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婷婷離開杭州中心的售樓處,正想找一家餐廳用餐。伶俐打來了電話:“張總,杭州城投公司領導聽說您來了,想今晚設宴招待您和趙女士,我們領導也去,請您一定要賞光前往,因為城投可是我們的大客戶,可以說是堅定的合作夥伴。”


    伶俐已經將話兒說到這個份兒上,我沒有任何推脫的理由,隻能按時赴約。


    車輛將我們又載迴拱墅區的運河邊。微風拂過湖麵,撫慰著繁華都市的喧囂。如畫的水街旁,古老的石橋橫跨兩岸,靜靜地守望著曆史的河道。清澈的河水在石砌的河岸上歡快地嬉戲,似乎也感受到了這個摩登都市的脈動。


    河邊的步行街上,彩燈絢爛,充滿了獨特的藝術氛圍。街頭藝人們以各種形式的表演吸引著遊客的目光,歌舞與音樂交織出一幅歡樂的畫卷。


    繞過步行街,繁華背後,有一個大院,低調地躲在街道一隅,如果沒有“杭州城投”的銅匾,路人不會將此院落和每年千億的流水聯係在一起。


    走進大院,穿過辦公大樓,眼前矗立一幢青磚小樓,低調地如羞澀的少女,打開斑駁的木門,出現兩扇嶄新的銅門。


    銅門開啟,則別有洞天。皓月鏡麵的石柱與大理石鋪地,映襯出華貴的氛圍。燈光熠熠生輝,鋪展一地水晶碎花,如繁星點綴天幕。金絲繡花的地毯蜿蜒在腳下,柔軟而富麗堂皇。


    靜謐的走廊,悄無聲息間掩映著精心打造的私密房間。每個房間都被設計成獨立而獨特的主題風格,奢華與精致相得益彰。大膽而富有表情的藝術畫作裝點著房間牆壁,情緒四溢。舒適的家具,柔軟的沙發,彰顯著對完美享受的孜孜追求。


    走廊的盡頭,是一間寬敞的大廳。大廳裏一張張精致細膩的雕花紅木餐桌散落其中。桌上香氣四溢,珍饈美味擺放其上,令人垂涎欲滴。


    原來這裏是城投自建的秘密會所,對外聲稱為“食堂”。


    大廳裏,漢澤的遲副總、阿妹以及開發部的三人已經等候多時,經遲總介紹,城投公司出麵的分別是書記兼總經理、開發副總等。唯一缺席的是華東公司總經理費新,理由是身體不適。


    城投公司是由地方政府通過劃撥土地等資產組建一個資產和現金流大致可以達到融資標準的投融資平台類國有企業,必要時再輔之以財政補貼等作為還款承諾,重點將融入的資金投入市政建設、公用事業等項目之中,主要包括城市建設投資公司、城建開發公司、城建資產經營公司等不同類型的公司。杭州市城投公司的財力和影響力,非同一般。今天能放下架子大擺宴席,肯定是有求於漢澤地產。漢澤地產畢竟是央企中的頭部房企,尤其在融資方麵,具有巨大的優勢。


    由於高先生並未安排我與杭州城投接觸,今天的場麵我隻能隨機應變啦。


    城投公司的書記與我年齡相仿,是地地道道的杭州人,姓顧名義,憨厚的微笑背後透著隱隱的狡詐,一看就是官場老手。


    顧書記謙遜地說道:“為了遵守‘八項規定’,我們隻能讓您屈尊在本公司食堂用餐,請不要介意。”


    我馬上說道:“讓書記破費了,這蠻好。”


    顧義接著說道:“小遲說您愛喝汾酒,這也正合我的口味,我這裏有幾瓶三十年前的汾酒,請您品嚐。”


    顧義打開一瓶酒,我瞟了一眼酒標,果然是手工凸版印製,三十年前汾酒的模樣。酒瓶開啟,一股異香飄滿全桌,令人心曠神怡。


    顧義讓服務員將酒倒入分酒器中,為桌上的每個人斟滿一小杯。顧義客氣地說道:“歡迎遠道而來的朋友,我先敬各位一杯。”


    我將這杯酒倒入口中,酒香濃鬱,沁人肺腑,飲罷之後唇齒留香。這是一種醇厚的綿甜,像一位飽經風霜的老者,在歲月的磨礪下默默地積澱自己的底蘊。


    此時,我才注意到桌上的菜肴,基本全是杭州的經典名菜。


    金黃色的西湖醋魚,看起來魚肉鮮嫩,入口即化,淋上香鬱的醋汁,酸甜交織,仿佛舌尖上奏起一曲動人的樂章。緊隨其後的是東坡肉,滾燙的紅色肉塊散發著香氣,肥而不膩,質地酥爛,每一口都是滿滿的滿足。口感鮮嫩清爽,色澤明快的龍井蝦仁,看著就非常有食欲吃後讓人迴味無窮。色澤黃亮的幹炸響鈴,更是一絕。薄如蟬翼豆腐皮,食時脆如響鈴,鮮香味美。而“蓴羹鱸膾”的西湖蓴菜湯的入口的嫩滑,讓人如沐春風。杭菊雞絲,則香濃而幽雅,味甘醇鬱。


    這些精美的菜肴並非主菜,隨後上來的波士頓龍蝦以及蠔皇極品鮑,才是宴會的主角。


    宴席上,城投公司的人並未談及任何業務,而是天南地北地擺起了龍門陣,我也隻能無奈地附和著,場麵倒無半分尷尬,氣氛也算超乎尋常地熱烈。


    經過對方輪番的敬酒後,原已疲憊的我略感微醺,麵頰感覺有些發燙。顧義見罷,貼心般地說道:“看來張總今天不勝酒力,宴會到此為止,我們喝點兒茶,繼續聊。至於趙女士,就讓阿妹陪同逛一逛夜市,來杭州不領略大運河夜市,就是枉此一行。如何?”


    我估計書記可能有什麽話,與我單獨聊,隻能讓婷婷去逛街。而我則跟隨顧義,移步走廊裏的一間屋子內。


    這是一間帶有濃鬱東方風情的偌大茶室,茶香撲鼻,清幽彌散。傳統的百花茶具與精美瓷器完美融合,爽口的龍井茶香滋味淋漓盡致,能引領品茗者進入一種寧靜自若的心靈境界。


    一杯茶喝下去,我感覺酒醒了一半,但是頭部依然隱隱作痛,可能是我近期睡眠不足的緣故。


    顧義微笑道:“張總,隔壁有個浴缸,裏麵有醒酒的藥材浸泡在水中,您泡一會,酒醉即會全無,這樣才能開始我們下一步的會談。”


    恭敬不如從命,我也想借此好好休整一下。


    推開一個雕花木門,裏麵則是一間碩大的中式浴室。如水的月光,灑進中式浴室的天窗,柔和的光線在牆壁上舞動著。紅木鑲嵌的門板上雕刻出精細的花紋,給予了整個浴室一股古樸華美的氣息。


    步入浴室,香氣撲鼻而來,滿室藥香彌漫。一方大理石製成的浴缸靜靜地放在浴室中央,如同一顆明珠鑲入平靜的池水之中。浴缸邊緣雕刻著精巧的龍紋,透露出浴缸的尊貴和獨特。


    浴缸中,散落著各種解酒的中藥材。一束束枸杞浸泡其中,散發出淡雅的香氣。小塊的當歸、山楂和木香等中藥,漂浮在熱水中,互相交織出一幅藥香飄溢的畫麵。藥材的香氣融匯於水中,彌漫在浴室的每個角落,仿佛讓人融入一個宛如仙境的世界。


    炭爐燃起,水蒸氤氳,騰騰的熱氣彌漫開來。浴室裏的空氣溫暖而濕潤,舒緩著身心的疲憊。細膩的香煙環繞著空氣中,伴隨著中藥的獨特氣味,讓人感到一種內在的寧靜與平和。


    我躺在浴缸中,水中的藥性讓我進入了半睡狀態。突然一陣迷人的香味撲麵而來,我睜開雙眼,但見一位妙齡女郎,身披薄薄的輕紗,站在浴缸一旁,宛若天女下凡。


    不遠處,一個古色古香的木質梳妝台靜靜地立在一旁。放眼望去,小瓷瓶中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草藥和植物萃取精油,清新芳香撲麵而來。柔順的毛巾和細膩的浴巾整齊地擺放在旁邊,如同為身體的嗬護而準備的細膩品味之物。看到這些,我方感覺這不是夢境,我麵前站著是一位大活人。


    我鎮定地問道:“你是什麽人?”


    女孩莞爾一笑:“老總,是領導讓我來服侍您的!”


    女孩說罷,脫去半透的紗衣,凸凹有致的玉體,盡攬無餘。


    我馬上用毛巾捂住私處,站起身來,跨出浴缸,順手抓來牆邊的一件浴衣披在身上。我鎮定地說道:“對不起,女士,我不需要什麽服侍,請您盡快出去。”


    女孩一臉尷尬,滿臉羞紅地走出浴室。


    我迅速揩幹身上的水跡,穿戴整齊,迴到茶室中,繼續品茶。


    十分鍾後,滿臉潮紅的書記身穿浴衣從一暗門進入茶室。


    顧義將一杯茶一飲而盡:“張總,那女孩可是藝校舞蹈係的學生,很清純的,您不享用,真可惜。”


    我微微一笑:“鄙人沒有那個嗜好,您費心了。還有何事需要相商。”


    顧義略顯尷尬地說道:“那我就開門見山。此次請您來,就是想利用貴集團的融資便利,成立一個基金,主要收購杭州市內的土地,然後整理後推向市場,這可是溢價率極高的好生意,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我微笑道:“關於這方麵業務,高先生並未授權於我,不過,我可以將您的想法轉達給他,最好能有一個正式文字說明,這樣才有說服力。”


    書記又詭秘一笑:“我們設計的這個基金並非屬於國有,名義上是民間募集的資金,這樣每筆買賣投資者就會有較大的收益。正式文字說明,就不便於出了。”


    我早就知道高先生的正直,這種業務他絕不會染指的。


    我禮貌地說道:“既然如此,我會將你的原話傳達給高先生。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就迴酒店了,明天還有一堆公務等著我去處理。”


    書記臉色陰沉地與我道別,我如釋重負般,離開那個陰沉的茶室。


    走出城投公司的大門外,大運河兩岸的建築燈光閃耀,絢爛多彩的霓虹燈,在黑夜中綻放著宛如星辰的光芒。大型的觀光船緩緩駛過河麵,帶來夜晚的浪漫與誘惑。岸上的咖啡香與美食的誘惑,在街巷中彌漫開來,將百姓的煙火氣顯露無疑,一切都是那麽真實,一切又是那麽自然。我感慨道:“我們的政府官員如果深知煙火氣的內涵,一切言行都真實、自然,也許就會沒有那些烏煙瘴氣。”


    我通過微信上的位置共享,找到了婷婷的位置。婷婷在阿妹的帶領下,正在興趣盎然地體驗杭州夜晚的市井生活。


    婷婷說道:“這裏太有趣了,處處是精致的美食和小吃,處處可見精致的景致,以前咋不知道杭州有這麽個地方。”


    我附和道:“你這不來了嗎,盡興沒有?”


    “對了,明天還有工作,我們還是盡快迴酒店休息吧。”


    與阿妹話別後,婷婷提議在運河邊再走一會兒。


    晚上十點的運河兩岸,人們依然絡繹不絕,時尚的小店,美食的小屋,仍然人滿為患。


    在小巷一隅,我們看到了一塊銅製的導視牌,那裏居然標注著若幹家特色博物館。


    有“博物館控”之稱號的婷婷說道:“看來明天白天還得抽空來一趟,這些博物館可能是全國獨一無二的,應該很有趣。再說了,著名的京杭大運河博物館我也沒去過。”


    我故作賣弄地說道:“你提的這些還遠遠不夠。據我所知,這裏有拱宸橋、大兜路曆史文化街區、小河曆史文化街區、橋西曆史文化街區、手工藝活態館(通益公紗廠舊址)、富義倉、香積寺、運河天地、運河天地文化藝術園區、浙窯公園等。還有被美譽為‘運河十景’:廣濟通衢、拱宸邀月、橋西人家、香積梵音、富義留餘、武林問渡、鳳山煙雨、三堡會瀾、龍山塔影、西陵懷古。”


    婷婷嗔怪道:“那你咋不早說,害得我走了不少冤枉路,好多景點都沒有拍攝。”


    我繼續說道:“圍繞杭州的大運河,還有不少經典的古詩句,你知道多少?”


    婷婷搖了搖頭。


    我用手機百度後念道:“俯瞰拱宸鷗逐潮,昔年風采盡堪驕。臨波對月歡邀飲,把酒當歌醉此宵。這首是描寫運河十景之‘拱宸邀月’。”


    “還有這首,是描寫香積寺的‘香積梵音’,香積寺你還沒去過吧。青燈晝夜耀宮堂,煙縷滿爐時炷香。古寺幽深千籟寂,梵音嫋嫋渡慈航。”


    “這還有一首,描寫‘武林問渡’。交錯時空縈夢影,艤舟水步跡堪尋。武林不夜繁華渡,無覺從前還是今?”


    婷婷搶過我的手機,饒有興趣地瀏覽一番,突然臉色一沉說道:“騙人,這些哪是什麽古詩詞啊,明明是現代人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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