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榕沒有猜錯,桂文凱這迴確實是死了!


    姚木剛帶桂文凱過海到大館門前,就有二人拚死衝出,他們一邊衝一邊拔槍還一邊大喊:“我為博士報仇!誓殺此賊!”


    砰砰砰!


    桂文凱血濺當場!


    跟他一起隨行的槍手也被立斃當場!


    殺了桂文凱他們的那二人威風不可一世,如虎狼橫行當前,他們再看一眼姚木等人,而後便一言不發直接舉槍自盡。


    姚木呆立當場,他如掉無底深淵。


    所有人都呆了。


    寒意湧遍全身,讓在場中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老總?”


    從大館衝出一隊軍裝,為首之人看下這情況後,便小心翼翼的走到姚木身邊詢問:“怎麽辦?”


    姚木抬頭看天,天際已為血一般的朝霞染透。


    他想起來了!


    記得先前會長跟自己講要推自己上台做總華探長,那時候曾念了一首李二做的詩詩,叫:獨坐井邊如虎形,柳煙樹下養精神。春來唯君先開口,卻無魚鱉敢作聲。


    會長曾講,唐宗宋祖,太宗霸氣絕倫。


    不過於當下卻還不夠,應當是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做聲?


    大丈夫生與世,若未動手,那就是謙謙君子,當扶老奶奶過馬路。


    若是動手,必用盡全力,血濺三尺,絕不考慮任何後果。


    會長說,贏家自然能夠提筆粉墨新世界,這個叫贏家通吃定律!


    姚木定定看一眼地上的數具屍體,死人對他來講不過是小意思,他最震驚的是竟然有人願為會長死士。


    他心想,會長出道不過兩年,已得人心如此?


    為什麽又會這麽巧?


    本來姚木還奇怪,太太因何要將兇犯交給自己,現在他明白了。


    便對眾人說道:“不用緊張,按規矩做事。”


    隱隱想透某些的姚木表情無端輕鬆,他腳步輕快,帶著禤洪、梁沛等幹將走進辦公室。


    “多事之秋,外界都在看著我們。”


    姚木對兩個麵色略有幾分惶恐的幹將說道:“越是這種時候,膠幾人就一定要團結。”


    禤洪跟梁沛拚命點頭,一會兒,禤洪忍不住吃吃問道:“老總,會長他?”


    高要中槍真是天大的事!


    潮州幫中人都有一種天塌下來的感覺。


    姚木沉聲說道:“事情還沒有結果,不要妄自議論。”


    “我們做好我們應當做的事。”


    “當此之時,五邑幫、鬼佬定然有人蠢蠢欲動。”


    “高總率隊過海,我們一定要盯牢港九。”


    梁沛忍不住道:“高總不應該現在去的。”


    “現在外有強敵,內有隱患,正要他坐鎮大局啊。”


    姚木意味深長說道:“當年劉備起兵伐吳,為了什麽?”


    “義!”


    姚木斬釘截鐵說道:“人活於世就是個義字!”


    禤洪跟梁沛凜然,他們齊齊拱手:“老總放心,這一迴,兄弟們把命給舍上。”


    姚木幽幽道:“確實不能再惜身。”


    “鬼佬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他想一下,最大的可能就是從何禮文等人之死上下手。


    這其中,賴廉士就是關鍵人物!


    江湖是港九不容小覷的力量,當年蘿卜頭從新界開始進攻,適時江湖中人發出江湖令,要洗太平地。


    逼的鬼佬托人組局跟江湖談判。


    由此可知港島江湖之實力。


    東莞商會的會長周溪年被太太的話拿住,縱然不會真的下場幫忙,也絕對不可能搗亂,否則名聲就壞了。


    而客家幫的大本營在九龍、新界,有九龍城寨的高賓鎮場,客家幫是不會輕舉妄動的。


    如此算來,便隻剩下五邑幫了!


    盤算過後,姚木便臉色發狠,他對梁沛二人說道:“非常之時,當用非常手段!”


    “去把張榮錦找過來,就說我找他喝茶。”


    “還有,讓盲忠把五邑幫的幹將全部請到和記客棧。”


    “算了,讓張榮錦一起去和記客棧,這段時間,我便在那裏辦公。”


    梁沛問道:“老總,如果張榮錦不聽招唿?”


    姚木冷冷一笑,他看一眼外麵:“槍是做什麽的?”


    梁沛神經繃緊,想不到局勢竟然到了這種程度,他指著頭上的燈火說道:“老總,我保證,一定把張榮錦帶到和記客棧。”


    姚老虎發威,敢不給麵子的實在沒幾個。


    縱然臉黑成了木炭,張榮錦等人還是前後腳被趕到了和記客棧。


    台上在唱著戲,姚木正搖頭晃腦聽著。


    在不辦案的時候,他也喜言笑,好同夥計三五成群耍。


    “老總,好興致。”


    張榮錦於姚木身側坐下,他順手抄起碟子裏的鹽花生邊剝邊說道:“也就是老總了,這時候還請我們來聽戲。”


    姚木眯著眼睛,他右手輕輕跟著打節拍,而後才慢條斯理說道:“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張榮錦笑道:“不管老總說什麽話,隻要一句話,我不都得過來嘛。”


    這小子還有怨氣!


    姚木便道:“假話就是,大家好久沒坐一起了,便索性做個東,聽個六國大封相。”


    “真話麽…”


    他嘿嘿笑一聲,而後睜開雙目,目光如劍一般盯著張榮錦:“港九不能再亂了,所以你們五邑幫得陪著我。”


    張榮錦麵色登時難看:“老總,你這未免看扁我?”


    “真當我五邑幫是泥捏的?”


    “是麽?”


    姚木表情輕鬆無比:“門在那邊,腳在你自己身上,想走,隨時能走。”


    伺立姚木身邊的禤洪就開始大聲重複:“老總說了,門在那邊,腳在你自己身上,想走,隨時能走。”


    這話一出,剛剛過來的這群江湖群豪都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之前叫大家來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那是一言不發就要拔槍。


    怎麽忽然之間又說隨時能走?


    這不是開玩笑麽?


    真當大家是好脾氣?


    “老總!”


    五邑幫中便有個人站起,是單眼昌,這個人在一次曬馬的時候被弄瞎左眼,江湖便以此為匪號。


    單眼昌拱手,他賠笑道:“好叫老總得知,我老婆爭氣,生了個大胖小子。”


    “這心裏實在惦記的很。”


    眾人紛紛說道:“難得有後,確實,確實。”


    一邊說,一邊卻看姚木眼色。


    見姚木一方無有任何動靜,張榮錦也未吭聲。


    單眼昌又道:“叨擾,叨擾。”


    “下次兄弟我自向老總賠罪。”


    說著,便出了和記客棧。


    剛跨出一步,就聽砰的一聲槍響。


    眾人色變,齊齊奔出,隻見單眼昌已經變成了鹹魚昌。


    開槍的是梁沛。


    “甘妮娘的。”


    梁沛冷冷說道:“你老婆生下來的種是姑爺柄的。”


    既然綽號前麵有姑爺兩字,不是吃軟飯的小白臉就是馬夫。


    “這都不知道?活該做鹹魚!”


    他吹一下槍管,而後麵無表情的看著衝過來的五邑幫中人腳下。


    五邑幫人一看,登時齊齊後縮。


    “老虎不發威,當老總是病貓?”


    盲忠顫顫巍巍的對身邊的大隻腳跟陳泰說道:“以為老總是靠和氣爬上來的?”


    “老總?”


    張榮錦臉黑的能刮出一層煤油,他忍氣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姚木連頭都未迴:“說什麽?”


    張榮錦便提高嗓門:“單眼昌不過是想迴去看下他兒子,罪不至死吧?”


    “你沒有問過我…”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直接甩在張榮錦臉上!


    張榮錦懵了!


    全場五邑幫中人齊齊懵了,有人要跳起,卻立馬被人按下。


    姚木又是一巴掌甩在呆若木雞的張榮錦臉上,他心平氣和問道:“你剛想說什麽?”


    張榮錦兩眼直冒金星,腦子裏一片空白,隻是呆呆的看著姚木。


    姚木又提起右手,再問:“你剛想說什麽?”


    張榮錦不自覺的後退一步。


    五邑幫中人登時羞的齊齊低頭。


    “甘妮娘的。”


    姚木這才環顧左右,他罵道:“當年勞資就立了規矩,大家要有規有矩,這樣才有飯吃。”


    “現在我姚木請大家吃飯,是不夠格,還是這裏的飯不好吃?”


    “單眼昌不肯吃我姚某人請的飯,他該不該死?”


    眾人這才想起,港島重光後,姚老虎帶領一票便衣身先士卒,硬是打掉了不少硬骨頭。


    那是刀光劍影裏走出來的悍將,是鬼佬不得不信賴也不得不重用的探長!


    便爭先恐後說道:“老總讓誰吃誰才有的吃,連老總的麵子都不給,該死!”


    他們再也不看張榮錦!


    同樣都是探長,這位張sir於他們心中實在是low了點!


    張榮錦羞愧欲死!


    ……


    “噢,my god!”


    清水灣一聲槍響,聚集在一起的洋人就多了。


    除原來的凱瑟克、嘉道理、施懷雅、老馬登、西士等人外,還多了現港九總商會主席羅拔士、太平洋行董事布力嘉、和記洋行主席嘉薛地等在匯豐有任職過的鬼佬。


    這些人的參與大大鼓舞了凱瑟克等人。


    匯豐本來由怡寶順洋行、瓊記洋行、沙遜洋行、大英輪船、禪臣、太平洋行、順章洋行等十間洋行合股成立。


    本來其隻是小角色,而且發展也不以港九為主。


    1866年經濟危機時,港府陷入財務泥潭,匯豐為港府提供了10萬港幣的緊急貸款。


    投桃報李的港府馬上授權匯豐處理港府的對外支付,還賜與其發行港幣待遇。


    擁有發鈔權後十年,匯豐鈔票的發行量占到四大英資發鈔行的51%,其在港島的地位逐漸重要。


    而一般洋人都會先在匯豐任職,其後再以此為跳板跳去其它洋行。


    這就好像是中轉站,又好似是蜘蛛網,通過這一層關係將諸洋行緊密團結在匯豐周邊。


    現在俱都在匯豐有擔任過要職的羅拔士等人參與會議,豈能不讓大家大受鼓舞?


    “高要倒行逆施。”


    “還敢派大批船隊去濠江?”


    嘉道理興奮的對眾人說道:“現在就差一把火。”


    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今天,嘉道理真想唱一首,我的心在等待,永遠在等待。


    “如果他沒死呢?”


    同樣都是鬼佬,還是有區別的。


    比如說美利堅的鬼佬相對來講就注重現實利益,而不列顛出身的西人則更喜歡胡思亂想一點。


    西人最擅長的就是於小局上耍陰謀詭計。


    嘉道理不假思索說道:“那就燒透他。”


    “諸位,千載難逢!”


    他慫恿道:“高升王國全係於高要身上。”


    “現在無論他是假死還是真死,做的事情都犯了忌諱。”


    “要我說,我們馬上去找署理總督,合力對他施壓,重啟何禮文等紳士之死。”


    凱瑟克也滿麵春風說道:“還有個好消息。”


    “殖民地部已經下文,要港府對此有個交代。”


    嘉道理高興道:“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再加上我們合力,便能動用警隊抓捕高係人馬。”


    “隻要扼製住高要的這些爪牙,哪怕高某人活著也無濟於事。”


    “對!”


    眾人紛紛說道:“高某人動不動就煽動罷工,股市又下行。”


    “簡直就是無法無天!”


    能讓他們如此義憤填膺的也就是利益了。


    罷工一起,百業停滯,這股市必然會下行。


    這是明擺著的事情。


    有人又道:“誰去抓?”


    “又如何讓賴廉士改口?”


    賴廉士早就召開媒體發布會,為何禮文等人之死背書。


    堂堂港大校長講的話還是有很多人相信的。


    所以,最好是由其反口,才能對高某人深深的紮上一刀。


    而誰去抓也是個問題。


    軍營是不會輕易出動的,如果警隊的話…


    他們覺得這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不要擔心。”


    羅拔士笑道:“摩士總司理已經去跟賴廉士校長聊天了。”


    眾人大喜!


    摩士何人?


    港島重光後的行政局首席非官守議員,樞密院點名的匯豐主席兼總司理。


    其在戰前預早調走匯豐位於港島的資產,設法減少銀行損失。


    戰後,摩士亦透過在行政局的供職,參與製定港府的經濟政策,和維持港島的自由市場經濟。


    其講過一句街知巷聞的話,既“凡有利於港島者,即有利於匯豐”!


    這位主才是當前港九真正的財神!


    他的話絕對一言九鼎!


    最要緊的是,摩士肯出麵去找賴廉士,這充分說明了匯豐已經完全站在大家這一邊!


    “作繭自縛!”


    嘉道理忽的哈哈哈大笑,他終有揚眉吐氣之感,便對眾人說道:“這麽多年了,港島還是我們的天!”


    “華人,決不能坐在我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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