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明麵上,清河崔氏都必須是獨善其身清清白白,絕不能踏足泥沼。


    唯有這樣,清河崔氏才能成為崔皇後身後屹立不倒的底牌。


    這個道理,想必無論是崔皇後還是崔時凜,都懂。


    劃清界限,才是最高明的地方。


    清河崔氏,不同於一般的世家,家訓家規森嚴,又鮮少涉及爭權,又是天下讀書人心中的聖地。


    若無確鑿詳細的證據,任何人都不能輕易對清河崔氏下手。


    崔時凜那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將清河崔氏剝離在外。


    崔家丫頭披著梁少淵的皮,將一切的責任都攬在了梁少淵頭上。


    畢竟,陛下舌戰群儒力挫群雄是事實。


    而崔侍郎力勸陛下三思而行也是事實。


    隻可惜,梁少淵想不到這一層。


    也許梁少淵還在為崔家的忠君清白而沾沾自喜。


    梁少淵看了看謝太後,又看了看崔燦雯,心中那股怪異的懷疑浮上來又沉下去,浮浮沉沉,攪的他心緒不寧。


    應該是不知道的吧。


    若是知曉,謝太後應該會阻礙他垂簾,或者直接想方設法弄死他吧。


    梁少淵心中惴惴,但還是依言道“兒臣與陛下夫妻一體,陛下待兒臣熱忱真誠,兒臣銘感五內。”


    梁少淵的話中,帶著淺淺的試探。


    謝太後恍如未察,依舊自顧自道“哀家離宮前,你們二人關係僵硬冰冷,哀家還很是擔心。”


    “現在,也算是冰釋前嫌,未來也定會好的。”


    謝太後將梁少淵的手握在掌心,另一隻手輕輕拍著,語重心長。


    梁少淵再一次不受控製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忍不住,也控製不了。


    好吧,如此親昵的舉動,謝太後隻會對一度視為親女的崔燦雯做。


    至於他?


    他和謝太後之間,除了仇,就是怨。


    謝太後懶得跟他做戲,而他更懶得應付謝太後。


    謝太後的手心依舊貼在梁少淵的手背上,梁少淵就如同被洪水猛獸盯上一般,一動也不敢動。


    太可怕了!


    恐懼,嫌棄,皆有之。


    崔燦雯不著痕跡的翻了個白眼,還敢嫌棄謝太後?


    給他臉了!


    沒有尿吧,難道還沒有鏡子,不知道照照自己?


    好吧,她混跡軍營時的氣質又自然流露了。


    忍住,忍住,她現在不是戰場上追著敵人嗷嗷叫的小野狼,她是崔燦雯!


    “母後說的是。”


    梁少淵頭皮發麻,已經歇了全部試探的心思。


    他和謝太後之間是永遠不可能似剛才那般既親昵,又推心置腹交流的。


    “當年是兒臣和陛下年輕氣盛,不懂的珍惜眼前人的道理。”


    梁少淵頂著心頭止不住的惡寒,昧著良心解釋道。


    一邊說,還一邊試圖想要將手抽出來。


    有沒有一個人來告訴他,為什麽女子之間身體接觸要如此黏黏糊糊。


    說話不能直說?


    又是挽臂,又是拍手,真要命啊。


    梁少淵忍不住給自己洗腦,可沒有半分用處。


    謝太後,絕對是他在這世上最厭惡的女人。


    沒有之一!


    就連崔燦雯都無法與謝太後相比並論。


    一看見謝太後,他就想起了他母妃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年少時,他很怕。


    漸漸長大,他又忍不住思念母妃。


    那份怕,在經年累月之中,就變成了怨恨。


    麵對仇人,誰能坦然自若,笑臉相迎。


    他做不到,他也無需委曲求全。


    他是大雍的天子,旁人看他臉色還差不多。


    就在梁少淵繃不住的時候,謝太後適時鬆手了。


    年輕人,修行還是不到位。


    惡心不死他!


    崔燦雯也是越發無語了,還珍惜眼前人?


    她和梁少淵,都咽氣了,也不可能互相看順眼。


    “那便好。”


    “母後最是憂心你,如今也能放心了。”


    謝太後靜靜的看著梁少淵表演。


    崔燦雯接過話“所以,母後您得養好身體。”


    “二皇兄的事,還有兒臣和皇後,都需要你。”


    這才是她來興慶殿的原因。


    不來看一看,實在放心不下。


    “放心。”


    謝太後的笑不達眼底。


    無論如何,她都會先查明當年的真相。


    她怕,到了地下,晟熠問她,她卻有口無言。


    梁少淵待的憋屈又無聊,他從不需要謝太後這尊狠辣的大佛坐在他頭頂。


    可偏偏他要扮演的角色是母慈兒媳孝。


    梁少淵眼神飄忽不定,人在興慶殿,心卻飛往了歸念寺。


    他突然想與焦雅談一談。


    既然已經洞悉了焦雅的意圖,那他是不是能成為掌控焦雅的那把劍鞘。


    不過,都得等他把身體換迴來。


    否則,他這把劍鞘,留不住焦雅這柄劍。


    本來,在乍聞焦雅的精於算計陰謀詭計時,他恨不得讓焦雅死在歸念寺,此生不複相見。


    但經過一夜的冷靜,以及早朝上發生的事情,他改變了想法。


    他,遠不及崔燦雯和謝太後。


    若是能偷偷將焦雅收攬,暗中為他籌謀,也許能助他一臂之力。


    反正普天之下,也隻有他能在太後和崔燦雯的手底下護焦雅周全。


    焦雅別無選擇,自然會向他投誠。


    崔燦雯和謝太後對視了一眼,不出意外,就是又想到損人也不利己的幺蛾子了。


    “母後,我和皇後還未曾用早膳,不知能否陪母後一起。”


    人是鐵,飯是鋼。


    想要養身體,最基本的就是吃好睡好。


    謝太後眸光柔和,點了點頭。


    崔家丫頭初立朝堂,於是疲於應對,她得讓崔家丫頭安心。


    安靜伺候在一旁的祥珈麵露喜色,連忙吩咐宮女將一直溫在爐上的早膳擺上來。


    自昨日,太後娘娘聽聞了北山大火疑點後,就再未用過膳,在她好說歹說下也就勉勉強強抿了幾口粥。


    夜半三更,太後也是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她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當年的真相固然重要,但太後娘娘的身體也不容疏忽。


    梁少淵看著滿桌精致又有食欲的早膳,心下疑惑。


    謝太後不愧是個蛇蠍婦人,在聽聞那樣的噩耗之後,竟真的還能吃的下。


    梁少淵吃的心不在焉,而崔燦雯則是盯著謝太後喝下半碗素粥,有用了兩塊麵點才稍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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