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關今年六十有六,在慶朝雲浮城這個地方,算得上高壽。


    如今他形容衰朽,腿腳無根,也就這兩年的光景了。


    周雲暗歎了一聲,又自顧自的小酌,不再理會。


    他雖為準長生者,但人間衰亡寂滅之事,也隻能做旁觀者。


    人壽有限,終有盡時,隻是可惜了程三關這一手雲浮釀良酒絕技。


    想必程三關也知道自己的情況,卻不知他是否找人繼承這釀酒術,那人,又是否有學成的聰明才智。


    周雲不常飲酒,但數次前來成佳釀酒館,也漸漸喜愛上了雲浮釀,隻怕日後定會成為這酒中常客!


    又是等了一日,直到入夜,酒館客人漸漸稀少,還是沒見黃中李的身影。


    這時程三關取了兩葫蘆酒來,飄著兩隻老腿,一踉一蹌地走過來,笑臉之上擠出幾條深深的皺紋:“周捕爺,您這幾日來,是為了等黃先生吧?”


    周雲沒有否認,點點頭。


    去年就是這個時節,周雲來酒館幾日,平常卻不來,今年又是這個時候,和黃中李要到的前後時間相符。


    況且,程三關前次還見到,黃中李走時,周雲跟了過去。


    程三關將兩葫蘆酒水放在桌子上:“周捕爺,黃先生今日不會來了,大抵明日會到。”


    “哦?看來程老先生知曉的清楚啊!”


    看程三關也不是在開玩笑,周雲就準備起身離去。


    程三關挪了挪酒葫蘆:“周捕爺,這兩葫蘆酒水,贈給您。”


    “贈給我?”周雲愣了一下,“程老先生,無功不受祿啊,贈我酒水不合適吧?”


    程三關搖搖頭:“周捕爺,您來老程這酒館,咱們已然熟絡,怎麽說也算是朋友了吧,酒水贈友,還算什麽功祿啊!”


    “莫非是周捕爺看不起老夫,不願意交這個朋友?”


    “那倒不是!”周雲心思微動,“既然程老先生有這個心,那周某就當是收了摯友的饋贈!”


    周雲明白,這世間很多事,並不隻有買賣金錢,既然程三關當他是朋友,他也不會端著,駁了老頭子的麵子。


    這程老三是個不錯的老倌兒,如今就剩這兩年的壽命,也該盡量順遂他的意思。


    見周雲願意收酒,程三關滿心歡喜,又道:“周捕爺,老夫贈酒,可不是為了巴結您,而是有個小忙想要您幫一幫。”


    “啊?”


    周雲聞言一怔,還是落入這老頭的圈套了?


    可已經收了人家的酒,又不好意思再改口,弄得周雲略顯尷尬。


    於是,周雲問道:“敢問程老爺子想要周某幫什麽忙?”


    “大忙,自然是大忙啊!”程三關的眸光落迴兩葫蘆酒水上麵,“這兩葫蘆酒水,都是雲浮釀。還請周捕爺細品,略作分辨,看看其中的異同。”


    “周捕爺品了這兩葫蘆酒,可一定要將其中體驗告知老夫啊!”


    “好事,這是好事,還請程老爺子放心,周某定然細細品酒。”


    周雲提了兩葫蘆酒,便離開成佳釀酒館,程三關長舒一口氣,點點頭。


    身後,小二鄭七弟也順著程三關的目光望出去,嘀咕道:“師父可發現這周捕爺一年來與之前相比改觀極大?”


    “你覺得有什麽改觀?”


    “氣質變了許多,以前是有些病弱之態,不像個捕爺,倒像個病書生,今年便不同了。”


    “今年像是個捕爺了?”


    程三關有一招沒一招地搭著話。


    鄭七弟一臉認真地搖搖頭:“也不像捕爺。捕爺都是粗狂之人,可周捕爺,卻是頗有氣質,劍眉星目,麵皮白淨,似乎有一股靈氣纏身,不似凡間之人,倒好像是天上的仙君了!”


    “師父可看出來,周捕爺與黃先生,好似某些地方有大相似之處呢!都像是天上來的仙人,氣度不俗。”


    “去去去,專心點去琢磨釀你的酒,越說就越沒正話了!”


    程三關嗬斥幾聲,鄭七弟不敢怠慢,連忙收了心,訕訕地走去內庭:“師父,我今晚還要再釀幾缸嗎?”


    “釀三缸,要用心,每一缸酒水,都要入心!”


    “哦,好!”鄭七弟答應道。


    ……


    “原來程老先生早就開始培養徒弟,已經出了釀了!”


    迴到家中,周雲清淨片刻,飲了清茶,準備一番,開始品酒……


    翌日,照常來到成佳釀酒館,程三關見周雲來了,連忙迎上來,卻沒上酒,而是端了一壺茶水過來。


    “周捕爺,這是上好的鐵觀音,醇香濃鬱,您先飲一杯。”


    周雲淡笑著坐了下來:“怎麽?來到酒館不招待酒,卻要待茶。”


    “先飲一杯茶水墊底,免得酒烈傷胃嘛!”


    程三關也隨之坐下來,問道:“周捕爺,昨晚的酒水如何?”


    聽程三關發問,鄭七弟站在櫃台前也朝著這邊看了過來,豎起耳朵去聽。


    周雲想了想,道:“那紅葫蘆裏的,與這酒館常用的雲浮釀並無不同,甘香濃鬱,迴味無窮,好似經曆無盡風霜,讓人感知其中百轉千迴的諸多道理,甘醇敦厚,如智叟教導,引在路前。”


    “那青葫蘆裏裝的,甘輕凜冽,味道雖是不錯,但總歸是薄點,初飲新奇,再飲輕浮,三飲厭倦,便是不對了口,也不對了心。”


    聽此言,鄭七弟的臉色沉了下來:“奇怪,同樣的酒方,同樣的釀具,相同的釀法,就連釀酒的時間都是一模一樣,結果怎地有如此之大的出入?”


    周雲呷了一口茶,又道:“釀酒釀心,看來一朝的習練,還是難敵千百年的酒心打磨啊!”


    程三關微微一歎:“周捕爺所言極是,讓老夫佩服!”


    “佩服言重了!”周雲淡道,“隻是希望,日後還能時常飲用原本的雲浮釀啊!”


    “如此,便隻能隨緣!”程三關搖頭一笑,返迴屋內忙活去,“周捕爺,您先飲兩口茶潤喉,原本的雲浮釀,稍後便來。”


    一壺醇酒,半碟花生,一坐就是一整天。


    是日傍晚,黃中李終於來了,一身青袍,斜眉入眼,風神俊朗。


    依舊如常,黃中李選了沒有客人的桌子坐下,要了一壺酒,程三關有點激動,渾身顫抖地包好一壇,放在桌子旁邊:“黃先生,還是老規矩啦!”


    黃中李與程三關寒暄幾句,就開始細細品酒。


    一直到了入夜,酒館內客人都走了,隻剩下周雲和黃中李。


    周雲這才敢去打擾,行禮道:“見過黃少爺了!”


    黃中李抬頭,打量周雲一眼,壓低聲音輕笑道:“恭喜周應捕,不日掌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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