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真是如此,才真的是一眼望到頭的絕望和蒼白。


    他這一生有何意義?


    年少,名不見經傳,聲名不顯,處在雍王的陰影之下。


    世人隻知,大雍朝有驚才絕豔的雍王殿下。


    後來,守得雲開見月明,僥幸的被授以冊寶,正位東宮,守邦嗣大統。


    短短數載,美夢便要被驚醒了嗎?


    一時間,梁少淵竟不知是如夢境一般自焚一了百了痛苦,還是以女子之身立於世難熬。


    “你是不是在心中慶幸?”


    梁少淵看著依舊心平氣和坦然自若的崔燦雯,脫口道。


    崔燦雯抬了抬眼皮,淡淡道“我隻是不願做無謂的庸人自擾。”


    “車到山前必有路,若無路,那便闖出一條路。”


    “不是嗎?”


    她的確無法跟梁少淵感同身受。


    在梁少淵心中,女子天生卑賤弱小,理應被束縛在三綱五常之中,以夫為天,不能有自我,更不能有違逆。


    在梁少淵與她互換身體之後,一麵繼續鄙夷著女子,一麵又不得不暫時屈從於現實。


    所以,梁少淵心急如焚,迫不及待。


    但她不一樣,那日龍輦上的靈光一閃,讓她打定主意,她的人生不止有一種可能。


    她有了野心,有了想做的事情。


    無論是披著梁少淵這身皮,亦或者是迴到自己的身體,此誌不移。


    庸人自擾嗎?


    梁少淵淒苦一笑。


    早朝時他有多期待,現在就有多絕望。


    但願一年半載,可以重現四星連珠。


    如果可以,他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好吧,他心知肚明,他從不具備力挽狂瀾的能力。


    若大雍真的到了危急存亡的時刻,他能做的也隻是與大雍共存亡。


    僅此而已。


    恍惚間,梁少淵有些記不清先帝爺交在他手上的江山是什麽樣子了。


    先帝爺是有意讓謝太後助他穩固朝局,遏製老臣的,但他不願。


    在他的言語擠兌下,謝太後很是爽快的還政於他,甚至還索性離宮不理俗事。


    謝太後一走,他的確是神清氣爽。


    但,也隻有短短時光罷了。


    在朝堂上,他既不能製衡,又無法壓製,隻好美名其曰的效仿先賢的垂拱而治。


    他錯了嗎?


    梁少淵皺著眉頭,眼眸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


    “我們還能換迴來嗎?”梁少淵幽幽道。


    崔燦雯堅定道“能!”


    她從來都不想一世以梁少淵的身份建功立業。


    她想走出後宮,想實現自己的野心和抱負。


    但更想為這天下的女子爭取一個機會。


    唯有她以女子之身,登臨高位,才可能上行下效,讓女子也可自由決定。


    堅決,不假思索的迴答,讓梁少淵頗為詫異。


    互換身體,崔燦雯還不樂意了?


    如果不是這個契機,崔燦雯隻可能抱著賢後的虛名枯熬一世,然後在史書上留下隻言片語。


    崔皇後,素有賢德。


    不會有濃墨重彩的記錄,更不會有跌宕起伏的一生。


    崔燦雯應該感恩戴德才對。


    “你竟不樂意?”


    梁少淵問出了口。


    崔燦雯輕笑,撥弄著扳指“誰願頂著旁人的身份活一輩子。”


    “你願意嗎?”


    “反正我不願意。”


    “崔氏女也有崔氏女的傲骨。”


    梁少淵追問“那你可以一世為帝王,這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機遇。”


    “我替陛下青史留名?”


    “那陛下呢?”


    “言行無狀,汙我崔氏清名嗎?”


    崔燦雯似笑非笑,望著梁少淵。


    無論是青史留名,還是身前大業,她都會自己籌謀,無需旁人代勞。


    “不要這麽絕望。”


    崔燦雯起身,拍了拍梁少淵的肩膀。


    梁少淵:他就是控製不住的絕望。


    “陛下,皇後娘娘,祥珈姑姑求見。”王寶尖細的聲音自殿外響起。


    崔燦雯對著梁少淵抬了抬下巴“找你的。”


    梁少淵:(;′??Д??`)


    他脆弱的小心髒已經千瘡百孔了,謝太後還要再撒上一把鹽嗎?


    今日,他實在是沒有精力應付謝太後,演不了虛假的母女情深。


    “能說我病了嗎?”


    梁少淵蔫蔫道。


    崔燦雯挑挑眉,反問“你覺得呢?”


    “用你的腦袋想一想,你若是病了,剛剛經受了打擊的太後會不會把你接到興慶殿,小心看護?”


    “日日夜夜,抬頭不見低頭見。”


    “你還病嗎?”


    梁少淵瘋狂搖頭。


    他年輕力壯,怎麽可能生病。


    如果他和謝太後朝夕相處,他怕大雍皇室發生慘劇。


    不是他死,就是謝太後死。


    “還算聰明。”崔燦雯戲謔道。


    崔燦雯抬高聲音“進來吧。”


    祥珈嬤嬤依舊不苟言笑,但規矩卻挑不出錯。


    “陛下,皇後娘娘。”


    “太後知曉觀主會入宮為睿賢長公主祈福,深覺這是個好日子,便自作主張的邀了安王殿下和康樂長公主入宮一起用午膳。”


    梁少淵下意識鬆了口氣。


    還好,不隻有他。


    “太後娘娘遣老奴過來一問,陛下和娘娘是否有時間移駕。”


    “太後娘娘說了,就當是一家人小聚了。”


    的確是一家人。


    先皇還活著的子女,再加上太後和她。


    滿打滿算,也才六個人。


    隻是,不知謝太後此舉又何用意。


    崔燦雯眉眼溫和“母後相邀,怎能不去。”


    “嬤嬤先迴去複命,朕和皇後稍後便到。”


    梁少淵心中的疑惑並不比崔燦雯少。


    他和謝太後一向不對付,所以謝太後任何的小動作,他都會下意識多想。


    “老奴告退。”


    祥珈一走,梁少淵就輕聲問道“太後何意?”


    梁少淵深深懷疑,謝太後是不是接受不了雍王殿下被謀害的事實,怒火中燒,喪心病狂的想要將先帝留下的血脈統統毒死,以泄心頭之憤。


    “過去用午膳,得萬分警醒。”梁少淵補充道。


    看來看去,他竟成了最安全的。


    畢竟,崔燦雯和謝太後是真的有母女情分的。


    崔燦雯蹙眉“是你蠢,還是太後傻?”


    “既然睿賢、安王、康樂都受邀,太後十有八九是因睿賢與陸喻之的鬧劇有所反感,生了為安王和康樂賜婚的心思。”


    “安王和康樂,都也到了婚嫁的年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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