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濠江內某府邸處,小羅保直接被扇了個大嘴巴。


    這一下耳光非常用力,打的他嘴角高高腫起,血刷的下便了出來。


    在濠江,敢這麽對他的隻有一個人——老羅保!


    濠江真正的無冕之王,實際控製濠江黃金走私以及糧油走私這兩大最賺錢生意的男人!


    隆鼻高目的老羅保如老鷹般盯著自己的兒子:“你還不服氣?”


    小羅保當然不服氣,他也就20來歲,怎麽允許有年輕人比自己牛逼?


    當下就叫道:“我沒做錯。”


    “傅老榕講的對,下手要趁早,越晚,高要就一定會把手伸進濠江。”


    “否則,他不會娶黎宛華。”


    很多事情都是明牌,隻要打出來,有心人一看就懂。


    如大富之家,是不存在什麽真正的愛情的,婚姻,就是拿來聯姻的。


    跟誰聯姻,這都是有明確的需求的。


    一個香江新晉的大豪,卻忽然之間傾倒於濠江第一美人的裙底之下,誰信?


    老羅保沉著張臉:“所以傅老榕隻能靠賭為生。”


    小羅保跟著崇敬的看著自己的父親:“爹爹,當年,你派人用槍維護了我們羅保家族的威嚴,我…”


    “你就是亂彈琴!”


    小羅保說的當然是先前老羅保派人槍殺利希慎之事。


    老羅保喝道:“你以為,高要跟利希慎是同一種人?”


    小羅保怔住,在他眼中,這兩個人還真是一樣的,反正都是香江大亨,有錢有勢。


    老羅保歎氣,他說道:“利希慎會打官司。”


    “你看過高要打官司沒有?”


    會打官司,就代表相信法律,相信錢的力量,也相信體製。


    不打官司的,要麽是畏懼法律,要麽就是踐踏法律。


    很明顯,高某人不可能畏懼法律。


    小羅保遲疑了。


    “我的孩子。”


    老羅保就這麽一個兒子,他自然是希望其能成才的,就又說道:“我一直都跟你講過,做人最要緊是分的清大小王。”


    “在濠江,人家敬著我,所以就敬著你。”


    “但是人家高要是什麽人?”


    “他能在2年時間內把潮州幫帶到現今模樣,又能趕走利家。”


    “你這種伎倆,算什麽鬼東西?”


    小羅保被自家老父說的滿臉漲紅,他忍不住辯解:“可是他死了!”


    “死人沒有任何價值!”


    老羅保提聲,他嚴厲道:“你怎麽知道他死了?”


    “發訃告了麽?”


    “落葬了麽?”


    “就算落葬,你看到他的棺材了麽?”


    “就算有棺材,你怎麽確定裏麵的就一定是高要的屍體?”


    “知不知道,華人最擅長的就是玩計謀?”


    連環發問,直接把小羅保給問懵了。


    他一直藏在老羅保的羽翼之下,來往皆是奉承,如傅老榕等大佬也要對其以禮相待。


    在這等環境下,又怎麽可能有真正的手段?


    小羅保吃吃道:“爹地,那…那…”


    老羅保問:“你參與了多少?”


    小羅保低頭不語。


    老羅保眼中難掩失望之色:“看來你參與的很深入。”


    小羅保趕緊抬頭:“爹地,但是我可以保證,我絕對沒有派槍手過去做事。”


    “這已經都不重要了。”


    老羅保說道:“高係的人馬已經過海找事。”


    小羅保一呆,他跟著忿怒:“豈有此理,還有王法嗎?”


    “當我們濠江是什麽?”


    “因為他們找到了一個很好的由頭。”


    老羅保意味深長說道:“高博士被槍擊,而來源跟傅家有極大的牽扯。”


    “我親愛的兒子,記住,在東方,這個就叫名義。”


    名義?


    小羅保又茫然了。


    老羅保舉了個例子:“東方的男人喜歡三妻四妾,哪怕娶一個如夫人,都會私底下開一個宴會。”


    “這就是為了給如夫人一個名義,也是給各方一個交代。”


    “有了這名義,他就不是好色之徒,是正兒八經的的娶妻。”


    這麽一講,小羅保很快就理解了:“因為高博士被槍擊,所以高係的人馬便把賬算在濠江這邊?”


    “到底是不是濠江做的都不重要,他們隻是給各方一個交代?”


    眼見自己兒子如此反應,老羅保倒也有幾分欣慰。


    “沒錯。”


    “既然有了名義,哪怕各方有點不高興,也絕不會輕易下場。”


    “那樣是在跟高係人馬火拚,也是引火燒身。”


    小羅保心直往下沉,當然不會有人做這種不智的事情。


    “那…”


    知子莫若父啊,小羅保還沒有開口,老羅保便知其想法,直接就說道:“不可能。”


    “濠府曆來不參與華人之間的廝鬥。”


    不是不參與,主要是參與後,結果是一樣的,而且極容易得罪人,不利於後麵的統治。


    小羅保漲紅著張臉:“可是,他們是外來戶。”


    “濠江地域上的這些人,十有八九都是外來戶。”


    老羅保風輕雲淡道:“你以為傅老榕就不是外來戶?”


    小羅保死心。


    “其實…其實…”


    小羅保忽然失魂落魄般說道:“爹地,我們真的是被栽贓。”


    他斷斷續續道:“我跟傅老榕的意思是,在黎登的白事上發動。”


    濠江的上流人物基本都已去看過黎登,曉得這位濠江唯一的公證人是真的撐不住了。


    黎登是濠江的頭麵人物,他的白事一定要大張旗鼓。


    巧了,他有個佳婿名滿天下,到時候無論如何是都要來的。


    氣死風燈掛起,再酒杯一摔,幾十個槍手奔出。


    事情不就解決了?


    至今思起,小羅保都覺得這個計劃完美無缺,所以他百思不得其解:“傅老榕絕不會這般做?”


    “難道真是利家?”


    老羅保沒接話,他反而講道:“所以你們炸水火公司堂口,又強行接收高家於濠江的產業?”


    “為的是剪斷高要的耳目?”


    小羅保點頭:“英明莫過於爹地!”


    “無知!荒謬!”


    老羅保看著臉色煞白的兒子:“我想,這鴻門宴的主意一定是你想出來的?”


    小羅保結結巴巴道:“是…是…是我跟傅老榕一起想的。”


    “他說做這種是一定得周全,若高係人馬在濠江,總是不妥當。”


    老羅保麵露古怪之色,他跟著長長歎息一聲:“傅老榕被人標參過後,就疑神疑鬼。”


    他搖頭:“不當用了。”


    小羅保張口結舌!


    “計策是好計策。”


    老羅保耐心說道:“天時、地利、人和,三合俱全。”


    “問題是,你們預判錯了對象。”


    “如果換做是我…”


    老羅保長長歎息一聲:“我絕不會在這種時候強收高家產業,反而還要經常往返香江去高家。”


    小羅保愣住:“麻痹他?”


    老羅保斜睨自己的兒子一樣,跟著哼一聲:“既然知道,又因何不如此?”


    “啊,是了。”


    “傅老榕自詡是濠江華人代表,一代大亨。”


    “你又是我的兒子,覺得跟高博士肯定是平起平坐的。”


    老羅保到底是拿捏了濠江的幕後黑手,他幾下就已猜到小羅保等人的心態,而後又平靜說道:“所以你們便想當然的自顧自了?”


    小羅保被說的麵如土色,他既高興又羞愧,隻能低著頭:“是的,父親。”


    “韓信尚有胯下之辱,劉邦亦有白登之圍。”


    老羅保右手放在小羅保的左肩,他語重心長說道:“一時的挫折並不要緊。”


    “隻要別學項羽,將來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小羅保隱約感覺不妙。


    老羅保跟著說道:“知不知道你們這次最大的錯誤是什麽?”


    小羅保搖頭。


    “動高要這麽大的事情,你竟然不問過我。”


    “你就沒有梁昌聰明,他去了趟香江,直接借機脫身。”


    老羅保臉色無端深沉:“因為這個,知不知道我們要付出去多大的利益?”


    小羅保張口結舌麵紅耳赤,片刻後,他才又遲遲道:“爹地,可是…”


    他還是希望高要死了。


    “如果高要死了,其它的家族勢必會借機興師問罪。”


    現在大家之所以徘徊,是因為高係人馬正在勢頭上,沒有人願意在這種時候下場。


    他們一定要等水落石出,這個水落,就是高要之死!


    “如果高要沒死…”


    老羅保冷冷看著小羅保:“以他的性格,我護得了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


    小羅保心下大駭!


    “這是個不把洋人放在眼裏的人。”


    老羅保早已看透高要,他覺得高要跟自己是同類人,眼中看的是需求,需求之外,一切都無所謂。


    “有需要的話,他連我都敢動!”


    “豈有此理!”


    小羅保害怕了。


    “你走,馬上走。”


    老羅保看下時間,他說道:“馬上取道廣府,然後迴東帝汶。”


    小羅保心下難過:“爹地。”


    “東帝汶是我們的故鄉。”


    老羅保語重心長說道:“我希望你在那裏可以沉下心來…”


    小羅保還在猶豫。


    東帝汶確實是羅保家族的故鄉,當年,他就是從東帝汶來的濠江,而後才有羅保家族的今天。


    正遲疑間,就聽的轟然一聲巨響。


    兩人色變。


    文書慌裏慌張跑進:“博士。”


    “中央酒店發生爆炸。”


    中央酒店從盧九的豪興開始,便一直是濠江賭業的旗艦。


    傅老榕拿下濠江賭牌後,也是將中央酒店作為其泰興的招牌。


    “走!”


    小羅保再不遲疑,直接便往外跑。


    老羅保緊隨其後:“如果我沒有叫你迴來,無論發生什麽事,一定不要迴來。”


    小羅保迴頭,他看自家老父麵色深沉,登時心下大痛:“爹地!”


    “去!”


    老羅保重重的揮下手:“不要以我我念,要以家族為念!”


    轟!


    西南方冒起道黑煙。


    黑煙如龍,於黃昏之中分外的顯眼。


    那裏仍然是泰興賭館所在。


    老羅保麵目陰晴不定,他喃喃道:“高要,看來你沒死。”


    暴力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有組織的暴力。


    如果高要真的死了,這爆炸就不會隻針對泰興,必然是四處點火。


    老羅保看著那一道又一道冒起來的黑煙,全部都是泰興所在,他心中便越加篤定。


    叮叮叮,叮叮叮!


    電話響了,是濠府來電。


    “親愛的總督閣下。”


    老羅保沉穩說道:“這是華人之間的戰爭,在他們分出勝負之前,我不建議我們的勇士下場。”


    “是的,並不會影響帝國在這裏的利益。”


    “yes!”


    電話急如勁雨。


    濠江各係人馬中,隻要能聯係到老羅保的,都紛紛把電話打了進來。


    最後,傅老榕的電話才打到老羅保手上。


    “你能現在才打給我,夠沉的住氣。”


    老羅保說道:“你是知道我一貫態度的。”


    電話那邊的傅老榕沉默下開口:“好,靜候佳音。”


    傅老榕啪嗒掛斷電話,他看著自己的兒子傅陰釗:“博士要我們自己過這一關。”


    傅陰釗氣的揮下拳頭:“鬼佬不可信。”


    傅老榕反倒沒什麽意外:“這是鬼佬曆來的態度,隻站在贏的那一方。”


    “現在高係的人狗急跳牆。”


    傅老榕忽的冷笑一聲:“在濠江玩槍?”


    “人到齊了沒有?”


    傅陰釗忙道:“爸,人都來了。”


    傅老榕點頭,他從背後書架中拿下兩把勃朗寧斜插腰間,而後又拿了一把手槍丟給傅陰釗:“該拚命了。”


    傅陰釗咬牙:“爸,有我在,沒人動的了你。”


    傅老榕哈哈一笑,他跟著才說道:“你馬上走,帶走你的弟弟妹妹,我要你發誓。”


    傅老榕盯著傅陰釗的眼睛:“就算我不在,你也會看好傅家。”


    傅陰釗一呆,他心中寒氣大冒:“爸!”


    傅陰釗既害怕又恐懼又無助。


    “高係的人這麽搞,隻有一個原因。”


    傅老榕說道:“高要早算好一切。”


    “那代表什麽?”


    傅陰釗猛然醒悟,他絕望道:“這是他自導自演的?”


    “沒錯!”


    傅老榕幽幽道:“我甚至懷疑,他在趕走利家的時候就已經算好了一切。”


    “桂文凱,很有可能早早就落在了他的手上!”


    一切的一切都源於當年的利家。


    當年是桂文凱抖露利家販賣鴉片,現在又是桂文凱自曝是利黃蘭芳逼他刺殺高要。


    太巧了!


    “我猜,這桂文凱這迴是真的死了!”


    傅老榕平靜說道:“如果他沒死,勢必要趕絕我傅家,所以老羅保不願意下場。”


    “但是你放心。”


    傅老榕忽的哈哈哈大笑:“我傅老用也是闖蕩兩江之地的人,再怎麽樣,肯定能保傅家無憂。”


    傅陰釗心直往下沉,這不是什麽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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