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楚宸用盡最後一點魂力,將白墨與他帶到最大可能不被那些人追蹤到的地方就失去了意識。


    “銀楚宸……”白墨不安地推搡了下銀楚宸,見他半個肩膀已被鮮血浸透,胸膛沒有起伏,忙將手探到他鼻頭,由於太害怕,他的手在發抖,用了幾秒的時間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才感受到了一絲虛浮的氣息。


    白墨慌忙朝四周看了一圈,想弄清楚他們在什麽地方,可惜,根本無法分辨在哪裏。


    銀楚宸的狀況很不樂觀,比在巫山那次還要虛弱,他忙在自己身上亂摸了一通,除了一把防身小刀,什麽都沒有。


    又看了看四周,根本尋不到可以做擔架的東西,而且那樣也很費時間,再三衡量後,他還是決定用最笨拙,最吃力的辦法。


    或許是情況緊急,明明銀楚宸要比紅葉高,也比紅葉要結實些,可這次他居然能背得動。


    沒走多久,居然誤打誤撞到了一條明顯人為走出來的小路上。


    白墨頓時大喜,咬著一股勁兒,想也不想就順著小路走去。


    “你……千萬給我挺住了,我……我,還有話……要給你……說……”


    天色完全暗下來時,白墨感覺嘴裏的牙齒都快被他咬碎,自己腰部以下已痛如挫骨一般,兜著銀楚宸兩腿的手也感覺已經脫臼。


    這已是他的極限,加之越來越看不清路,他不得不放棄,就在他摸索著想將銀楚宸靠著一邊放下時,卻發覺碰觸的地方並不是樹或者山石一類的物體,而是——一麵土牆。


    這頓時令白墨狂喜不已,忙順著土牆慢慢摸索著,直到尋到一扇木門,他想也沒想就伸手去敲門,不過等了很久也沒見有人來開門。


    他不死心,繼續敲了幾下:“……有,有人嗎?”


    此時他感覺自己耳朵像狗的耳朵豎起來了,可還是沒聽見屋內有什麽動靜。


    就在心中剛剛升起的希望被失望淹沒時,他的耳朵呲溜一下又豎了起來,屋內有動靜了!


    他又急忙拍打起門扉:“有人嗎?”


    由於太急切,背上的銀楚宸險些從背上滑落,他趕忙將身子彎曲得更厲害,才將背上的人穩住。


    這時,門開了,不過白墨什麽也看不到,他隻聽到了開門聲,心下一時也有些吃緊,不知道開門的究竟是人是鬼。


    可他也知道,如果真倒黴遇上個什麽,他這種情況也隻有死路一條,於是壯著膽子說出了自己的目的:“……能不能救救我的朋友……他傷得很重。”


    之後的幾秒時間裏,白墨隻能聽見自己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跳聲。


    “進來吧!”


    聽聲音是個老婆婆,可前方仍是漆黑一片,這令白墨有些不安,那是對那一片漆黑地域的恐懼。


    “為什麽沒有燈?”白墨小心問了句。


    “我雙目已瞎多年,還點燈做什麽?”


    白墨這才明白緣由,暗鬆了口氣,再沒說什麽,雖然他不知道自己進去了會怎麽樣,可是不進去背上的人或許真的會死,於是咬著牙朝屋內走去。


    “小心門檻。”對方提醒道。


    白墨剛好探到腳尖處有阻礙,忙用腳尖在門檻上去摸索它的高度,越過門檻後的每一步都邁得很小,就怕有什麽坡坎。


    他跟著對方的指引上了幾個台階,又跨了一個門檻,再錯開一張桌子,才來到一張床邊,他將背上的銀楚宸放到床上——本想慢慢放下,可實在無力,隻能讓銀楚宸直挺挺從他背上倒了下去。


    雖然擔心他的傷勢,可黑燈瞎火的他也看不到:“請問……能不能找個什麽可以照明的?我想看看我朋友的傷勢。”


    過了一會兒,對方才迴道:“孩子啊,你順著跟前的床朝你左手邊摸摸看,那邊有一案幾,我記得以前,上麵有一盞油燈的。”


    按照對方指引,果然摸到一個類似燭台的東西,他不確定,就拿給老婦人問:“是這個嗎?”


    對方摸了摸:“就是這個,你拔一下,看看還能不能亮。”


    可白墨不知道怎麽拔,又問:“怎麽拔?”


    “你將上麵那個木塞拔掉,若是能亮,說明還有用。”


    白墨摸到了最上麵一個拇指大的東西,認為說的就是這個,用力一拔,頓時就看到一團猩紅的火星,不過轉瞬又暗淡了下去。


    在他以為沒用時,卻撲騰一下竄出了火苗,與打火機開最大時的火苗差不多,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將手中的油燈離自己遠了些。


    虛驚後,他第一時間是去看那婦人,六七十歲的模樣,頭發雪白,雙目無異常,但好像真的對他手中的光沒有反應。


    “婆婆……”白墨喊了一聲,“家裏就你一個人嗎?”


    白墨說著已經舉著油燈去看銀楚宸。


    “你們從哪裏來啊?”瞎婆婆點了點頭,轉身朝不遠處的桌邊走去,步伐穩健,隻是雙手在要靠近桌邊時,先探出摸索到桌角,才坐到桌邊。


    白墨見銀楚宸上半身的白衣已被血染紅,心下不免擔心,忙伸手到鼻尖探了下,還好還有氣息。


    “我也不知道我們怎麽來到這裏的,”白墨轉身走到桌邊坐下,觀察著瞎婆婆的神情,卻看不出在想什麽,那張飽經滄桑的臉上,平靜無波,可他心裏卻很著急:“婆婆,我朋友受了重傷,你能不能救救他?”


    隻見瞎婆婆搖了搖頭:“那得去找我們村裏的莊伯。”


    “這裏是個村子?”白墨頓時大喜。


    “嗯,不過村子不大。”


    管它大不大,白墨已急著要去尋那莊伯:“婆婆,你告訴我怎麽走,我這就去找他來。”


    瞎婆婆又搖了搖頭:“還是我去比較快。”


    說著就自桌邊站起來朝門外走去。


    白墨感激得不知道說什麽,不過他不認為一個眼睛看不到的人會有他快,忙跟過去想要攙扶她一同去:“我陪您去。”


    “不用,你照顧你朋友吧!”


    白墨的確不放心將銀楚宸一個人放在這裏,再不堅持,迴到床邊,他不敢將銀楚宸躺平,隻擔心的對銀楚宸說道:“你再堅持下,馬上就有人來救你了,你聽到沒?一定要堅持住。”


    白墨在屋中等得越來越焦急,已後悔沒跟著那瞎婆婆去,突然聽到門外有動靜,他忙跑了出去,院門剛打開,白墨已跑到了門口焦急道:“麻煩快點,我朋友不行了。”


    由於屋外沒燈,彼此都看不到彼此的神情,白墨隻聽對方說道:“莫急莫急,我腿腳不好。”


    “要不我背你進去?”


    “也不差這點時間。”


    白墨急得恨不得將人一把抱進去,可對方不願意,他隻能耐著性子扶著對方一步一步朝前,不過對方還是感覺到他的急切:“你別走快了,我都快被你拽摔倒了。”


    “……”白墨稍微放慢腳步,急得卻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安道,“我朋友流了好多血,氣息也很弱了,我看……”


    “這不已經到了門口了嘛!”那人慍怒道,“他要真是差這麽幾步,那直接都不用救了。”


    “……”白墨有求於人,不敢再催促,咬著牙一步一步跟著。


    “莊伯啊!你也不怪這孩子急,想必這孩子那朋友當真傷得重。”瞎婆婆忙解圍道。


    很重,血都快流幹了,不過白墨沒敢再說出口。


    好在說話間,幾人已經進了屋子,白墨這才看到這莊伯的樣子,是一個幹瘦的老頭,稀疏的花發在頭頂綰了個髻。


    給人感覺是個嚴厲的人,而且不好相處,就拿此刻來看,臉色黑得嚇人。


    在看到床上已半截血衣的人,臉色更加陰鬱,當即推開一側的白墨,嚴肅道:“去燒一盆滾水來。”


    白墨忙看向瞎婆婆,慌張道:“婆婆,在哪裏燒水?”


    瞎婆婆聽出情況不容樂觀,忙說:“隨我來。”


    在燒水的整個過程中,白墨都沒有說話,他渾身在發抖,他在害怕,他怕銀楚宸真的死在這裏,後麵的事他不敢想,隻是知道銀楚宸死了,那他估計離死也不遠了。


    當白墨匆匆端進來開水時,莊伯已褪去了銀楚宸的上衣,將整個人趴在床上,臉朝著裏麵,銀發也被扒拉開,肩背那道猙獰的傷口露了出來,深可見骨,足有二十厘米長。


    白墨將木盆放在床邊的凳子上,就傻站在一邊看著莊伯開始清理銀楚宸傷口,直到一盆滾水已變成血水,莊伯才從自己挎著的布袋中拿出類似針灸袋的東西,鋪展開,裏麵什麽樣式的針都有,他先拿出八根銀針,均勻紮在銀楚宸傷口的兩側。


    後麵又從布袋中挑選出一個藥瓶,直接將裏麵的藥粉倒進那道傷口中。


    這時,白墨看見銀楚宸的身體動了下,應該是被疼到了。


    後麵,莊伯就開始縫合,動作十分熟練,不過銀楚宸的身體還是不時被扯痛,白墨在一邊看得雙手生出了一層細汗,直到完全縫合好,他才暗自鬆了口氣。


    “記住,每天將這個兌滾水後給他擦傷口,”莊伯說著朝白墨遞去一個小藥瓶,“三日後能醒來,你再來叫我,三日後醒不來,那你就請瞎婆叫整個村子裏的人來幫忙。”


    “幫忙什麽?”白墨沒明白。


    “幫忙將他給埋了。”


    “……”


    白墨身無分文,為表感謝本想送莊伯迴去,可莊伯不願他送,一瘸一拐地自己走了。


    白墨走到門口,發現天已大亮,忙了一晚上,他有些緩不過來,走到院中愣了半天,才記起瞎婆婆也跟著熬了晚上,剛一迴頭,就撞上端著一碗清水朝自己走來的瞎婆婆。


    “孩子,喝點水。”


    “婆婆,”白墨忙上前接過,過意不去道,“您一晚沒睡,快去睡一會兒。”


    “我瞌睡少,不礙事,倒是你,嚇壞了吧!快去歇息會兒!”


    的確嚇到了,那種關於生死的無可奈何與恐懼。


    白墨沒再說話,將手中的碗送到嘴邊,卻累得連水都吞不下去,於是側身將碗放在院中一邊簡易搭建的廚房灶台上,才迴到銀楚宸的那間屋子中。


    到了床邊發覺銀楚宸身上蓋了一件薄布衣,想來是瞎婆婆幫忙蓋的,屋中沒有別的地方可以休息,他看了看眼前床的高度,感覺與其趴在桌子上睡,還不如趴在床邊睡舒服。


    當即就挨著床邊坐到了地上,這時才覺得渾身酸痛,靠著床邊就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醒來時,屋中的油燈亮著,下意識看了下屋外,已是漆黑一片,原來自己睡了這麽久,又看看銀楚宸,還是之前的姿勢沒有一點變化。


    突然記起莊伯的叮囑,僵硬地站起身子,可才走了一步又忙跌迴到床邊坐下,渾身都麻了,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能站起來,出了屋子就看到院中廚房燒著火。


    “婆婆,”白墨朝院中走去,“你在那嗎?”


    “你醒了啊!”


    “嗯。”


    “那過來吃飯吧,我一直給你溫著的。”


    說話間,白墨來到了瞎婆婆身邊,她似乎耳朵很靈敏,感覺他過來,伸手指著灶台的一口鍋裏:“在那裏麵。”


    “我想先給他擦藥。”白墨說。


    “也行,這口鍋裏的水早就煮開了,”瞎婆婆又指著另一口鍋溫聲說著,“你自個兒舀。”


    白墨給銀楚宸擦傷口的時候很小心,銀楚宸的身體完全沒有反應,不過他的手還是在抖,可這次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真的餓了。


    等擦完傷口後,他將瞎婆婆留的飯餐吃了個精光,剛放下碗打算去洗,卻被瞎婆婆阻攔道:“明兒洗吧,過來陪我說說話。”


    白墨知道對方要說什麽,放下碗迴到之前的小板凳上坐下,映著灶火能看到瞎婆婆平靜的臉:“婆婆,是不是想問我們是什麽人?”


    瞎婆婆卻搖了搖頭:“我感覺得到,你們不是壞人,隻是剛剛聽你吃飯的聲音,覺得你很像我兒子,所以想和你說說話。”


    白墨眉頭一沉:“你兒子?”


    “嗯,我有過一個兒子,”瞎婆婆臉色晦澀下去,“不過死了。”


    “他怎麽死的?”白墨問的很小心。


    “被林中的野獸傷了,迴來沒幾日就死了。”瞎婆婆說,“後來我也就瞎了。”


    “……”不用問,白墨也知道她這是傷心過度,哭自己兒子哭瞎的,一時不知該怎麽安慰對方,這種時候,他永遠應付不來,隻好什麽都沒說。


    過了一會兒,瞎婆婆又說:“你朋友會好的,在他好之前,你就安心住在我家裏,別有負擔。”


    白墨很感動,被人善待就是這般吧,內心變得極軟,恨不能上前擁抱一下她,可是,最終也隻說了句:“謝謝婆婆!”


    白墨次日很早就起來了,因為趴在床邊睡覺很難受,他起來時渾身又疼又麻,又坐在床邊緩了許久才緩過勁來。


    先查看了下銀楚宸的情況,看他的氣息均勻了很多,安心了不少。


    隨後打算出去看看有什麽活兒幫瞎婆婆幹點,起身朝外走時,忍不住伸了個懶腰,可長長伸著的手還沒放下來,就看到院中站了滿院的人,在他看著他們的同時,他們也全都直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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