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掌刑獄案件審理。


    若公正嚴明和權威真實遭到質疑,他這個大理寺卿,首當其衝。


    陛下說話,大可不必刁鑽。


    就好似自崔皇後臨朝後,陛下就突然長嘴了。


    可崔皇後卻表現的沉默寡言,甚至有些軟弱可欺。


    大理寺卿的兩撇小胡子,不住的顫抖著。


    “若真是如此,朕恐怕需要擔心一下到底有多少冤假錯案,有多少人無辜蒙冤,又有多少人逍遙法外。”


    崔燦雯身子微微向前傾了傾,幽幽道。


    “陸喻之一案,朕顧慮到皇家顏麵,既沒移交刑部,也沒移交大理寺,甚至不曾驚動禦史台,但諸位呢?”


    “趁著早朝,對朕和皇後發難?”


    “朕顧念老宣安候的名聲,諸位就是這樣迴報朕的?”


    “皇後初臨朝堂謹小慎微,就是讓你們鷹視狼顧的嗎?”


    “發難也就算了,連曲直都不辯一辯?”


    “這就是朕的重臣啊,這就是先帝爺臨終前都推崇信重的老臣啊。”


    大理寺卿的心越發緊了,崔燦雯的話音剛落,就迫不及待的開口,以證清白。


    “陛下,臣也隻是念在與宣安候交情一場的份兒上請求陛下網開一麵,並非罔顧曲直。”


    “大理寺也一向嚴謹求實,量刑得當,絕不會肆意妄為。”


    為官者,都想留個清名,他也不例外。


    崔燦雯輕唿一聲“朕並未針對大理寺,大理寺卿何必要拖整個大理寺下水。”


    大理寺卿:……


    莫名有些懷念以前的皇帝陛下。


    他深刻懷疑,陛下罷朝那幾日不是在養病,而是在給嘴開光。


    “朕也隻是擔憂罷了,想必大理寺卿絕不會讓朕失望的。”


    崔燦雯話鋒一轉“依諸位之見,宣安候府的這檔子事是可以塵埃落定了,對嗎?”


    “大理寺卿?”


    “刑部尚書?”


    “禦史中丞?”


    “諸位都是大雍明察秋毫洞若觀火的斷案能手,你們的話,朕是信的。”


    崔燦雯一臉的真誠,眸光明亮。


    大理寺卿心中甚是無語,這簡直就不叫問題。


    “臣以為陛下所言有理,事不說不清,理不辯不明,陸喻之之事,還應認真梳理,才能讓人信服。”


    “梳理清楚後,是否寬恕,得陛下和眾臣決定。”


    大理寺卿微微思索,決定順著陛下的意。


    嗯,他尊重事實。


    至於梳理清楚之後,群臣請命,他一定三緘其口。


    大理寺,絕不能當成典型。


    刑部尚書和禦史中丞對視一言“臣附議。”


    可以群臣發難,但絕不能單獨被拎出來。


    這樣,傳來傳去,惡名就隻讓他們幾人背了。


    這一刻,刑部尚書很是想念遠在滎陽的盛景和。陛下一手提拔的盛景和,在朝堂之上也總是刻意讓其露臉。


    有盛景和在,他這個刑部尚書隻需要黃雀在後,漁翁得利就好。


    “哦?”


    “怎麽梳理,怎麽辯?”


    “那就由三位就所掌握的開始梳理吧。”


    “王寶,準備筆墨,記錄下這一幕盛景,若傳至民間,必能讓百姓更加信服大雍律法。”


    崔燦雯大手一揮,吩咐道。


    文武百官愣住了,梁少淵也失神了,唯有王寶手腳麻利。


    “陛下,朝堂大事,怎能成市井之言。”


    有人沉默不語,有人激烈反對。


    “市井之言?”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


    “民心,才是大雍之本。”


    “今日,三司就宣安候府一事理清脈絡,還原事實,就是對大雍律法最好的實踐,更能讓百姓知曉,律法,是為天下人而生的。”


    “適當的,讓權力在陽光下行使,才能讓諸卿心有敬畏。”


    “心存敬畏手握戒尺,慎獨慎微勤於自省,才是真正的為官要義。”


    “此事無需再爭執,自此刻起,百官的一言一行都將認真準確的記錄,至於一語不發者……”


    說到此處,崔燦雯停下了,由百官自行迴味。


    梁少淵已經麻了,他歸心似箭,崔燦雯卻要在乾陽殿搞一個三司起頭,百官暢所欲言的探案大會。


    這是一時半會兒能說完的?


    最主要的是,崔燦雯如此招惹文武百官,他迴歸後,要如何收拾這個爛攤子。


    他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開始吧。”崔燦雯看向了大理寺卿禦史中丞刑部尚書三人。


    沒有辦法,大理寺卿開口道“綜合諸位同僚所言各處傳聞,以及臣所了解的,陸喻之曾有傷害睿賢長公主的舉動。”


    “既已被休棄,且不再有世子爵位,那與睿賢長公主便是尊卑有別,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險些傷及睿賢長公主腹中血脈,有錯亦有罪。”


    大理寺卿十分巧妙,避重就輕。


    “其餘,就有勞諸位大人補充了。”


    刑部尚書咬咬牙“坊間傳聞,陸喻之的外室恐已被害了性命,經臣了解,那名外室的確已不再住處,但並無證據證明,宣安候父子有殺人之實,此疑點尚需查證。”


    說實話,對於官宦之家來說,後宅之中死個姬妾,著實不值得興師動眾。


    禦史中丞絞盡腦汁“先帝爺賜婚,睿賢長公主下嫁,宣安候府不思感恩,反而糟踐皇家顏麵,當罰。”


    在崔燦雯的注視下,王寶的奮筆疾書下,其餘臣子也開始思忖著開口。


    隻是,辯著辯著,越辯越偏。


    甚至牽扯出了功過是否能夠相抵,駙馬豢養姬妾是否大逆不道,勳貴之家犯錯大雍律法是否同一有效……


    “停!”


    梁少淵隻覺得一群鴨子在耳邊嘎嘎的叫。


    先帝爺在時,臣子們嘎嘎有用。


    他登基,臣子就隻會嘎嘎。


    “就說,按律,又綜合考慮各種因素,宣安候府的事情應如何處置。”


    算時間,清望觀觀主入宮了。


    這破日子,他是一天也熬不下去了。


    大理寺卿道“尚不能下定論,需查明那外室的下落。”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梁少淵:吵了半天,得出個不能定論。


    “那就查明再議。”


    “今日,此事就此作罷。”


    王寶緩緩的放好筆墨,起身。


    “那……”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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