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敢?”


    “沒一件正事,不妨礙,就當看個樂子。”


    “還是說,朕的話已經不管用了?”


    在崔燦雯的催促下,王福戰戰兢兢打著哆嗦,跪在地上打開了奏折。


    王福表示,宦官愛權他不愛,他愛命!


    梁家骨子裏都是殺伐果斷的主兒,誰知道他伺候了十幾年看著溫溫吞吞的這位,會不會突然覺醒。


    “有何感想?”


    崔燦雯看著依舊在打顫的王福,猶豫著,要不要告訴王福顫動的幅度略顯浮誇了。


    下次記得演的更像點兒,否則她不介意小題大做,定王福一個殿前失儀的罪名。


    “老奴……”王福依舊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朕竟不知王福公公何時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崔燦雯語氣平淡,讓人聽不出喜怒。


    王福雙手捧著奏折置於額前“各位大人都是國之肱骨,老奴不敢妄加評論。”


    “何為妄?”


    “朕的命令,何人敢稱之妄?”崔燦雯做出一副目空一切的模樣。


    王福:總覺得陛下有種不顧及人死活的自信。


    今日他敢對奏折提出意見,明日百官就敢把他送上斷頭台。


    至於陛下,陛下頂多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懷念兩句。


    可他又不能不開口“老奴覺得,字很漂亮,詞很精妙,句很傳神。”


    王福十分誠懇又真摯的誇讚道。


    “字如其人,想必這位遠在江夏的刺史大人肅肅如鬆,豐神俊逸吧。”


    自年幼入宮,他便不曾出過長安城。


    江夏的四時風景山川風貌他一概不知,更遑論一個刺史呢。


    但,無論如何,誇誇誇是求生基本。


    宦官對上文武百官,不想死就隻能夾著尾巴做人。


    罵也罵不過,打也打不過。


    崔燦雯輕笑道“這你可就猜錯了。”


    “江夏刺史,是個名副其實的糟老頭子,先帝爺在時評其庸庸碌碌,無甚作為。”


    王福將頭壓的更低,額麵幾乎與地板接觸。


    這話,是他能聽的?


    “陛下。”王福欲哭無淚。


    他竟從陛下的身上感受到了壓迫感。


    “沒其他感想了?”崔燦雯漫不經心的把玩著玉扳指。


    “老奴愚鈍。”


    “老奴沒讀過什麽書,不識得什麽大道理。”


    迴應王福的是玉扳指碎裂在地的清脆響聲。


    梁少淵砸碎了她兩個琉璃瓶,她砸碎一個玉扳指,也不過分吧?


    不過分!


    “朕留你在身邊就是和稀泥的嗎?”


    “朝堂群臣欺朕年輕無實權,忍能對麵為權臣。”


    “如今,竟連你都不肯對朕說實話。”


    “朕,實在失望。”


    崔燦雯長歎一口氣,眼神幽暗冷漠。


    王福的額頭上冒出冷汗,這下的顫抖真實了。


    宦官存於世,靠的就是帝王的寵信。


    一旦失了聖心,卑賤如塵土。


    “陛下,陛下。”王福踉蹌著爬過來,不住的磕頭“陛下,老奴實在不知江夏刺史的奏折有何問題。”


    雖說他誇的有些過分了,但那遣詞造句的確算得上妙筆生花啊。


    “你既也認同奇石乃上天祥瑞有護佑社稷之能,不若你親自為朕尋一奇石,以表忠心?”


    這話,聽的王福一愣一愣的。


    還來不及反應,聲音又響起“隻要你能為朕尋到稱心如意的奇石,朕允你參政。”


    王福:天要亡他,禍不單行!


    參政二字,遠比奇石更可怕。


    王福咬咬牙,打算打感情牌,哭訴一下十幾年的主仆情,卻見上首之人已經重新執起朱筆,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


    三言兩語,他等同於被流放了?


    “還耽擱什麽,不去嗎?”崔燦雯邊批閱奏折,邊隨口道。


    王福,絕不是個省油的燈。


    “懇請陛下再給老奴一次機會。”


    “老奴突然有了個不太成熟的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見王福改了話鋒,崔燦雯饒有趣味的抬起了頭。


    曆朝曆代總管太監都是最擅長揣度帝心的,總不能就王福是例外。


    “講。”


    “既先帝爺金口評其庸庸碌碌,不如將江夏刺史罷官吧。”


    崔燦雯:不成熟都罷官了,成熟是不是就直接抄家滅族了?


    有一說一,這個不太成熟的想法有些嚇人。


    “朕是個仁君。”


    崔燦雯大言不慚的往自己臉上貼金。


    見狀,王福便知自己猜錯了。


    “罷了,罷了,不為難你了,是朕強求了。”


    這話一出,王福一時間不知是該鬆口氣,還是該失落了。


    “告訴清思殿,朕去用晚膳。”


    清思殿,住著盛寵一時的鄭淑妃。


    王福心中百轉千迴,應聲道“老奴這就去安排。”


    看來,昨夜之事,還是在陛下心中留下了陰影。


    否則,陛下怎會棄正在興頭兒上的林才人於不顧。


    陛下原意本是獨寵林才人半月,助其在後宮站穩腳跟,以婕妤位賜之。


    如今,不過半旬……


    五日連續侍寢,在這後宮雖不多見,但也不是第一份的。


    且不說潛邸舊人榮寵不衰的鄭淑妃,就連陛下登基後新納的容修儀,入宮後都得了七日獨寵。


    林才人,危矣。


    ……


    坤德殿,白露手捧棋盤大搖大擺。


    “小姐,奴婢把崔侍郎上貢的棋盤給您要來了。”


    “您擅棋,待字閨中時便對這個棋盤多番打探,如今也算是如願了。”


    梁少淵:……


    怎麽感覺在這坤德殿,他說話就跟放屁似的。


    梁少淵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故作平靜“長生殿中可有旁人?”


    “王福總管隨侍陛下左右。”


    “小姐放心,恬不知恥髒心爛肺的林才人未曾伴駕。”


    白露一邊擦拭著棋子,一邊理直氣壯的迴應著。


    梁少淵氣極反笑,崔燦雯教出來的人當真是好教養。


    林才人恬不知恥髒心爛肺,那他呢?


    “那我呢?”梁少淵目光定定的凝著。


    “小姐自然是冰雪聰明國色天香才高八鬥,花見花開人見人愛……”


    白露表示,誇起小姐來,她能三天三夜不重樣。


    梁少淵:真厚顏無恥!


    “陛下呢?”梁少淵揚起下巴,等待著。


    崔燦雯的評價,抵得上德高望重儒學大家一語。


    白露手指一僵,猶豫著是該委婉,還是陰陽,還是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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