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聖上和大相公怎麽說?”謝老爹也摸不準,林得意跟他說這事是怎麽個意思,所以謝老爹問了一句。


    林得意:“他們還在商量。”


    謝老爹:“那你是怎麽想的?”


    摸不準,那就隻能直接問了。


    林得意說:“我大哥這麽做是不是有問題?”


    謝老爹:“哦?你為何這麽想?”


    林得意:“聖上和我父親沒在一開始就同意,那就說明他們能挑出我大哥的錯來。”


    謝老爹:“大公子就沒跟你說過什麽嗎?”


    林得意:“說了,大哥讓我支持他。”


    林得意沒問過政事,他也不關心,但事關大公子,林得意就不可能不用心了啊。他現在看宣景帝和林爹的態度,林得意是感覺,他大哥的平夷策搞不好要完。


    “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也許在我去西南之前,可以幫我大哥補救一二,”林得意跟謝老爹說。


    謝老爹都奇怪,這種事,你不問林大相公,你問我?


    “父親不一定會跟我說實話,”不等謝老爹問,林得意就主動說道:“除了嶽父,我也沒有別的人可以商量。”


    別看明天就要做太子了,林得意身邊一個幕僚都沒有,更別說什麽東宮屬官了,沒有,都沒有。


    謝老爹倒是真想問問林得意,聖上和林大相公給你準備了哪些人手?謝老爹問這個問題,還真不犯忌諱,他作為老丈人關心一下女婿,這有什麽毛病?但問題是,謝老爹估摸著,他這姑爺還沒考慮到這事呢。


    “讓老百姓有田種,讓他們能自食其力,日子能過好一點,我不能說大公子這事做錯了,”謝老爹想了一下,跟林得意說:“但他這麽做吧,壞了規矩。”


    林得意:“壞了什麽規矩?”


    謝老爹:“這就好比,京城裏也有赤貧之人,衣食無著,官府要救這些人於水火,就將我這一家人殺死,將我的房子和錢財分給赤貧之人,你認為這樣可行?”


    林得意這一迴反應很快,說:“我大哥殺的不是無罪之人。”


    謝老爹:“我知道,但大公子的所作所為,他就是用了這樣一種辦法,可以叫做劫富濟貧,但卻是於法不容的。”


    林得意沉默了,他老丈人說的有道理啊。


    “有主之地,隻能是買賣,主人贈與,哪有將原主人殺了,再一分了之的呢?大公子在西南這麽做,讓其他地方的地主們怎麽想?”謝老爹又說:“朝廷為了安撫流民,無地的赤貧們,也這麽對他們?”


    林得意:“地主們會這麽想?”


    謝老爹:“有一就會有二,大公子在西南開這個頭,那這事就是有舊例可循了。四殿下啊,大公子這是在與天下的士紳為敵了。”


    謝老爹生怕跟林得意說不明白一樣,將話說得十分地直白。


    豪門世家,朝廷官員,士紳鄉老,哪個家裏沒有田地?要說地主,這些人都是地主,封建社會,地主就是主要的統治階級。


    林大公子要是造反,那謝老爹能理解他的所作所為,造反就是改天換地嘛,動刀兵,用殺人流血這樣的手段,來重新分配土地,是吧?可問題是,林大公子他沒想要造反啊。


    謝老爹甚至能肯定,聖上要是批準了林大公子的西南平夷策,魏盛文這個要死的人了,他跟林爹的名聲能顛倒過來。


    畢竟魏盛文要造反,他也隻是想要老李家的江山,而林大公子是想掘天下地主的根兒呢!


    謝老爹看著林得意,林得意正擰著眉頭沉思中呢。顯然,被謝老爹這麽一分析,林得意知道厲害了。


    “唉,”謝老爹一歎,他能明白林大公子的心思了,林大公子是知道了林得意的身世,他的底氣就是林得意這個太子,未來的皇帝陛下會全力支持他呢。而聖上認迴林得意,正是想好好經營與林得意的父子情呢,若是林得意堅持站在林大公子這一邊,聖上還真不好完全否了林大公子的平夷策。


    雙方交量之下,各退一步,總能有一個可以讓雙方都妥協,但也是雙方都可以接受的結果。不拆房子,但總能拆掉幾扇窗嘛。


    隻是,他們林家父子必定要背上惡名了,謝老爹暗自皺眉,有必要這麽用這麽激烈的手段嗎?


    謝老爹在這時想到了自己的老師昭運先生,還有他的師兄弟們,他們師門曾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上位者要如何才能福澤全天下人?討論到最後,師門上演武全行,但也讓他們認識到一個殘酷的現實,除非再有將星,為王朝開疆辟土,奪他國之財,占他國之地,利本國之民,否則的話,這個問題無解,因為誰也沒有辦法,從士紳地主的口中奪食。


    還真是得用雷霆手段,謝老爹暗道。謝九歡這會兒要是在,話趕話的,她一定會給她爹說說黃巢,就是我花開後百花殺,滿城盡帶黃金甲的那位。


    漢人如何解決世家種姓問題的?就是靠黃巢帶兵進長安,按照族譜殺,將世家物理消滅的嘛。


    擱林大公子這裏,革命就是流血犧牲,你以為是鬧著玩的?


    “人,我大哥已經殺了,”林得意抬頭看向了謝老爹,求教道:“有沒有不壞規矩的辦法?”


    謝老爹:“官府可以發賣田地,聖上也可以將田地賞賜給有功的將士。”


    林得意搖頭,“夷人沒錢,奴隸也談不上戰功。”


    謝老爹說:“此事開弓就沒有迴頭箭了,且看朝廷怎麽說吧。”


    林大相公總不能看著兒子死吧?看看他要怎麽做吧。


    林得意說:“朝廷若是不準呢?”


    謝老爹說:“那就得看大公子如何與朝廷討價還價了。”


    林得意:“討價還價?”


    謝老爹:“要麽,拉扯?”


    林得意悶了片刻,突然又說:“我大哥想讓西南那邊的夷人過好日子,朝廷在西南能長治久安,他有什麽錯?”


    謝老爹問:“那你想怎麽做呢?”


    林得意:“我支持我大哥,但這有用嗎?”


    你大哥要的就是這個啊,謝老爹輕輕點了點頭,你隻要能守住你們老李家的江山,那就沒什麽可怕的。地主再人多勢眾,但隻要是人,那就都會怕刀槍的,不行就殺唄,殺他個血流成河。這搞不好,王朝就能在這血流成河中得已中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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