聲,當即單手將北明推了一把,兩人頓時撞到兩側的竹牆上。


    隻見一道清冷人影從兩人間飄過,接著又是一道稍微小一點的飄過,這一次兩人看得清楚,是一個鬼魂跟著前麵一隻鬼魂,從他們之間遊蕩了過去。


    紅葉當即遞了一個眼色給北明:“已入死劫了……”


    兩人慢慢從竹牆上站起身來,北明抬手打出一道結界,將他們整個包裹其中。


    這結界能阻隔孤魂野鬼,讓他們覺察不出生人氣息,兩人毫不怠慢疾步前去,一路上越來越多的魂魄飄過,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還有胎母鬼。


    數量之多,越往前越毛骨悚然,從不曾聽過哪個陣結中,會鎖這麽多的鬼魂,一般陣結若真要鎖鬼,頂多雙手數得過來,像這數量如此之大的,恐怕整個零界也再找不出第二個來。


    紅葉心中駭然,不得不說結陣之人的確是瘋了,不然怎麽會如此喪心病狂。


    這陣結之中的鬼魂終年得不到安寧不說,也失去了投胎的機會,徹徹底底變成了孤魂野鬼,甚至比孤魂野鬼還可憐,他們終年困於陣結之中,必須依附陣結中的靈力聚魂,一旦結陣被破,這裏麵的所有鬼魂,也會因失去陣結中的靈力,而瞬間灰飛煙滅。


    他聽過善末弑師奪丹,可從未聽過他嗜殺成性,竟有如此之多的人死於他手,最後還禁錮在此。


    兩人又走到了一個岔口,北明依舊選擇的死劫,這生死劫很好辨認,單看竹葉統一朝的方向,死劫的路,竹葉背向,隻有生劫才能見到竹葉尖統一朝下,晃眼瞧去猶如倒掛利刃於頭頂。


    陣結之中不會對生死劫做隱藏,而隻會在兩劫之中鎖著不同的東西,或兇險或有驚無險。


    總之來說就看結陣之人究竟是何目的,如為試煉,一般都會放一些靈獸或者誘人心智的東西,通天閣之中便是朱雀與天舞,前者磨心,後者練誌,能通過者方過紫殺。


    而這裏這麽多的鬼魂,想來不是來試煉人心智的,雖多,但卻不帶攻擊性。


    兩人一時半會也想不明白為何,隻能繼續朝死劫而去。


    招風與毛豆兩人一路之上還算順利,進入陣結之中,綿綿將兩人捆成粽子順著生劫懸空飄去,毛豆身上有傷,招風更是傷得不輕,若將兩人放入陣結之中,隻怕走不了多久就會被血蟲吸成肉幹。


    故而毛豆也設了結界,將兩人都封在其中以保安然。


    其實白墨剛進入蟲洞後,也設下結界的話,序臨根本不需要銀楚宸出手救他。


    隻不過他沒有告訴白墨可以這樣做,因為他心知白墨不能很好控製體內的魂元,也不想他在他身上耗費魂力。


    大寶背著小寶一下來就陷進了一潭軟泥之中,不論他如何掙紮都無濟於事,也不下陷也掙脫不出,這樣折騰掙紮了半響,最終居然累得原地睡了過去。


    不得不說,比心大,估計誰也比不了大寶,他隻記住序臨與老大會去找他們,而且泥潭是濕的,他也就睡著等他們來救他和小寶。


    白墨與序臨同樣入的死劫,也遇見了許多的鬼魂,隻不過並沒有紅葉他們幸運,白墨急於找人,走到了前麵,與猝不及防出現的鬼魂撞了個正著。


    這一撞之下,整個人的七魂六魄都給撞出了身子,並清清楚楚看見自己身體倒在地上。


    一邊的序臨急忙去扶他,而地上的“他”居然諂笑地看著序臨,就在序臨攙扶起“他”身體的同時,“他”的手居然在序臨頸長的腰間遊走。


    這是怎麽迴事,白墨惶恐的垂頭看了下自己的身體,透明的,還懸空的……再看看被序臨攙扶起來的肉身……


    靈魂出竅?


    “啊~~~”


    可序臨並未聽見他的慘叫,看著一臉花癡的白墨盯著自己,頓時感覺不妙。


    兩人相處這麽久來,這已經是白墨第二次對他這般……不正常!


    上一次是在鬼域,由於定力不夠,把自己真當成了夫君看……


    那這一次又是什麽?


    “這次是靈魂出竅啊!”飄到序臨身邊的白墨魂魄,想死的心都有,可他想在死之前,也必須先把肉體中那老色鬼給打死。


    他見不得那色鬼用他的身體放蕩。


    這時,他那副男人身子,看上去簡直就像個勾欄裏長居的小官兒,媚態橫生,眉眼含春,隻見“他”單手捋著一縷頭發,看著序臨嬌嗔道:“你長得真好看。”


    序臨被這一幕嚇得,硬生生將一臉花癡的“白墨”給推了出去。


    “哎喲……你怎麽這麽粗暴,摔死我了。”“白墨”倒在地上,皺眉吃痛的模樣令人渾身起來一層雞皮。


    在一旁的白墨咆哮道:“死序臨,你眼瞎啊……”


    這話除了附在身上的老鬼外再沒人聽見,“白墨”對著空中已是魂魄的白墨不懷好意一笑,自地上爬起來,又貼到序臨胸間,軟弱無骨般,撒嬌道:“你將我撞得渾身酸痛,必須給我揉揉。”


    變成魂魄的白墨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這畫麵他簡直想死,他怎麽可能這麽下流嘛!


    序臨亦如受五雷加身,四肢百骸皆被擊碎,一時束手無策,任由“白墨”將他逼到竹牆之上。


    這家夥到底吃錯什麽藥了啊!怎麽突然變成這模樣,慌道:“別別別別……碰我\/”


    “白墨”哪裏肯聽,身子又貼了上去,序臨僵直的繃著身子已無退路,急忙要將身上的人推開,像是推開蛇蠍魍魎般。


    “白墨”笑得更嫵媚:“喲,別別別什麽啊!是碰還是…..不碰啊?你可要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呀!好久都未碰過男人了,戒兒你若從了我,嗬嗬嗬……我保你……會……爽翻天。”


    “白墨”嬌嗔無比,嘴角含笑,眼眸豔麗一片,似要將眼前之人生吞了不可。


    “那是我身子,你這個不要臉的騷貨,你能不能出了我身子再發浪。”


    一旁的白墨實在是忍無可忍,用全力朝自己身子撞去,還是撞了個空,甚至穿過序臨的身子,撞在密不透風的竹牆之上又給反彈了迴來。


    怎麽迴事,就他的魂魄可以被撞出來麽?序臨的怎麽不會?


    轉念一想,或許正是因為現在他這副身體本來就不屬於他所致,更是氣得牙癢,在一邊看著霸占他身子的家夥,那副八輩子沒見過男人的淫相,他真的覺得太辣眼睛。


    “你將身子還給我,你這個……不要臉的老東西,將我的身子還給我…….”


    而“白墨”調戲序臨,正歡實,哪有時間理會正主。


    序臨再一次將“白墨”推開,臉色極為難看:“你、你能不能別鬧了!”


    “你傻缺嗎?都這樣了還看不出來不是我啊?”


    白墨對序臨簡直無語極點,恨不得上去唿哧幾個耳巴子,叫他好好醒醒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誰。


    這邊“白墨”又朝序臨撲去,這一撲,序臨與白墨均始料未及。


    序臨:“你……”


    空氣突然安靜,白墨隻覺自己心髒炸裂,眼珠子也快裂開了。


    序臨的心跳漏掉了幾拍,血脈僨張,目眥盡裂……


    從他還反應不及是怎麽一迴事,到他反應過來是怎麽一迴事,幾乎隻在須臾,嘴唇上的觸感,居然自那個笑顏如花的男人而來,如夢似幻。


    轉瞬,隻覺嘴邊猶如一條滑蛇順著嘴唇撬開唇齒進入了口腔。


    序臨內心發出了一聲斷裂聲,清脆幹澀,與此同時另一邊依舊與善末糾纏於夢術之中的銀楚宸瞳孔驟縮,目光淩厲,一時兇光炸起,將靈光乍現的奈何自手中擲出,直插上空。


    奈何靈力充溢,旋風帶得銀楚宸衣袂翻飛,心念電轉間,銀楚宸一手做劍指豎在眉間,刹那間,指尖靈光聚在眉心,再順著眉間進入到了他體內。


    序臨瞬間恢複神誌,一把將與自己唇齒相接的人推開。


    已沒眼看的白墨雙手捂在自己眼睛上,聽見又有動靜後才抬眼去查看,正巧對上序臨的目光,經過確認,目光雖震驚,但的確是看著自己無疑。


    隻聽序臨開口道:“你……他…..”


    “你…..能看得見我了?”


    “白墨”又欺身而來,序臨急忙雙手拽著他與自己保持距離,看著白墨說道:“你魂魄離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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