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外頭正是豔陽高照,但義莊裏卻是一片陰冷。殷世華抱著胳膊搓了好一會還是覺得涼颼颼的。


    因為外來人少,村中的義莊並非用來收斂客死異鄉的行人屍體,而是家家戶戶若是有死於非命之人,在下葬之前都先停放在義莊。


    這樣的情況自然在少數,所以義莊空置多年,毫無人氣,現在停放了兩具死狀怪異的屍體,更顯陰森。


    執事堂出錢買了棺材,將兩具屍體放在棺材裏,還用碎星宮秘法暫時保持屍體不腐壞,方便調查。


    殷世華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屍體,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白宇豪雖然反應沒那麽大,但臉色也稱不上好。


    莫北笙和聶無雙倒是麵色如常。


    兩具屍體身上的衣服有些坡破損,從破損的地方能看到身體上的割傷。


    徐曄稍微揭開屍體上的衣服,露出裏麵更多的傷痕。


    莫北笙眼尖,指著一道傷口眉頭一皺,“那是什麽?”


    “啊?”徐曄看了看,沒發現,“什麽?”


    “這道傷口裏好像有東西,你仔細看看。”


    傷口本來就很細,而且也沒有開裂,徐曄眯著眼睛湊近,幾乎要貼到屍體上才看到莫北笙說的,那傷口裏確實有一點點黑色的痕跡。


    徐曄用極細的鑷子伸進傷口裏,夾出了一根頭發。


    “這傷口裏麵居然有根頭發,”徐曄不敢置信地看著莫北笙,“你這是什麽眼神?這都能看得到?”


    傷口如此細窄,而且裏麵還有血汙凝結,成紅黑色,這得是怎麽樣的眼神才能發現裏麵有根頭發?


    莫北笙摸著鼻子笑了笑,“還好還好,我打小眼神就特別好使。”


    徐曄又疑惑了,可是這傷口裏麵怎麽會有頭發呢?


    眾人一時不解。


    徐曄又帶著人檢查了另外一具屍體,結果也在幾道傷口裏麵發現了頭發。


    如果隻是在一道傷口中發現,還可能說是巧合,可是發現了這麽多,那就是必然。


    徐曄心中忐忑,他守著屍體這麽長時間都沒有發現問題,結果星宗的人一來就發現了,不知道聶無雙會不會怪他能力不濟。


    莫北笙看出來徐曄的忐忑,笑著說道:“這傷口如此細小,又結了痂,頭發絲也不不是顯眼之物,看不出來也是正常,我也是因為自小眼力過人才僥幸發現。還多虧你當機立斷保存好了屍體,要是任由屍體腐敗下去,那我就算眼力再好也看不出來。”


    徐曄自然聽得出莫北笙這是在替他說好話,不由得感激地看了莫北笙一眼,心想這位師兄倒是個和善之人。


    之前檢查屍體的時候是將屍體剖開,後來檢查完之後又重新縫上。縫合用的線已經發黑。


    為了方便聶無雙等人看,徐曄又讓人將線拆開。裏麵的內髒碎得不能再碎,而且就算是有碎星宮的宗門秘術,其腐壞情況也比外麵看著要嚴重得多。


    殷世華當場轉身嘔吐,已經後悔跟過來了。


    莫北笙麵不改色,隻是眉頭皺得更深。


    “怎麽會這樣?”


    看完了情況,聶無雙一揮手,徐曄又立刻讓人將屍體縫上。


    “跟死者家屬商議,擇日下葬。”


    徐曄點點頭,他也是這麽想的,之前拖著不下葬就是為了讓星宗來人了解情況,現該了解的都了解了,死者為大,還是早日入土為安的好。


    “那獵戶是個鰥夫,家中也沒有別的親人。我建議喪葬費就執事堂出了,無雙女君以為如何?”


    “你自行安排。”


    “是。”


    不多時,方琦和和風也過來義莊這邊,將他們打探到的情況告訴聶無雙。


    “聶師姐,能打探到的消息實在太少,而且根本沒什麽用。”方琦有些敷衍,他不想讓聶無雙覺得他辦事不利,但又不服她一個女修差遣,“獵戶是鰥夫,家中無人,我是向鄰裏打聽的,都說這獵戶平日裏就獨來獨往,見了村裏人也不怎麽打招唿,但是因為打獵的手藝確實好,每次從山上打了野物迴來都會帶到城裏去賣,有賣不掉的就帶迴來低價賣給村中的人,下水之類的還會免費送給村中的一些婦孺,所以為人上還算是不錯。沒有什麽仇家。”


    “我這邊的情況也比較簡單。”和風說道,“那個莊稼漢是個外強中幹的,在外與人發生了衝突向來都是能避就避,但迴家之後卻會拿家妻女撒氣。鄰裏也反應那莊稼漢對家中妻女動輒打罵,但是甚少跟外人發生口角。所以應該也沒有嚴重到要殺人的仇家。兩個死者也沒有關係,雖為同村卻不相熟。”


    殷世華更不解了,“既然這樣,那這兩人怎麽就被妖邪挑中了?還是說這妖邪是無差別殺人,這兩人隻是運氣不好碰上了?”


    白宇豪搖頭,“若是無差別殺人,這麽長時間當不會隻死兩人。”


    “可是這兩名死者並無關聯,也沒有相似之處啊!那獵戶雖然寡言,但卻善良,而那個莊稼漢打罵妻女發泄怒氣,可不是好人。”


    “凡事不能隻看表麵,”聶無雙神色平淡,轉頭對莫北笙說道,“你一會去找那些被獵戶幫助過的婦孺了解情況。”


    “好。”


    莫北笙眉心微皺,眼下他們比較被動,這妖邪無處可找,隻要他不現身他們便不好動作,但願自己這次去了解情況能夠有所收獲。


    殷世華和白宇豪自告奮勇要跟莫北笙一起去,卻被聶無雙留下,要他們跟徐曄的人一起協助村民為兩個死者下葬。


    他們就是不想繼續看屍體才想要跟莫北笙一起走,結果反被留下來,卻不敢違背聶無雙的話,真是苦不堪言。


    獵戶幫助過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徐曄問莫北笙要不要派人協助,一人問個一兩戶,也能快些。


    莫北笙卻拒絕了,這是無雙交給他的任務,他當然要自己完成,交給別人做他也不放心。


    到了傍晚莫北笙才迴來。


    聶無雙下午帶人在村子裏四處看了看,還去了發現屍體的兩個地方看是否還有遺漏的線索。迴客棧的時候與莫北笙是前後腳。


    殷世華和白宇豪倒是早就迴來了,兩個人趴在桌子上,要死不活。


    下午辦完了喪事,將兩個死者下葬,以前從來沒有操持過這些,一通手忙腳亂,細想也沒有特別多的事,卻忙得腳不沾地。


    莫北笙卻好像沒有看到快要躺屍的兩人,一見聶無雙就高高興興地湊上去,“辛苦了。”


    聶無雙美眸輕顫任由莫北笙拉著她的手臂坐下來。


    莫北笙自己嗓子冒煙,卻先給聶無雙倒了一杯水。


    聶無雙一邊喝水一邊讓店夥計準備冰糖綠豆湯。


    莫北笙眼睛放光,“你怎知我想喝這個?”


    聶無雙放下茶杯,沒說自己怎麽知道的,隻是道:“綠豆湯還要等一會,先喝杯茶潤潤喉。”


    莫北笙點頭,美滋滋的接過茶杯一口喝光,平日裏覺得苦澀難當的茶今天竟覺得味道還不錯。


    “無雙,我跟你說,今天下午我去了解情況,可讓我發現問題了。”


    徐曄一聽,很沒眼力勁兒地坐過來,“什麽問題?”


    莫北笙一手拿著茶杯晃晃悠悠地說道:“那個獵戶雖然幫助過不少人,但是我特意向村長了解了,有三家人是獵戶經常關照的對象,比其他人照顧得都要多。這三家人都有個特點,就是家中都沒有能擔事的男人。


    有一個是早年就死了丈夫的,叫王金花,獨自帶著一個女兒。還有一個是遠近聞名的貞婦,丈夫去世的時候他們還沒有孩子,現在民風開放,女子成婚後若是死了丈夫又沒有孩子,完全可以令嫁,但她卻沒有,一心在家照料常年臥病在床的婆婆。


    還有一個女人,丈夫沒死,但常年在外經商,一年到頭迴不來一次,上無公婆下無子女。”


    徐曄疑惑,“那又如何?正是因為他們生活困苦,獵戶多幫忙照應也是心善,有何問題?”


    “問題大了。”莫北笙抿嘴一笑,“我第一個去見的就是那個丈夫常年在外的女子。丈夫常年不在身邊,雖然並不一定就過得多憔悴,但是春光滿麵總是不正常的吧?我在她家中還發現了男人的腰帶,看著跟獵戶屍體上的那條花色差不多。而且……”莫北笙挑眉,“她還試圖勾引我來著。”


    眾人前麵聽得專注,一聽到最後一句都是一愣,有幾個正在喝茶的都喝嗆了。


    “你們可別不相信啊,我說的可是真的。還有那個貞婦,我看她臉色極為不好,手腕上還有束縛傷,被我發現的時候就急忙用袖子遮住了。


    她婆婆我也見了,知道我是為調查獵戶死因而來,拉著我的手直說讓我一定要查出真相,說他們娘倆這些年能勉強活著就是因為得了獵戶的照料,獵戶隔三差五地就來家裏送吃食藥材,不然她們可撐不下去,囑咐我一定將兇手繩之以法。


    但那貞婦卻一直沒說話,臨走的時候我問她是不是也想找到殺害獵戶的兇手,她卻隻是淡淡地說她一個女子也幫不上什麽忙。這哪裏是對待恩人之死的態度?最後一個獨身帶著女兒更奇怪,我剛一進院子,那坐在院子裏玩石子的約莫四五歲大的女孩竟然嚇得尖叫,待看清我之後又不鬧了。


    我是個陌生人,她看清是個陌生人卻停止了哭鬧,那她以為來的是什麽人才會那般抵觸?”莫北笙修長的手指一下下敲著桌麵,“這麽多反常加在一起,能是什麽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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