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臉一白,開始不斷呸。


    崔燦雯:呸就呸,吐什麽口水?


    “楚音是看上你什麽了?”崔燦雯不恥下問。


    今日一見,楚音確有其不俗。


    雖說不是世家大族所喜歡所接受的女子模樣,但卻能以孤女之身立足於長安。


    安王有始有終,呸完最後一聲。


    “看上我擅詩書音律,能為她作詞?”


    “看上我對她足夠信任,足夠好?”


    “或者是看上我大富大貴之家貴公子的身份?”


    “看上我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上我。”


    安王甚是榮耀的自我總結。


    崔燦雯扶額,沒眼看啊,沒眼看。


    安王煞有其事“皇兄不覺得嗎?”


    “她喜歡的,她想要的,恰好我有,這其實是一件幸福事。”


    崔燦雯和梁少淵麵麵相覷,一時間沒有言語。


    這種覺悟,想來是不會出現在她和梁少淵身上的。梁少淵單純的愛美色,她單純的愛江山。


    他們都膚淺,體會不到這種刻骨銘心的東西。


    “皇兄,皇嫂,我還是擔心……”


    安王就好似打開了話匣子,碎碎念不斷。


    一字一句,字字句句,皆是楚音。


    崔燦雯歎息了一聲,掀開帷幔,看著已經漸漸冷清下來的長街。


    行人稀疏,大多的小攤販已經收拾整齊結束一天的營業,三三兩兩嬉笑打趣,分享一天的心情。


    唯餘零星點點商販的燭火依舊亮著。


    不遠處,似是有水汽升騰,在燭火的掩映下,多了幾分海市蜃樓的飄渺。


    “我餓了。”


    崔燦雯驀地開口。


    滔滔不絕的安王一怔,肚子很是合時宜的咕咕叫了起來。


    說了半天,他也餓了。


    於是,崔燦雯和安王同時望向了梁少淵。


    梁少淵眸光忍不住閃爍,宮外的吃食能好吃嗎?


    但,在散發著無形壓力的兩雙眼睛注視下,梁少淵屈服了。


    “也不是不行,但是……”


    那句但是得仔細著選地方,再不濟也得是長安城最有名的酒樓食肆還沒說出口,馬車就停了。


    王寶表示,白露說停,他不敢不停。


    這時,他和白露已經站在了馬車側麵,杌凳早已擺放好。


    掀開簾子,梁少淵覺得自己的腿好似澆築了鉛,抬不起來,也下不了馬車。


    麵攤?


    還是如此簡陋,隻有一對老夫妻的小攤子,那招牌都快要被風化了!


    安王搶先一步,跛著足下了馬車,崔燦雯緊隨其後。


    隻有三張桌子,很簡樸。


    “阿婆,一份槐葉涼麵。”


    安王舉手表示“我也一樣。”


    這小攤位,他也是第一次。


    崔燦雯坐在燭火掩映的木桌旁,神情有些晦暗不明。


    所謂的槐葉涼麵,采青槐嫩葉搗汁和入麵粉,做成細麵條,煮熟後放入冷水中浸漂,其色鮮碧,然後撈起,以熟油澆拌,再加佐料調味,成為令人爽心適口的消暑佳食。


    “客人來的不巧,這青槐嫩葉四五月份采摘最是合適,如今入秋了,槐樹葉口感就大不如春夏了。”


    “不如客人換一種,老婆子的麵攤雖小,但不是自誇,味道絕對是一絕。”


    “長命麵。”


    “老婆婆,換一份蘸水麵吧。”


    是啊,出宮的時節不合適。


    其實,她想換一份長命麵,也稱臊子麵。


    但如今,長命麵被當作了長壽麵,唯有生辰之日才會吃。


    安王鸚鵡學舌。


    老婆婆樂嗬嗬的應下。


    “兄長來過?”


    安王坐在崔燦雯的對麵,一邊小口抿著老婆婆端上來的麵湯,一邊問道。


    崔燦雯一愣“聽說過。”


    她來過很正常,但梁少淵絕無可能。


    空氣中的香味不斷飄進馬車,梁少淵咬咬牙最終還是下來了。


    清河崔氏的嫡女吃得,他也吃得。


    老婆婆和那老翁一見梁少淵,便覺得有些許麵熟。


    這眉眼,像極了曾經來他們麵攤的一位女郎君。


    女郎君曾送他們收養的小兒入了私塾。


    “與她一樣。”


    刻意壓低的嗓音,聽起來倒真有幾分像男兒。


    梁少淵注視著年久的凳子,嘴唇囁嚅,似是想要說什麽。


    見狀,白露用帕子輕輕擦拭,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在梁少淵麵前晃了晃。


    幹淨的很!


    是舊,不是髒。


    梁少淵:果然仆隨主子,一樣氣人!


    “食不言。”


    “你別說話了。”


    崔燦雯當機立斷道。


    老婆婆和老翁,年紀雖大,但動作卻不遲緩,很快三份蘸水麵便被端了上來。


    白露眨巴著圓溜溜的眼睛“小姐,我也想吃。”


    梁少淵擺擺手,一碗麵而已,他不至於那麽苛刻。


    “王寶,你也嚐嚐。”白露喜滋滋的拉著王寶的袖子道。


    夜風徐徐,蘸水麵裹著辣椒,冰火兩重天。


    無人說話,靜謐的不像話。


    安王自告奮勇的付了銅板,臨行前,白露偷偷摸摸背著人多放了一吊錢。


    安王夜扣宮門,將崔燦雯一行人送迴了宮中。


    長生殿內,燈火通明,謝太後端坐其中。


    眉眼淡淡,神情疲累。


    出宮,必是瞞不過謝太後的。


    “皇帝,你愈發放肆了!”


    謝太後疾言厲色,緊接著有道“皇帝胡鬧,身為皇後不加以勸阻,是失職。”


    一碗水,端的很平。


    安王則是直接認錯,幹脆利索。


    崔燦雯很是好奇,安王為什麽跪的這麽容易。


    她腿腳健全,都沒這麽快!


    “母後。”


    “此次出宮事出有因。”


    梁少淵並不想跪,想要吧啦吧啦說清楚。


    但謝太後沒有給他再繼續開口的機會“皇後,莫要恃寵而驕。”


    “迴坤德殿,反思己身,靜思己過。”


    “自明日起,下朝後便在坤德殿禁足半旬,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不要辜負哀家對你的期望。”


    “有意見嗎?”


    梁少淵皺眉,靜思己過?


    反省自己,容易糟心,這日子他怕過不下去,被自己蠢哭。


    所以,他太有意見了!


    梁少淵表示,他自己不服。


    於是,梁少淵伸出手指,指著崔燦雯“微服出宮是陛下的主意,為何單單罰我。”


    “還有我。”安王弱弱的舉手。


    他知曉,他接下來的日子也是水深火熱。


    謝太後淩厲地挑了挑眉,似是不滿,又似是嫌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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