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人見過挺多,該死的鬼也見過不少,但不該死的人還驚動黑白無常齊至的,真沒見過。


    趙三元的確被小小的震撼了一下,趕緊喝口小酒壓壓驚,預感告訴自己接下來有大瓜可吃啊。


    從之前的觀察來看,那個男人確實不對勁,正常人的三魂七魄哪有打包往外飄的?能出現這種情況隻有將死之人。


    問題是他靈火還算可以,並無短命之相,更沒有印堂發黑,魂很淡的現象。


    當然,他魂魄飄離的程度非常細微,剛剛往外飄一點點便又落了迴去。


    簡單說就是反複拉扯,奇怪得很。


    “魂魄離體代表著陽壽已盡,需要陰差來勾索亡魂前往地府,對吧白老爺?”


    “差不多吧....”


    趙三元愣了愣。


    啥叫差不多啊?


    “因為這塵世間太複雜了,老弟你懂的。”


    “我不懂。”


    “貴人多忘事了啊老弟,你之前怎麽走的陰難道忘了?騙過了城隍左右遊神,正兒八經走正規程序入的地府啊,你說你自己當時算不算魂魄離體?”


    “這.....”


    “不光是走陰的,還有些道士也真不是個東西,沒事老出什麽陽神啊?一出陽神,地府就會有反應,認為這個人要死了,可等陰差趕到地方的時候,哎~他玩完後魂魄歸體了,陰差完完全全白跑一趟,你說氣不氣?要知道陰差每年是有指標的啊,辦事效率低是會被責罰的。”


    雖然沒有明著擠兌玄門中人,但話裏話外還是有不少怨氣的。


    想想也是。


    往返陰陽兩地肯定不會像你從炕頭到炕梢那麽簡單,陰差接到活兒趕去勾魂的時候,卻發現人家玩呢,的確有點鬧心。


    換位思考一下,趙三元覺得換做是自己的話碰到類似情況,出陽神的不死也得給他整死,媽的老子跑一趟容易啊?


    可話說迴來,這個邏輯有點不太嚴謹,很輕鬆就能從中找到漏洞。


    “不對啊,難道不能提前確認下生死簿?等確定人陽壽真真耗盡了後再勾不就行了?”


    白老爺歎了口氣,“老弟,你又不是沒見過生死簿,它是一直在變的,舉個例子一個人剛剛還有十年陽壽吧,這一刻突然幹了件喪盡天良的事被扣掉十年,那麽下一刻他就得死,反之也一樣,說這人眼瞅著要噶了,臨死前突然幹了件大善事給增壽了,所以單純蹲在生死簿前沒啥用,這還不算有些大手子能借運幫人增壽,彎彎繞繞太多了,我當陰帥的我都嫌煩。”


    趙三元上次走陰不光親眼見過生死簿,而且還在楚江王的陪同下查閱了好幾個人的陽壽。


    甭管過程怎麽樣吧,生死簿確實一直在變。


    不過看到的並非生死簿本體,它在酆都城內最安全的地方,由酆都大帝親自掌管,為了陰曹十殿方便查閱信息,酆都大帝將生死簿分出十縷靈韻,藏在陰曹內十個房間當中,知曉具體位置的非常少。


    而說到借運幫人增壽,趙三元有些了解,但此法有著許許多多硬性前置條件,能做到的高人鳳毛麟角,能請這樣的高人來做這樣事的人更少之又少。


    用白老爺的話說,這人世間的彎彎繞繞確實多。


    “陰差存在的最大意義,就是不讓陰陽錯亂失衡,人死,魂魄便不能在陽間逗留,要麽被城隍聚在一起待走黃泉,要麽被陰差勾走入冥土,這即是規矩,即是天道綱常,但橫死的自殺的不算啊,老弟你懂的。”


    踏踏實實坐在一起嘮嗑後,彼此間的關係拉近不少。


    從身份角度出發,自然是人鬼殊途,但能讓黑白兩位老爺另眼相看,是趙三元有這個實力。


    法脈足夠硬,再加上酆都大帝還點過名,客氣點沒毛病,況且吃人嘴軟的以後說不定還得打交道,退一萬步講,這小子以後要撞見這小子走陰,不會被揍那麽狠。


    隻是嘮來嘮去,白老爺的口頭禪讓趙三元略感無奈。


    我要是都懂,還用你解釋個啥啊。


    誠然,生死輪迴就是一種重新來過的機會,但這事不是機械式的循環往複,裏麵牽扯著大量規矩。


    用通俗點的方式來解釋,輪迴是一個有相對規律、有目的的進程,是件非常嚴肅的事,嚴肅的事就必須要被鄭重對待。


    所以一個人如果不珍愛自己,枉廢生命,甚至是自殺了去,那麽靈魂便不配被地府接引。


    做迴人容易?


    是多大的造化?


    多少個在後邊排隊?


    你倒好,自己噶自己。


    行,噶自己是你的自由,畢竟人生當中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


    可既然已經噶了,那就別投了。


    再說到橫死的。


    像是跳井懸繩、車禍他殺、突發惡性疾病等等都算橫死。


    而橫死的說道要比自殺的多很多,牽扯了強烈的怨念、執念、惡念、因果,它們死後的靈魂會出現‘定格’狀態,要麽需要被高人幫忙超度走個特殊程序往下送,要麽需要找個替死鬼。


    一般橫死的,有很大概率家裏犯重喪,輕則克妻兒老小諸事不順,重則連街坊鄰居都能給克死,然而不少人並不了解其中的嚴重性,就算稍微了解一些的,也大概率碰到流水線幹活的陰陽先生,導致悲劇上演。


    總而言之,輪迴和陽壽都是非常嚴肅的事情,無論對死人還是生人,都牽扯極廣。


    “兩個多月前他已經出現了這種情況,剛開始來勾魂的陰差以為是他陽壽未盡,便按照程序留後登記,後來又連連續續來了好多個陰差,但都沒法勾魂,老弟你也看到了,他的魂魄又出來又迴去的反複橫跳,小輩的陰差真沒法擅自做主,畢竟這涉及一個人的生死,可總這樣也不行啊,陰差來來迴迴的也耗不起,沒辦法,我和黑子親自跑一趟看看到底怎麽個事。”


    趙三元恍然大悟。


    心想竟然有這等奇事。


    持續兩個多月了?


    有點意思啊。


    “那二位老爺是勾還是不勾?”


    “他隻要滿足生死簿上陽壽未盡、靈魂沒有徹底離體這兩個條件,即便是我們也沒法勾魂,得把情況帶迴去稟報陰曹十殿,等閻君老爺們拿個主意。”


    “不是吧,二位老爺可是傳說中的黑白無常,勾個魂的權限都沒有?”


    “呃——”黑老爺又被噎到了,瘋狂捶打胸口窩。


    這說的是人話?


    無常咋了?


    陰帥咋了?


    就是酆都大帝親至也不能隨便剝人生死啊,都怪民間一些人嚼舌頭,非把陰差說的跟社會鬼似的,看誰不爽就能把魂勾走。


    白老爺欲哭無淚,“別鬧了老弟,咱們地府最講規矩的。”


    術業有專攻,黑白無常的本職工作有兩個半,一是勾魂接引,二是捉拿惡鬼邪魂,偶爾也會在準備輕生的人麵前現身,勸其珍愛自己。


    “行吧,那我迴去睡覺了。”趙三元見沒有樂子看,頓感無趣,還以為能看到無常老爺大發神威的一麵,合著還得迴去請示上層領導啊?


    “別啊老弟!”白無常麵色有些急迫,趕緊伸手攔住趙三元,就在剛剛,它想到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有個不情之請,還望——”


    “那就別請了,不幹。”


    沒等話說完,趙三元斷然拒絕。


    無常老爺賠笑請求,能有啥好事?


    用腳趾蓋想都知道沒憋好屁。


    彼此間又不虧欠什麽,沒必要做鬼情。


    “先聽聽先聽聽,看在上迴被你白白胖揍一頓的份上,先聽聽,給我和黑子個麵子。”


    有時候趙三元還真就吃軟不吃硬。


    左看看白老爺郎當長舌頭,右看看黑老爺瞪著鬥雞眼,再迴想起之前走陰時候的事,多多少少有點對不住人家,而且被黑白無常盯上了,半夜在你床邊那麽一站,誰不瘮得慌啊。


    “讓我盯著點他?”


    “沒錯,我和黑子公務繁忙,不能在這邊蹲點,等迴去稟報閻君老爺們後還得出趟遠門,所以想讓請幫幫忙,老弟你懂的。”


    “懂,道理我都懂,可地府就你倆當差?當初追我和兔子的至少萬八千的吧?不能派幾個過來蹲點?”


    白老爺搖了搖頭,“規矩就是規矩,普通陰差想要來到陽世,前提必須是為了接引亡魂入冥土,不能有絲毫停留,若想留在人世更長時間,至少得陰帥級別,可陰帥就十個,再往上的也更沒機會前來,很忙的,再者說哪個陰差能比得過老弟啊?”


    “捧的太生硬,不吃你這套。”趙三元麵色如常,不為所動。


    “....”白老爺內心腹誹不已。


    廢話!


    無論生前做人還是死後做鬼就沒幾次說小話的經驗,再加上最近地府太忙活了,上邊你打我我打你,成批成批的死,戰死餓死凍死冤死的越來越多,十殿陰曹加班加點的幹活,聽說奈何橋的孟婆湯都快供不上了。


    難啊。


    做陰差難啊。


    越是到這種時候越是不能出岔子。


    所以趙三元是最完美的選擇。


    是活人,本事還大,跟下邊不少大佬都有關係,尤其是看鬼門關的那倆門神!


    別以為不知道它們當初嚴重放水啊!


    也就是打不過,不然天天往它們腳底下吐口水!


    趙三元眼神毫無變化,依舊沒答應。


    雖說本人對這件事有不小的興趣,但僅限於吃瓜範疇,並不願意摻和其中。


    “我能有啥好處?”


    砰——


    白老爺手腕翻轉,便見個大紙元寶拍在了桌麵上,“天地錢莊,地府通用。”


    “我一個大活人,要天地錢莊的元寶幹屁!”


    “哎~老弟話不能這麽說,是人就有死那天,白哥走關係幫你先存上,等你咽氣那天我和黑子親自來接你,到時候利滾利啊。”


    趙三元滿臉黑線,強忍著不把紙元寶砸它腦殼上。


    誠意的確能看出來,但形式真接受不了。


    老子還沒活夠!


    管下邊利息高不高幹啥?


    剛才是特麽誰說的地府最講規矩?


    按照規矩,生人是沒辦法提前給自己置辦陰鈔紙錢的。


    道理很簡單,首先活人在下邊不可能開**,隻有死後在被接引的同時,冥土登記造冊,燒來的東西才能入供養閣。


    再者紙錢在陽間才值幾個錢?


    每個人活著的時候都嘩嘩的給自己燒,那下邊也沒有窮鬼了,光是通貨膨脹就能給供養閣幹迷糊。


    紙錢的真諦,在於心意。


    是生人對故人的思念和追憶。


    供養供養,說白了亡魂們花的不是錢,是情,是親情、是愛情、是友情、是人間一切至情。


    所以白老爺的意思是能走關係鑽空子,能讓趙三元不光活著的時候在下邊供養閣開戶,還能提前存一大筆錢。


    “我沒興趣花紙錢。”


    “別介呀,萬一以後你子孫後輩能用到呢,存的年頭越久,利息越多啊,老弟你懂的。”


    “再見。”


    “那老弟你說怎麽辦才能打贏。”


    “如果以後我再走陰去下邊,無論是進是出,二位得想辦法幫一手,別再出現像上次那種情況,我這人不喜歡打打殺殺,白老爺你懂的。”


    “這.....”


    其實趙三元早就想好了條件。


    從陰差手裏能拿到的好處太少太少了。


    唯一有用的就是從身份層麵打開思路。


    以後的日子少不得要與人爭鬥,再出現老高瀕死的情況,到時候肯定要去撈人,所以能走黑白無常的路子,能少許多麻煩。


    但對於陰差來說,走陰這種事本質上是不被允許的,隻是千百年來塵世高人從來沒少過,沒被識破就罷了,一旦被識破肯定要按規矩辦事。


    “沒問題。”


    “這麽痛快?你不會是忽悠我吧?”


    “哪能啊老弟,白哥我向來說話算話。”


    “真同意?”


    “同意同意,不就是等你再走陰的時候讓我和黑子幫襯點麽,沒問題,到時候你在黃泉路盡頭的石碑前把它戴腦殼上,白哥就來了。”


    趙三元有些措手不及,他都想好怎麽討價還價了,豈料白老爺答應的極為爽快。


    殊不知這小子在下邊早就掛了號,如果再走陰鬧起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倒不如睜隻眼閉隻眼,差不多得了。


    也就是趙三元主觀思想沒轉過來,否則不會說出這麽簡單的條件。


    白老爺將自己高高尖尖的帽子放在桌上,跟之前的金元寶不同,要想將它實實在在交給趙三元,白老爺得顯個真身,眨眼的功夫而已,不會引起啥騷動,畢竟大半夜的沒誰會注意路邊攤的角落。


    但!


    老板大哥會!


    他一直在觀察趙三元這邊的動靜。


    冷不丁瞧見渾身煞白郎當個長舌頭的‘人’出現,他頭個反應便是白無常。


    要不咋說有的人天生就是社牛。


    隻見他抄起灶台下的磚頭,朝著白無常的麵門就扔了過去。


    啪——


    正中目標。


    白無常懵逼了,黑無常也懵逼了。


    誰也沒料到會突然飛來個磚頭。


    “別急眼別急眼,看在是他請客的份上咱不跟他一般見識,二位不是還有公務麽?莪就不多留了,交代的事肯定給辦明白。”


    趙三元一邊說著話,一邊上前給老板大哥護在身後,小聲罵道:“你特麽虎逼啊?白無常顯身這麽一小會你就用板磚摔它臉?咋想的?趕緊收攤連夜打包行李迴老家!”


    老板大哥表情七分忐忑,三份疑惑,嘀嘀咕咕道:“不對啊...傳說中不是說往白無常身上扔磚頭,它就會用金元寶或銀元寶打迴來麽?我還想著富貴險中求撈一筆呢....”


    “你是真虎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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