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在父親死後,以一己之力震懾村子裏的虎視眈眈,守住父親的家業,那也就能在此刻守住她自己守住她的孩子。


    哭哭啼啼?


    不哭!


    現在哭,那以後就是天天哭的日子。


    這麽配合讓陸喻之的苦口婆心長篇大論頓時沒了用處。


    “挽娘,你不生氣,也不怨恨嗎?”陸喻之狐疑的開口。


    挽娘心中一警醒,麵上頓時擺出淒楚無比的表情,整個人蔫蔫的,就如喪失了賴以生存土壤的花朵,柔弱的不像話。


    “怎麽可能不生氣呢。”挽娘聲音幽怨,還伴隨著兩行清淚。


    “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是我的夫君,我腹中又有孩子,你我之間的感情做不得假。”


    “況且,離了你,天大地大,我一個弱女子怎麽活下去啊。”


    挽娘悲痛欲絕,眼淚一滴滴砸在了陸喻之的心口,滌清了懷疑。


    是啊,孤兒寡母隻會被人欺淩,他是挽娘唯一的依靠。


    陸喻之先是勸慰一番,然後安排道“我之前在江南置辦過一處小院,你可以在那落腳。”


    “離開京城,宜早不宜遲。”


    畢竟,他還得入宮祈求睿賢長公主的原諒。


    挽娘一介農女都知曉一日夫妻百日恩的道理,睿賢長公主卻那般絕情。


    “委屈你了,挽娘。”


    陸喻之長長的歎了口氣,滿臉愛憐。


    早晚有一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接迴挽娘。


    挽娘抽噎著,依偎在陸喻之的肩頭,默不作聲,似乎是要牢記夫妻二人這最後的團聚。


    小院被一把火燒了,挽娘也被秘密送出了京。


    坐在馬車上的挽娘,眉眼冷肅,去煙雨江南靜待夫歸?


    做夢!


    這場所謂情意甚篤的婚姻,不過是大夢一場一枕南柯。


    明知是騙局,若還是泥足深陷,癡心妄想,才是死路一條。


    她不管,她現在就要珍愛生命遠離騙子,然後讓父親後繼有人。


    至於陸喻之,合該潦倒一生。


    此時,陸喻之已經跪在了宣安候府老夫人的院門外,一邊懺悔,一邊磕頭。


    眼看著日頭越來越低,陸喻之心中便越發著急。


    今日入宮已不現實,他現在隻盼著明日朝會,祖母能向太後遞牌子替他求情。


    漸漸的,陸喻之的聲音有些沙啞。


    天色愈暗,夜風驟起。


    老夫人滿臉不耐,著人尋來棉團塞在耳中,阻擋了倒人胃口的噪音。


    是她態度表達的不清楚,還是陸豐父子聽不懂人話。


    擾人!


    老頭子臨終前,也不知犯什麽渾,非要過繼子嗣,說什麽讓她頤養天年享含飴弄孫之樂,不至於孤苦無依。


    她是一品國夫人,大雍國就是她的依靠。


    她真的覺得,宣安候府這一灘汙水,如果不及時脫離,會讓她晚節不保,指不定還會讓老頭子被鞭屍。


    老頭子一生都以能入淩雲台為榮,若是被不肖子孫連累除名,怕是做鬼也難安。


    人不怕沒本事,最怕心眼壞還野心勃勃愛折騰。


    如今,就連崔皇後都臨朝了,陸豐竟還覺得陛下如以往任人拿捏才是真正的愚蠢。


    崔皇後身後真正站著的不是崔家,而是謝太後。


    那個半生都在朝堂撥弄風雲,滿門忠烈的謝太後,兩子皆失,視崔皇後如親女。


    她總覺得,崔皇後臨朝,某種程度上是謝太後和陛下達成了某種和解。


    不行,她不能任由陸豐父子連累墜入深淵。


    都說養兒防老,但她不需要防老。


    在侍女的攙扶下,老夫人披上大氅,在院內燈火的掩映下,隔著木門,聲音淡漠的就好似吹拂在周身的夜風“你們父子決定了?”


    若無陸豐的首肯,陸喻之絕不敢如此相逼。


    她問這一句,也等於是廢話。


    “決定了。”陸喻之心中一喜,忙不迭道。


    老婦人久久沒有言語。


    好吧,那她也決定了。


    “你迴去吧,明日一早,老身便入宮。”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陸喻之鬆了口氣“多謝祖母。”


    祖母出麵,必然能夠扭轉乾坤。


    還真真是應了那句,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陸喻之叩謝後,匆匆離開。


    收到消息的陸豐也忍不住心中一喜,背著手站在廊簷下,心中盤算著。


    無論如何,都避免不了被人看笑話。


    所以,在被譏諷中將利益最大化才是最重要的。


    隻要睿賢長公主迴頭是岸,陛下追迴聖旨,謝太後下懿旨安撫,那宣安候府的威望會更上一層樓。


    這一切,都得有勞老夫人了。


    這一夜,鮮少有人能睡的香甜安穩。


    不管是宣安候府上下,還是遠在清思殿的睿賢長公主。


    天剛亮,陸豐父子便穿戴整齊的等候在老夫人的院外。


    老夫人:催命呢?


    老夫人坐在馬車上,眼睛微闔,慵懶輕鬆,還帶著淺淺的困倦,整個人的精氣神兒鬆弛的不像話。


    見狀,宣安候陸豐心中隱隱不安。


    老夫人這是胸有成竹才雲淡風輕,還是打算破罐子破摔?


    “母親。”


    老夫人鼻腔發音,眼睛也沒睜開“還是叫老夫人吧。”


    這句母親,她無福消受。


    宣安候陸豐一噎,歎了口氣,無奈道“母親,你我母子,這是事實。”


    “宣安候府好,母親的生活才會無憂。”


    “兒子知道母親心中不滿甚多,但還是希望此次母親能以大局為重。”


    “事了,兒子和喻之願意去跪祠堂。”


    老夫人撇撇嘴,這話說的還真是委曲求全。


    “我會以大局為重的。”


    “孰輕孰重,我這個老太婆還是能分清的。”


    孰輕孰重?


    她和老頭子最重!


    陸豐父子,受著老頭子的蔭庇,承襲著爵位,不思報國,熱衷弄權,把控人心,肯定輕!


    因為沒良心,挖出來也沒重量。


    陸豐壓下心中的不適,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與老夫人,可能是世上相處起來最陰陽怪氣的母子了。


    大雍朝律,侯爵無需每日上朝。


    於是,宣安候陸豐帶著陸喻之跪在了乾陽殿外,而老夫人則是入後宮給謝太後請安,看望睿賢長公主。


    鄭貴妃:來了,來了,她穿著一品國夫人的誥命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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