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愛麗兒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德恩頓了頓,麵無表情的說:“萵苣?我不可能把他放出來。”


    烏合又沉默了幾秒,表情一言難盡,說:“不是,情況很複雜,總之——你們想問什麽?”


    她看向愛麗兒:“我之前就和你說過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還有你,巫師,你不會想不到當初那個承諾隻是為了權宜之計吧?”


    “德恩,我從你那跑出來之後就和你表明過態度——”


    德恩打斷她:“所以那個天使也是你口中的沒來齊的人之一?”


    “?那不是,那是我祈禱來的,他怎麽可能是?”


    烏合皺眉:“我覺得我其實和你們說的很清楚……”


    埃裏克在這時忽然喚了她一聲:“阿合。”


    烏合暫時停住話語,看向他,心裏尋思他又會說些什麽……


    但埃裏克隻是笑了一下:“我們不如迴去說吧。”


    他向她靠近了一步,然後看向麵色不善的愛麗兒:“阿合和我說過你,我認為你雖然喜歡她,但不能將自己的喜好加在她身上,也不能為了私欲阻止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指的是你們所有人。”


    愛麗兒眯起眼:“你的意思是?”


    埃裏克臉上是沒有感情的得體微笑,公事公辦道:“現在天氣寒涼,我們迴去說吧,怎麽樣?”


    “然後迴去你就讓你的那群侍衛們把我們抓起來?”


    “怎麽會?阿合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他看向烏合,神色略有失落,但還是溫和道:“你可以將其餘人和我說一下,我可以幫你找一找。”


    “……那還是不必了,他們找不到就找不到吧。”


    得到這樣的迴答,埃裏克隱秘的勾了下嘴角。


    他差不多看出來那些人根本不足為患,烏合看起來並不想和他們在一塊兒……而他不一樣,他是不一樣的,他能感受得到。


    其他三個對他的敵意此刻空前變大,他甚至能捕捉到那條人魚眼中的殺意。


    有一縷風吹來,埃裏克低頭,將披肩扣子解開,自然而然的搭在烏合身上。


    “所以各位……”


    “……”愛麗兒盯著他們之間的距離,看著她對那個人並不排斥的反應——他怎麽記得在海裏,這是他才能有的權利呢?


    他不願意讓雄性人魚靠近她,也不願意讓那群小魚們和她玩,他想她隻有他一個,他想讓她最愛他。


    那天她說過這件事不可能,但他沒有太在意,不愛就不愛,隻要她願意陪著他,可現在看起來這件事也不可以。


    這個人類……


    他深吸了一口氣,上前走了一步,他知道巫師感受到了,但對方沒有攔他,默不作聲的站著。


    別以為他不知道,這個章魚早在見到那個王子的時候,他眼裏就湧上一股殺意。


    他怎麽可能冷靜的和其他人坐在一起商量他們怎麽才能放棄的事情?


    幾乎隻是瞬間的事情,那頭火紅色頭發依舊耀眼,像當初毫不猶豫的衝向巫師一樣,他惡狠狠的給了埃裏克一拳。


    “埃裏克!”烏合同樣沒有反應過來,她瞳孔一縮,上前想攔住愛麗兒,但身後一隻手臂圈住了她的腰,將她抱了迴去。


    蒼白的手挑開那個披肩,看著它落到地麵,染上灰塵。


    德恩歎息:“我放不下,烏合。”


    “你不能這樣……你不能喜歡其他人……”


    “什麽喜歡!我誰也不喜歡!”烏合看著那邊拳拳到肉,沒幾秒就見了血,不由感到心驚。


    愛麗兒有多厲害,她清清楚楚知道,埃裏克怎麽可能受得住?


    “要麽你去阻止他們,要麽你別攔我,我去阻止!”


    “他死了又怎麽樣?”德恩冷冷的看了那邊一眼,語氣冷漠。


    他根本沒有想救那個人的意思,而另一邊的巫師也沒有作為,隻是在看到德恩的行為後他往這邊走了兩步。


    德恩察覺了,看向他:“章魚?不好意思,你若是在海裏,興許還能和我打一打,但可惜這是陸地。”


    他用自己的鬥篷遮蓋住烏合,眼中含有警告:“走開!”


    巫師等視線被鬥篷遮掩住後才緩緩抬頭,他慢吞吞的說:“她不喜歡你。”


    “她也不喜歡你。”


    巫師沉默了很久,才一步一步靠近他們。


    德恩蹙眉,他手中已經出現了自己的魔杖,但沒有立刻攻擊對方。


    深海的巫師,他早有耳聞,傳說對方在藥劑方麵爐火純青,不過一個是陸地,一個是深海,他們之間的交集本該隻停留在從傳聞中知道對方。


    這隻章魚有些遲緩,他固執的挑開他的衣服,露出一條縫隙,看向裏麵的人。


    他執著於一個答案:“我隻是想要你,為此我可以用我的全部做交換……”


    “你當時答應了。”


    “你答應了的。”


    烏合與他對視,他眼中是化不開的霧。


    “權宜之計。”


    她毫不猶豫的告訴他真相:“我隻是想逃,為了穩住你,所以同意了。”


    權宜……


    “所以……你撒謊了……”


    他發出一聲歎息,吐出的氣體若有若無的噴在她的臉上,不溫和,很冰。


    她腰間環著的手微微用力,德恩有些不安,他現在很想將她帶到別處,一個隻有他們兩個人的地方。


    這時巫師抬了下手,立刻觸到了他的神經,德恩將對方意圖想觸碰她的手隔開,瞳孔微縮,染上了一絲紅色。


    而巫師抬頭,看向了德恩,他靜靜的看了他幾秒,情緒很平穩,所以沒人料到下一秒他猝不及防的就手腕翻轉,拿出把匕首來就向他的脖頸刺去。


    德恩反應很快的偏了下頭,另一隻快速扼住他的手臂。


    “毒?”他偏了下頭,觀摩了一下刀刃上的東西,就算沒有顏色也沒有氣味,但他還是發現了這個東西。


    德恩扯唇,露出尖利的牙:“我早就和你說過……”


    他鬆開了環著烏合的手,動作輕柔的將她推離這邊,於是下一刻他倆也打在一塊兒了。


    烏合在風中淩亂,看看這邊的魔法攻擊,再看看那邊的肉體相搏,她一時不知道自己怎麽扭轉這個場麵。


    不是,要打為什麽不衝著她打,反而要打別人啊!


    最後她還是選擇先去埃裏克那邊看,埃裏克在他們之間是最脆的那個,她希望他千萬挺住。


    不過埃裏克沒烏合想象的那樣脆皮,或許也有愛麗兒上岸之後因為身體結構轉變,不適應陸地,所以導致戰鬥力降低的原因。


    但就算這樣,他還是很慘。


    愛麗兒將他重重摜在地麵,可他在那湛藍的眼睛的注視下,扯開一抹笑容。


    “你打死我吧。”


    埃裏克臉上有著混亂的瘋狂:“我死了,她會記住我的,而你——你這個罪魁禍首……呃……”


    愛麗兒一拳捶在他的腹部,他咳了幾聲,嘴角溢出血來。


    “你……”愛麗兒幾乎已經喪失了理智,他想不到這個人類居然還敢挑釁他!


    可他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他深唿吸一口氣,露出一個血腥的笑容:“那我就把你打殘——小王子,你癱在床上的時候,你覺得你還能得到她的喜歡嗎?”


    埃裏克頓了一下,可沒有他想象中的慌亂,他輕聲說:“那我想,她應該會為了我去尋找救我的藥……你知道的,她對於因為她而傷到的人總會心懷愧疚。”


    愛麗兒手背的青筋都凸了出來,可偏偏在此刻,他聽到烏合的聲音:“停下,愛麗兒,我說停下!”


    他偏頭看她,她卻神色緊張的看著地上的埃裏克。


    烏合看到埃裏克身旁的一灘血的時候簡直一時都無法唿吸,等發現他還有意識的時候,這才舒了口氣。


    “別打他,為什麽打他?”烏合看著麵色陰沉的愛麗兒說:“我不喜歡他,我沒有喜歡上任何一個人,你若是有氣,那你就發在我身上吧。”


    她走過去,將他揪著埃裏克衣領的手掰開,他很用力,第一下她都無法撼動,但第二下的時候他緩緩卸了力。


    等她扯開他抓著埃裏克的手的時候,愛麗兒捏住了她的後脖頸,然後將她轉過來重重吻了上去。


    “咳咳咳……”埃裏克撐了一下地,想起來,但疼痛讓他控製不住的咳。


    要說現在他最痛恨什麽,那就是他沒有能力去維護自己想要的。


    剛剛的挑釁現在變為了無可奈何的痛苦。


    愛麗兒想無視她的掙紮,可她拍他的那幾下都代表著她的抗拒,就像十五歲那天她拚命的跑走。


    他還是停下了,然後接下了她的一巴掌。


    他看著烏合轉身去詢問埃裏克的情況,冷聲嗆了一句:“沒死,何必那麽著急?”


    但在她瞪了他一眼後,愛麗兒又抱住她的腰,聲音轉變為了哀切:“我也很痛,他也打了我……你看看我啊……”


    烏合都無語了。


    “難道不是你先找事兒的?”


    她拍開他的手,檢查了一下埃裏克的情況:“能站起來嗎?”


    “……有點困難。”他眨了眨眼,雖然身上很疼,但看著烏合擔憂的樣子與愛麗兒嫉妒的嘴臉,還是忍不住心生快意。


    “對不起。”


    烏合沒想過對方會因她而遭了這無妄之災。


    “我沒事,又不是你打的我。”


    “技不如人還想我給你道歉?”愛麗兒冷嘲熱諷,結果又收到了烏合不讚同的表情。


    “……哼。”


    烏合又看向另一旁,她大為頭疼:“那邊怎麽辦?”


    這邊愛麗兒被阻止了,但他看著那邊想的是打死一個算一個,而顯然埃裏克也是這想法,他柔弱的依靠在烏合的身上,祈禱著那邊有事。


    烏合觀摩了一下,然後和愛麗兒說:“你抱著他,我們迴。”


    愛麗兒:“啊?”


    埃裏克:“烏合?”


    烏合:“我抱不動,或者我先去叫人過來抬你。”


    埃裏克看了看那邊的兩人:“……不管他們了?”


    烏合沉重的點了點頭。


    “……”


    “……”


    兩個人對視一眼,忍住想吐的表情,然後愛麗兒艱難的做了一下心裏工作,將他扛了起來。


    埃裏克肚子頂到了他的肩膀,不由得發出yue的聲音。


    愛麗兒:“敢吐我身上我就會拔掉你的腦袋喂鯊魚。”


    埃裏克:“嗬嗬。”


    三個人轉頭就走。


    等走出個一百米遠的時候,身後沒動靜了。


    沒一會兒一團霧氣就出現他們麵前,德恩伸手抓住了她,他身上有一片深色,烏合摸了一下,發現是血,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巫師的。


    德恩穿的嚴嚴實實,哪兒受傷了也看不出來。


    而這時巫師也默默到了她身後,他捂住自己腹部,指縫裏有血滲出。


    德恩唇色蒼白:“你都不願意管我。”


    烏合服了:“我要是會魔法,先把你們兩個打一頓扔出去。”


    “迴去看醫生,別給我再打起來,再發生一次我會直接走,不開玩笑。”


    兩個人沉默,沒有迴答。


    等一行人迴去,那群侍從是怎樣的驚慌失措,嚎啕大哭一副埃裏克快死了的樣子,烏合是不想再迴想了。


    但她還是有點愧疚的,當將那群人關在門外,她坐在埃裏克床邊的時候,她歎氣:“埃裏克……”


    “我的迴答不變。”


    埃裏克眨了眨眼睛:“花很好看,我也很高興。”


    烏合想說些什麽,門就被哐哐哐敲著,愛麗兒在外麵問:“為什麽我不能進去?”


    愛麗兒他簡直是超人,骨骼強的一批,和埃裏克廝打那麽長時間也隻是破了皮。


    她抓了抓頭發,一時之間不想麵對外麵那三個人。


    埃裏克看著她這樣子,忍不住笑:“你嘴裏說的,還有誰?”


    他總是希望在她麵前能裝出一副知心人的樣子,她很為那些人煩惱,那他就不想和他們一樣成為其中之一。


    那些人看起來脾氣古怪,行為處事有一種偏執感,他和他們不一樣,他更會為人處世。


    “嗯……睡美人你知道嗎?”


    “略有耳聞——他是男的?”埃裏克驚訝:“我們這也有勇士千裏迢迢去解救那個‘公主’……”


    “他叫奧羅拉,嗯,有他一個,還有就是萵苣,德恩將他關在了高塔,恐怕是不會出現了。”


    “那麽天使……”


    “天使隻是天使,雖然和你們想象的不大一樣……但還是有驅逐邪惡的作用的。”


    “哦。”


    門外敲門聲不斷,埃裏克露出一個微笑:“你先出去看看吧,既然從前你明確拒絕過他們,那麽現在何須怕他們呢?總歸是他們處於下風。”


    “哎……”


    烏合拖長尾音,半帶埋怨:“真希望我體內的魔物趕緊消失,讓你們趕緊清醒過來。”


    而埃裏克看著她,她眼中是沒有泯滅的光,還帶著一些少年氣。


    她身上有他向往的一切,她的思想翩然,沒有被這個世界禁錮,她議論神明,王子人魚和巫師,在她麵前都沒有任何優勢。


    童話中的魔鬼失去蠱惑人心的東西之後身敗名裂,懷著不甘被斬殺劍下,但她想必會比現在更自在吧?她從不在意這些,不在意擁有,更不在意失去。


    他很認真很認真的抓住她的手,語氣鄭重:“若是你失去它後我真的就不愛你了,那你依然可以來找我,我承諾我會對待朋友一樣對待你。”


    埃裏克聲音變得柔軟:“我想看看你褪去那個影響之後真正的樣子,在我活著的時候。”


    烏合愣了一下,很久之後,她笑起來:“好,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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