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恍然大悟道:“你是說,在我們走過的路上做上標記?”

    陳無憂笑道:“正是如此。現在我們既已摸到了這個支道的洞壁,那接下來就完全可以沿著這洞壁前行。你如有利器的話,則每隔兩米左右的距離,便在洞壁上刻上一個標記。這樣,即使我們沒有找到岑無友,至少,也可沿著標記再走迴來。”

    師兄點頭道:“有理。可是我們醉燈派弟子,從來不使刀掄劍的,向來不帶利器在身上!便是小刀之類的,也並無一把!”

    陳無憂低頭想了想,又道:“憑你的內力,能夠在這洞壁上留下標記麽?”

    師兄笑道:“這樣的小事,豈能難為到我!”言畢,便運氣灌於右手食指,往那洞壁劃去。

    這個師弟此時武功雖然不怎麽樣,但是內力還是有著一定火候的。而他們醉燈派講究的是將內力灌注在一點。所以,他這一指,實也是殺傷力極大的。憑著那洞壁就算是鋼鐵鑄成的,隻怕,在他這一指的全力刺入下,就算不會留下很大的窟窿,細微的裂痕,總能夠留下一點吧!

    誰知,他這手指倒是真的深入洞壁了,但是,那洞壁,竟仿佛是水做成的!他這隻手無聲無息地劃進去,又無聲無息地拔了出來。洞壁上竟然沒有留下絲毫裂痕!

    此一來,師兄不免大驚。他就不信他不能在這洞壁上留下一點痕跡。大怒之下,力貫全身,化手為刃,便要再次往那洞壁劈去。

    但是,一隻手製止了他。

    隻聽陳無憂道:“這洞壁非比尋常,我們現在雖還不能得知它是由什麽物質構成的,但是現在起碼能夠肯定,它絕不是一般的洞壁!而我們所處的這個‘山洞’,當然也不是什麽真的‘山洞’了。你剛才一擊之下,肯定也有感覺。既然我們並不能在它上麵留下什麽印記,那又何苦浪費自己的力氣?”

    他沉吟一會,又繼續道:“不知為何,我竟覺得這地難走得很……”說到此處,他隻覺得一陣昏厥,幾乎要跌坐在地上。幸好他反應尚快,趕緊把手放在了阿風的肩膀上。

    阿風隻覺肩上一沉,疑道:“大哥?”

    陳無憂笑道:“沒有內力也確實一點也不好玩。我沒力氣領隊啦。這位師兄,隻有麻煩你走前麵了。我就跟在你們後麵慢慢走吧。”

    那位師兄原來當然是巴不得走在前麵,好快點趕到他師弟的身邊。但是現在看到陳無憂氣都喘不上來的樣子,倒也不敢走快了,怕把他給累壞了。

    三人一路慢慢地向前摸去。

    師兄一路走,一路忽然道:“這位兄弟,你剛剛不是說要在路上做標記麽?如果師弟不在那裏,我們還可以憑標記走迴來的。”

    陳無憂笑道:“但是現在這洞壁沒法做標記啊。”

    師兄道:“我倒有一個辦法。”

    陳無憂笑道:“你如果有辦法,該早點說出來的嘛。”

    師兄道:“我派內,雖常以燈火作為兵器,但是毒藥暗器之類的,卻也還是在用。我這裏,剛好有著一瓶我派內的獨門毒藥‘七裏香’。這門毒藥,雖然名字裏麵有一個‘香’字,但實際上卻是沒有半點氣味的。”

    陳無憂笑道:“那為何非要取個‘香’之名?”

    師兄接著道:“一般來說,人認為的‘香’多指氣味。但是,卻不知,還有另一種香,卻是能夠用眼睛看見的!”

    陳無憂道:“莫非這個‘七裏香’的‘香’能夠用眼睛看見?”

    師兄笑道:“這裏的‘看見’也不是指普通的‘看見’。這門毒藥,沒有氣味,但是,卻也沒有顏色。所以,它是無色無味的。”

    陳無憂不懂:“既無色無味。卻又為何會‘看見’‘香’?”

    師兄道:“一般的毒藥,如要拿來害人。需要使人聞見氣味,或者將毒藥混合在餐飲食物中使人食入。而這門毒藥,如要拿來害人,卻隻需要將其傾灑在那人的視野範圍之內的任何一個地方。然後它會自動與空氣發生作用,產生一種無色無味的氣體。這種氣體卻奇怪得很。如果是被那人的鼻孔吸入,是沒有絲毫毒性的。但是,若是從那人的眼睛淚腺進入,與淚腺中的液體相融合,卻是一種厲害之極的毒藥。這種毒藥的毒性一發作,會使中毒之人產生強烈的幻覺,會拒絕吸入空氣,而主動把土粒或者水灌入自己的口鼻之中,生生讓自己窒息而死。”

    陳無憂咂舌道:“這門毒藥,當真毒得可以。想必,中此毒的人必是痛苦不堪了!”

    師兄笑道:“不是這樣。在外人看來,他們中毒之後,生生令自己窒息而死,當然是很痛苦的。但是,在他們自己的感覺中,卻是相當愜意。”

    陳無憂疑道:“難道他們就沒有難受的感覺麽?”

    師兄道:“他們中毒之後,你若不讓他們自己給自己灌土粒灌水,他們才覺得痛苦呢。這門毒藥,如果中毒,會使人的感覺顛倒。我們現在如果不唿吸,是很難受的。但是,對於他們來說,則剛好相反。他們會認為唿吸是沒有唿吸。而沒有唿吸,才是在唿吸!所以,當他們中毒之後,會拒絕真的空氣,而認為,這些土粒和水,才是真正充滿香味的空氣!”

    陳無憂笑道:“原來如此,所以才叫‘七裏香’的吧?”

    師兄點頭道:“‘七裏’是指這門毒藥的有效範圍非常廣泛;‘香’則就是指這藥令人產生的幻覺。”

    陳無憂笑道:“如果是在黑暗中,這毒藥也有作用麽?”

    師兄也笑道:“當然有作用!隻要是有空氣的地方,隻要是人睜著眼睛。無論這人是看得見還是看不見,這‘香’生成的氣體,都可以從那人的淚腺進去!但是……”他頓了頓,才繼續道:“這門毒藥,在白日裏雖然無色無味,讓人難有警覺。但是在黑暗的地方,雖然其毒性不減,卻有了一個很大的缺陷!”

    陳無憂想了想,笑道:“難道,這毒物,在青天白日下無色無味,在黑暗中卻反而有了顏色氣味不成?”

    師兄點頭道:“正是如此!這個毒藥,其構成元素中含著一種磷元素,在黑暗中會變成藍色,反而令人看得清楚了。但是氣味,卻仍然是沒有的。”

    陳無憂嗬嗬笑道:“既如此,那我們就根本沒有必要花費力氣做標記了。隻需要在我們走過的路上灑上這個東西就行!”

    師兄道:“這個東西,雖然不起眼,但是毒性卻甚強。幸好我這裏還有些解藥。我們先把解藥服下,不然,也是會中毒的。”說著,從口袋內掏出解藥來,讓兩人服下,他自己也服了一顆。

    然後,把那裝著“七裏香”的細白瓷瓶掏出,揭開瓶蓋,把那裏麵的無色粉末給倒了一些在地上。

    隻見那粉末一接觸到空氣,落在地上,頓時真的自發出幽幽的藍光出來。雖然,這光實在是非常微弱。但是在這漆黑一片的地方,也當真是標識道路的最好的工具了!

    三人用手摸著洞壁,一路往前摸去。每隔兩米左右的距離,師兄便將“七裏香”倒出一點在地上。如此行去,雖然地麵難走得很,但是走走停停,不覺也有了百米的距離了。

    那師兄心內著急,一麵走,一麵不住口地叫著他師弟的名字。但是,凝神聽去,竟仿佛並無任何迴音。

    陳無憂一路跟著,忽聽前麵師兄的叫聲嘎然而止。心內奇怪,問道:“如何又不喊了?”

    師兄停下腳步,過了半晌才道:“喊不出來了……”

    陳無憂聽他這句話說得著實微弱,仿佛力氣用盡了的模樣,笑道:“我還以為隻有我這個內力散失的人累,原來你也很累嗎?”

    師兄喘氣道:“這路,本來就十分難走了,我們這一路行來,竟全部是上坡路。而且,仿佛,這坡度還越來越陡了……”

    他沉吟一會,暴躁道:“到底師弟在不在這支道裏?為何我喊了那麽多聲,卻沒聽到半點迴答?”

    陳無憂又向阿風道:“阿風你累嗎?”

    阿風這個孩子沒有半點武功基礎,卻也跟著那師兄走了這麽遠。如是一般人的話,早就吃不消了,可他竟然能咬牙硬撐著。此時,他雖早已累得汗如雨下,喘氣不止,卻仍是一聲不吭。雖聽聞陳無憂問他,一時哪裏答得上話來,隻是喘氣。

    阿風雖未說話,前麵師兄卻急道:“這路,仿佛竟長得很,我這‘七裏香’畢竟也不是用不盡的,快撒完啦!我看,師弟根本不在這裏!我們走錯路了吧!”

    陳無憂迴頭望著黑暗中留下的長長的一段藍色痕跡,心下暗忖:“如今也走了大概有百多米的距離,假若,岑無友在這附近的話,他應該不可能聽不到他師兄的唿喊。可是為何,竟聽不到他絲毫迴音?難道,我們真的走錯了?”

    正如此想著,前麵的師兄突然“哎呀”了一聲。這一聲叫得著實突兀。陳無憂緊張道:“怎麽?”

    師兄道:“我腳下的地,好像動了一下!差點令我跌了下去!”

    陳無憂緊張道:“難道,這地又要開始翻騰了……”

    他這句話還未說完,他們腳下的地,便當真開始翻騰起來了。

    這地本就滑膩異常,地上積水甚多。此時,三人均覺腳下的地竟仿佛在收縮蠕動,哪裏站立得穩,登時,腳下一晃,都跌在了地下,渾身被這地上的積水浸得透濕。所幸三人還被師兄的腰帶連接著,一時倒也不易分散。

    但是,這翻騰竟似猛烈得很!三人頃刻間便覺天旋地轉,腰部因被腰帶連著,勒得生疼,幾乎快要斷掉。陳無憂心內暗暗叫糟,心想剛才好不容易找好的方向,做好的標記,被這昏天黑地的一陣翻騰,又頭緒都摸不到了。剛開始之時,他還想努力分辨翻騰的方向,但是,這次翻騰誰想竟足足翻了大半刻,頭腦都已經被攪得像漿糊了,哪裏還能理智地算清楚翻騰的方向!

    三人的唯一的感覺,便是這洞裏的水越來越多,直將三個人兜頭給淹沒了。陳無憂隻覺窒息難忍,實在忍耐不住,被灌了幾大口水。惶急之下,也不知那水是個什麽味道。正在稀裏糊塗之間,猛然卻覺得背部一硬,似接觸到什麽堅硬的物體,咯得生疼!與此同時,鼻中一暢,竟又唿吸到了空氣。但是渾身仍然是濕淋淋的。伸手之時,才發現,剛才將自己淹沒的水,已經無影無蹤了,而自己,仿佛正躺在厚實的土地上!

    土地?

    沒錯!陳無憂的手掌正放在它上麵。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土粒冰涼、粗糙、堅硬的觸感。這的確是土地沒錯。

    他喘了口氣,想要站立起來。但是他才剛剛把腰直立起來,便又跌下去了——他忘了纏在自己身上的那條腰帶。

    因著這腰帶,他清醒了。他發現自己正壓在阿風的身上,而阿風,卻是一動不動。

    陳無憂心內著急,心裏料定阿風不會武功之人,必然是在剛才的一陣翻騰中,喝了不少水進去。他趕緊伸手把阿風給扶了起來,意欲以內力將他體內的水給逼出,待要運氣之時,才想起自己的內力仍是飄飄蕩蕩的,難以凝聚。卻聽旁邊的師兄道:“你內力已失,如何能為他逼水?還是我來吧。”

    說著,便要運氣往阿風風門穴拂去。手指才剛剛一動,卻分明聽見黑暗中傳來一陣呻吟。這陣呻吟聽起來倒死不活,似乎馬上就要斷掉一般,但是這師兄卻陡然麵色巨變,把本已扶起來的阿風又推在了一邊,朝著黑暗中顫聲叫道:“師弟……,師弟是你麽?”

    陳無憂趕忙把阿風給扶住,隻聽見黑暗中的確傳來一個微弱的人聲:“師哥……是我……”,渾厚中帶著沙啞,赫然正是岑無友所發。

    醉燈派師兄聽聞,大喜之下未免激動,聲音愈加顫抖了:“師弟!你在什麽地方!你可還好?”

    岑無友的聲音在黑暗中斷斷續續了好幾下才總算說完了:“師……哥……,我……我就在……你的……下……麵……”

    師兄忖道:“下麵?難道這地下還有著夾層麽?”他著實忖了好一會兒。

    岑無友的聲音小聲得幾乎馬上就要消失至聽不見了:“師兄……啊,你……坐……坐在我身上……”

    師兄駭了一跳,這才發現自己原來坐在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上麵!隻因剛才一直在柔軟的地上行走,所以坐了這麽久也沒發覺。此時趕忙跳了下來,伸手往地下摸去,果然就摸到了岑無友傷痕累累的身軀。

    師兄此時並不知道岑無友受傷頗重,大喜之下,伸手就往他師弟肩上拍去。一拍之下,隻覺手觸之處空空蕩蕩,隻驚道:“師弟,你受傷了麽?你的手臂呢?”

    岑無友此時哪裏說得出話來。他本就受了重傷,剛才又翻來覆去一陣折騰,再加上又被他師兄踩來踩去!也算他命大,還留著一口氣。但是說話,估計一時半會是說不出來了。

    陳無憂笑道:“沒想到啊,我們千方百計地要找到他。誰知,經過剛才一折騰,他竟自己就出現了。嘻嘻,我早說了嘛,我跟他,還是挺有默契的!你就讓他休息一會吧,先把阿風腹內的水逼出來,他的精力也該恢複得差不多了。”

    師兄見岑無友似乎受傷頗重,心內著實擔心,聽聞陳無憂還有心情開玩笑,心內覺得甚不舒暢。但是人命關天。他還是運氣在阿風的背上推拿了一番。

    陳無憂聽到阿風吐水的聲音,知道他腹內的水正在漸漸被師兄逼出。稍稍心安,走至岑無友身旁,正要開口。卻仿佛聽見那邊師兄“咦”了一聲。

    陳無憂問道:“怎……”誰想!他這個聲音剛剛才出口,卻赫然變成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震天怪吼!或者說,是他的那聲音被這陣震天怪吼給完全淹沒了!

    這怪叫聲嗚嗚咽咽,正是他們以前聽到過的那陣如女子哭泣般的叫聲。但是!這次的怪叫,卻比以前的更為大聲,裏麵所蘊含的內力,比以往更強大幾十倍!

    陳無憂忽然想起,那個在黑暗中遇見的女子,曾經說過:“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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