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村在趙國的柳州範圍內,近年來趙國皇帝兢兢業業,讓國內穩定富足,雲村也算是個安居樂業的小村莊。


    她一路到了雲鎮,先找了家賣麵具的店買了一個戴上,幸好在來之前忽然想起凡界不通行修真界的靈石,及時換成了錢幣,不然現在連買麵具的錢也沒有。


    堂口負責人給她的任務單上寫著交接人是當地小鎮的鎮長,交接地點是衙府。


    等她到了衙府,告訴外麵的守衛來意後,很快就被請了進去。


    鎮長匆匆趕來,就看見衙內站著一個戴著空白麵具的人,左手纏著紫檀佛珠,衣裙在陽光下流光溢彩,如果不是麵具太詭異,還是很符合他對仙人的印象的。


    鎮長遲疑:“是——仙長嗎?”


    烏合:“算不上仙長,隻是普通弟子而已。”


    鎮長則暗想:就算是普通弟子,也比他們這些普通人要好。


    把雜亂的想法丟棄,他連忙向烏合說了一下雲村發生的事情:起先雲村隻是一些人會做一些噩夢,有時還會莫名其妙離開屋內,一睜眼就在各種地方,但沒有什麽危害,村民們認為是鬼怪作祟,隻找了個偏僻地方用紙錢香火祭拜一下讓它們不要作亂。


    但是事情並沒有結束,剛開始村民們還挺慌張,找了道士什麽的也沒用,後來就習慣了,反正也就是做噩夢醒來忽然出現家外麵而已,就漸漸不把這當迴事了,反而還成了茶餘飯後的消遣——互相比比誰離家更遠更偏僻。


    後來發現不對勁是因為鄰村的人發現一段時間沒有看到雲村裏的村民出入,便進去想看看情況,結果一去不返,之後又進了幾個人,都沒有迴來,鄰村的才慌忙報官。


    聽完詳情,烏合感覺奇怪——這幻妖能把整個村的人拖入幻境?聽起來不像新手幻妖啊……


    “現在雲村在幻境中待了多長時間了?”


    “迴仙長,今天是第四天。”


    村民們神魂進入了夢魘,但身體還在現實中,不吃飯不喝水肯定不行。


    她從萬仞宗下午出發,飛來雲村已經是上午。


    這幻妖似乎與她從掌門那裏得知的應該有的幻妖實力不同,她想了想,把一張符紙遞給鎮長,囑咐他:“若是我過了兩個時辰還沒迴來,就撕碎這張紙。”


    這紙是掌門給的,隻要撕碎他就能立刻察覺,直接無視距離來到她這裏。


    堂口一般不會將任務歸納錯誤,她先去一探究竟,別叫來掌門後結果發現是個小事情。


    鎮長緊張的點點頭:“放心,仙長,我定會緊緊盯著漏刻。”


    烏合點頭,轉身出了衙府,踏上斧頭離去。


    鎮長就站在門口看著,喃喃:“這親眼見了仙人,也不知算不算幸運……不過仙長果然是仙長,踩著斧頭飛……”


    臨近雲村,她就見了整個村落被朦朦朧朧的霧氣類的東西籠罩——旁人看不到,他們這類人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是障……


    落了地,向圍住村落防止其他人誤入雲村的守衛亮明身份,然後就從他們讓出的口子走了進去。


    守衛不敢離太近,隻敢在百來米遠遙遙看著,烏合走到村口,看著緩緩流動的障氣,停頓了一秒,抬步進去。


    說起來,幻妖能讓人看到心中或渴求,或恐懼之物,能力越高便越深入,比如小幻妖能讓人看見害怕的蟲子,深厚法力的幻妖就能讓人看見足以讓人沉迷其中無法自拔的東西。


    可幻妖也怕因果,一般不敢拘著凡人不放,這隻是瘋了嗎?


    眼前先是一片白茫茫,稍後就忽然浮現出一扇門——一扇,烏合永遠忘不了的門。


    她眼睛微微睜大,佇立在門前良久才推開了它。


    出了玄關,裏麵的陳設都和記憶裏的一樣,她摸了下臉,麵具已經不見,再看看自己的手,是孩子樣的小手。


    她怔怔的看著餐廳,看著那兩個熟悉的人。


    他們笑容中帶著疑惑,向她招手:“怎麽了?過來吃飯!”


    “這都睡到晚上了……小懶豬,小心晚上睡不著。”


    他們迴來了,在她午覺睡醒後。


    烏合眨了下眼,有晶瑩的液滴滑落。


    …………


    烏合走後。


    掌門確實不會容忍欺辱同門的人,先把現場受欺淩的弟子送去藥堂治療,然後用傳音石通知了刑罰長老,等到那三個弟子蘇醒,就叫人把他們壓去了刑罰門。


    期間聽其他弟子說這三個人雖然很高傲自大,有時會用言語表達自己的輕蔑,但沒有向今天這樣去圍毆過別的弟子。


    三個人被壓入刑罰門時臉上都是驚恐,那個富家子弟不斷告饒著:“我不知道……我明明隻是想說說他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控製不住自己情緒……再給我一次機會……我——”


    萬仞宗是誰也想進的宗門,要是被趕出去,那恐怕沒有宗門想要收他們了……


    刑罰長老麵無表情:“你們欺淩同門的時候怎麽不想想會有這樣的後果?我們宗不收品性不端之輩,你們離去吧。”


    這是要逐他們出門的意思!


    他們隻覺無法接受,祈求聲不斷,不過事情已成定局,他們再掙紮也改變不了什麽。


    這邊把人送到藥堂,通知完刑罰長老後掌門準備要走,卻被那個弟子叫住:


    “弟子當時看見那三個人忽然倒地,肯定是有人救了弟子……弟子想問問是誰,好報答他\/她的恩情……”


    肯定是烏合戴著避息珠敲暈的他們,掌門想。不過那丫頭似乎不想顯露自己的身份,那他也不暴露她了。


    “無妨,她向來心善,且救人不是為了別人的報答,你心裏感謝過就好了,以後踏踏實實修煉,再有人欺負你,你就告訴你師長。”


    “……”他垂眼“是,弟子知道了。”


    處理完這些事情,掌門迴了自己的府上,一抬眼就看見大廳站著的晏知寒,頓時覺得頭開始疼了。


    他有些心虛,知寒估計是來要人來了。


    果不其然,晏知寒發現他後第一個問題就是:“烏合呢?現在已是申時。”


    掌門:“……這孩子家家的,不能老是修煉,也該玩一玩……”


    “她走了?”晏知寒直截了當的問“她……離開萬仞宗了?”


    “當然不是!”見他壓根就不吃迂迴戰術這套,掌門也就不拖延了,告訴了他烏合接任務下山的事。


    晏知寒一聽,皺起眉:“她也才築基,功法沒學多少,萬一出了差錯……”


    掌門:“知寒啊,當年你不也這樣嗎?烏合有自己的想法,別太拘束人家孩子了。”


    晏知寒聽他一口一個孩子,忽然就想起自己已經有千歲的年齡,不由低落:“也是,她還隻是個孩子……”


    掌門:……


    掌門又見不得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子這麽低落,就安慰道:“修真者講什麽年齡?這千百歲都是常有的,而且經曆世間百態,心態沉穩,比毛頭小子強多了!”


    晏知寒神情淡淡,看著掌門:“是,所以烏合還不懂事,萬一受傷怎麽辦?”


    “……你這……”他們剛剛不是在講感情問題嗎?!這怎麽又跳迴去了!


    罷了罷了,看別人戀愛不錯,但參與進去就會變得不幸,掌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我給了那丫頭一張符紙,若有危險,撕碎它我便能得知,到時候我直接過去助她。”


    晏知寒目光放空了一瞬,接著緩慢的點了下頭:他確實不該如此黏著烏合,是不是她覺他煩了,就躲去做任務去了?


    “那我就在此等候,叨擾掌門了。”他也坐了下來。


    掌門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你小子也知道自己是在叨擾他啊?!


    ————


    烏合吃了一筷子菜,卻寡淡無味,因為她已經記不起他們做的飯該是什麽味道了。


    母親和父親都是勞動人民,他們的手都很粗糙,有很多繭子,而且似乎永遠是溫暖的。


    此刻母親撫摸了下她的頭發,笑著叫她慢點吃。


    父親開始談論今天發生的一些事情,亂七八糟顛三倒四,但像舊時光裏的歌謠,安撫人心,帶著某種讓人落淚的意蘊。


    她又扒了口飯,嚼了幾下後就盯著他們看。


    與她的父母長得一樣,可怎麽越看,就越記不清他們了呢?


    她悵然。


    手裏端著的碗開始消散,整個空間像被打碎的玻璃一樣裂開。


    這是她最想要留住的東西,可她也很清楚的知道,不可能了。


    周身空間變成了黑色,稍後,一道光亮浮現出來。


    剛才是她的欲念,現在是什麽?


    她走了進去。


    白光散去,她到了一片曠野上,除了她還有——


    一堆男的,一堆,熟悉的,男的。


    烏合:?


    那群人見了她都露出驚喜的樣子,但看到其他人時臉上都有戒備。


    羅格·利昂德怒目圓睜:“阿合,他們誰啊?!”


    錢司煜不滿:“你這什麽語氣?你什麽身份?還叫她小名?阿合你說句話啊!他誰?!”


    人群中這倆人一開口,烏合腦殼就痛起來。


    假的,都是假的,這錢司煜啥的記憶都沒有了,還擱這兒叫她小名?


    秦衍壓根沒管其他人,他隻上前幾步“……你到底是誰?”他迫切的想知道這個答案。


    隨著他的動作,另外一堆人意識到了什麽,就想要靠近她,站在她身邊,好像這樣就證明自己是她什麽人。


    但烏合一看他們都動了,瞬間麵露驚恐之色,一直攥成拳的雙手忍不住了,拿出斧頭注入靈力,然後往虛空處一砍。


    哢嚓哢嚓……


    空間重新碎裂,令她糟心的人全都碎成渣渣。


    這次沒有黑暗包圍,她直接落在了實地上,觀察了下四周,應該是雲村裏麵。


    烏合擦了把汗:看來剛剛那是她的恐懼。


    她應該是突破了幻境,所以出現在了現實中。


    若是整個村的話,那就已經不再是幻境,而是陣法,每個陣法都會有個陣眼,她隻要找出陣眼並毀掉就可以破陣。


    陣法……


    她從儲物戒裏翻找,然後拿出了一大本名字是《陣法百科》的書。


    這不知是當時哪個前輩給的,現在真是派上了大用處。


    她看著目錄,找到一個“陣眼尋找”的字眼,跟著頁數翻過去,果然發現一個術法,旁邊標著批注:『陣眼都在陣法薄弱處,若是找到薄弱處就很大幾率找到陣眼,此功法施出後,遇見薄弱地帶後光芒會變成紅色,現在去找陣眼吧!』


    ?


    沒了?


    烏合不敢置信,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最後確認——這意思要她地毯式搜索,挨個角落試一試啊!!!


    …………


    迷障外一切如常,而進入其中便發現這雲村始終是這個天氣,無風無雨無太陽,但依然有光,就像陰天裏的那種亮度。


    這不是書裏寫的,這是烏合彎腰找了半天發現的。


    她已經把村落逛了個遍,這村裏表麵看著不大,但實際還有勾勾繞繞的小道通往別的地方,她難以想象自己能在兩個時辰內找出陣眼。


    在找的時候,她也挨家挨戶對昏迷不醒的人用治療術治療好了他們的負麵狀態。


    治療術分低中高三級,低級可以治療皮肉之傷,中級可以滲透到內裏,高級可讓垂死之人複活,不過高級的在複活別人之後自身也會付出代價。


    烏合向掌門請教了複原之術後又學了治愈術,雖然據掌門說學的人隻學了初級就匆匆去學攻擊與防護了。


    中級治愈術消耗的靈力很大,不過還好普通人好治療一些,就算如此,治療完全部村民後她體內的靈力也所剩無幾。


    ……不過這麽久了,那幻妖沒發現有生人闖入了嗎?怎麽不出來對付她?


    這種程度的妖放在新手區,難不成是本體很弱,隻是會使陣法?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這隻幻妖突然蛻變了。


    可先不說凡界沒多少靈氣,再就是天才也不可能一夜成長這麽多……


    那個時候星機閣閣主所說的劫,會不會已經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悄悄出現了?


    烏合決定先找個犄角旮旯等待掌門的救援。


    剛準備溜,她忽然在旁邊雜草叢中看見了一個黑影,當即後撤麵對它,握緊斧頭嗬斥:“誰?!”


    雜草叢又動了動,在烏合神經繃緊的時候,鑽出個小女孩兒來。


    小女孩兒渾身髒兮兮,臉和手上有尖銳物體劃過的跡象,手上也有了幾處破口。


    她看起來六七歲,可烏合沒有放鬆警惕,這全都昏迷的村莊裏怎麽會有小女孩兒……


    這時,小女孩兒怯生生的開口問:“姐姐……你是來救我們的嗎?”


    她按兵不動:“……是,告訴姐姐這裏發生了什麽事好嗎?”


    “……我……我不知道,第二天發現爹娘都起不來……阿花小鹿也都睡著……我餓了……就去摘果子和地裏的地瓜吃……”小孩子忘性大,或許某一刻就能把上一秒的難過忘掉,但一旦突然想起來,就會重新開始害怕和傷心。


    就如現在忽然哭的撕心裂肺的小女孩兒。


    沒有陷入迷障的小女孩兒絕對不可能是巧合,烏合想到了什麽,就靠近她,施了個咒,白色光靠近小女孩兒時變成了紅色。


    嚎啕大哭的小孩兒看見了光,就抽抽噎噎指著她手指頭問:“這……嗝……這是什麽呀?”


    “……”烏合解除術法,將最後一點靈力點在她的傷痕處,在星星點點的光芒下,傷痕愈合。


    頂著小女孩兒忘了哭泣,充滿驚奇的目光,烏合扯出一抹笑:“魔術,這是魔術。”


    陣眼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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