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蘊知道這是正常的診治,沒有矯情,便脫下了外袍。


    李雲鶴這才讓小童,將銀針遞過來,大約是看在宋時蘊還是小姑娘的份上,他捏著銀針,補了一句,“會有點疼,忍著一些。”


    宋時蘊頷首,“多謝,我明白。”


    李雲鶴聞言,便直接開始動手。


    他下手極快,手掌一揮,銀針便刷刷地落在宋時蘊周身的大穴上。


    沒多久,宋時蘊就被紮成了一隻刺蝟似的。


    她緊握著放在膝上的雙手,臉上的青筋都起來了。


    李雲鶴見此,淡聲道:“等會兒便好,若實在疼,你不如想一些別的事情,轉移一下注意力。”


    聞言,宋時蘊微微低著頭,過了片刻,她才啞聲開口,“李家主知不知道,我們為何要來西平官道?”


    李雲鶴瞥了她一眼,下針,“和西平官道的案子有關?”


    宋時蘊抬頭看他,“李家主也聽說過西平官道的案子嗎?”


    李雲鶴淡淡地道:“我就住在這城中,距離西平官道不遠,這麽大的案子,我自然聽說過。”


    宋時蘊似乎是疼了,倒吸了一口涼氣,緩了一會兒,才繼續道:“正如李家主猜測的一樣,我們就是為了那件案子來的,不知道李家主對這案子怎麽看?”看書喇


    說著,她苦笑著補了一句。


    “我實在是太疼了。”


    言外之意,她現在必須說點別的,轉移一下注意力。


    李雲鶴看著她那慘白的臉和微微顫抖的身軀,道:“汪家和徐縣令不是說,那案子是意外嗎?”


    宋時蘊:“可是,西平官道不像是猛獸出沒的地帶。”


    李雲鶴下針的動作,停頓了一秒,才繼續,“在那些屍骨被人發現時,我第一時間,便去過西平官道。”


    宋時蘊不由驚訝地道:“李家主去過現場?”


    李雲鶴頷首,“當時衙役們正在收殮屍塊,我便在四周檢查了一下。”


    宋時蘊追問道:“不知李家主可有查出什麽?”


    李雲鶴卻沒有說話。


    過了片刻,他停下手來,“好了,這些銀針停留一炷香,一炷香後,我的藥童會將銀針取下來,再過一會兒,湯藥也會送過來,你且好好休息休息。”


    宋時蘊盯著李雲鶴,剛想說什麽。


    李雲鶴便轉過身,向門口走去。


    在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停了下來,迴頭望向宋時蘊,“你身上的陰氣,來自西平官道附近。”


    宋時蘊一愣。


    還沒反應過來,便聽李雲鶴又說:“這世間,各處都有陰氣,因為地理位置不同,各處的陰氣,也略有不同,我長年住在此處,這附近的陰氣,是什麽樣子,我很清楚,而且你身上的傷,也不是舊傷,而是新傷。”


    宋時蘊眼皮一跳。


    李雲鶴瞥她一眼,又道:“為了查這個案子,對自己下此毒手,姑娘倒是能夠忍常人所之不能忍。”


    宋時蘊見李雲鶴直接戳穿了,淡笑一下,倒也不覺得尷尬,“李家主果真厲害。”


    李雲鶴淡聲道:“不是我厲害,是你壓根沒想瞞過我吧?”


    宋時蘊沒有說話。


    李雲鶴轉而又道:“若是為了西平官道的案子,我勸你們去山坳看看。”


    宋時蘊心裏一動,“山坳?”


    “西北方向之山坳,或許會有什麽意外的收獲。”


    李雲鶴點了個位置,旋即打開房門,便提步走了出去。


    宋時蘊福至心靈。


    李雲鶴當日就趕去過,肯定是在那裏發現了什麽。


    但為什麽不明說?


    有什麽值得他顧忌的地方?


    宋時蘊正想著,謝如故便提步從外麵走進來。


    一進來,看見跟刺蝟似的宋時蘊,謝如故眉心便擰成一團,仿佛能夠夾死好幾隻蒼蠅似的。


    他沉沉地踏著步子,走到床邊,盯著宋時蘊,沒有說話,但眼裏的擔心,已經快凝為實質。


    宋時蘊見此,想對謝如故笑一下,可臉上還紮著幾根銀針,讓她實在是笑不出來。


    扯了一下唇角,卻比笑還難看。


    謝如故看得心裏更不舒服,便開口道:“你還是別笑了,笑得我更生氣。”


    宋時蘊心裏苦笑,“我也沒辦法,早知道李家主那麽厲害,我就不必偽裝了。”


    謝如故哼了一聲,“你當真不知道嗎?”


    宋時蘊一噎。


    新傷和舊傷,老大夫一看就知道。


    宋時蘊不過是找個借口,讓汪玄和周真人,相信她是真的病了。


    同時,也是為了試探這些玄門世家的人。


    看看他們察覺宋時蘊的傷是新傷後,有什麽反應。


    顯然,李雲鶴的反應,是讓宋時蘊滿意的。


    宋時蘊看著氣唿唿的謝如故,聲音軟了一點,“不過,倒也不算是全無收獲。”


    謝如故眸色沉沉,“李雲鶴同你說了些什麽?”


    宋時蘊看了一眼藥童。


    藥童倒是低著頭,守在旁邊,仿佛自己不存在一樣。


    估摸著他是李雲鶴的心腹,應該可以信得過。


    宋時蘊雖然這麽想著,卻還是壓低了聲音,用隻有她和謝如故兩個人能夠聽見的聲音,小聲地說:“李雲鶴說,讓我去西平官道西北方向的山坳看看。他在西平官道屍塊被發現的當日,就曾悄悄去過西平官道,突然這麽說,我猜測他或許是在山坳中,發現了什麽。”


    謝如故聞言,迴想著他今天和宋時蘊去的方向,“也就是另一處山坳?”


    宋時蘊和謝如故今日,正好沒去西北方向的山坳。


    那個方向,其實距離西平官道稍稍有點遠了。


    而且腳印,出現在他們所去的山林間。


    正常人都會去那個方向查看。


    李雲鶴提出來的地方,則正好是他們去的,另外一邊的山坡。


    宋時蘊點點頭,“應該是,晚點我們過去看看。”


    她快刀斬亂麻,心裏已經做好決定。


    謝如故卻不讚同地皺起眉來,打量著宋時蘊,“你的身體,不可。”


    他那眼神,仿佛就在指尖說,你還是好好休息吧,這會子還瞎折騰什麽。


    宋時蘊尷尬地摸了摸鼻尖,嘟噥道:“過一會兒就好了,李雲鶴給我用的針和藥方,都沒問題,稍稍地疏散片刻,便可痊愈,等我好些,我們再過去看看。”


    她抬頭望著謝如故,強調著‘我們’這兩個字。


    唯恐謝如故沒聽懂似的。


    宋時蘊又補了一句,“你和我一起。”


    說完,她眼巴巴地盯著謝如故。


    仿佛在說,我都這麽說了,你就別拒絕我了。


    誠然。


    謝如故確實拒絕不了這樣的宋時蘊,他皺著眉,眼裏有著深深的無奈,“先休息,到時候再說。”


    雖然沒有完全鬆口,但宋時蘊明白,他這還是答應了。


    她稍稍地鬆了一口氣,乖乖地一點頭,打算好好休息。


    待一炷香的時間到了,李雲鶴的藥童,便過來,將銀針一一取下來。


    銀針方才一取下來,宋時蘊便覺得神經鬆快下來,整個人身子一軟,也就倒了下來。


    而在她倒下來的那一瞬間,謝如故迎著她倒下的方向,伸手攬住宋時蘊的腰,將人攬進自己懷裏。


    宋時蘊的額頭,抵住謝如故的肩膀。


    陰氣和真氣都被卸了下來後,她整個人都感覺疲憊不堪。


    加上坐在那裏的姿勢,維持太久,她半邊身子都麻了,靠在謝如故懷裏,半天都沒辦法動彈。


    感覺一陣陣麻意,席卷上來,宋時蘊意識有點模糊地一皺眉,無意識地悶哼一聲。


    謝如故伸手扶住她的腰背,聽見她的聲音,語氣跟著沉了下來,“怎麽樣?”


    宋時蘊還沒說話,藥童便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片刻後,他鬆開手道:“這位小姐體內的陰氣,已經被疏散了,隻不過陰氣侵蝕的傷還在,要好好休息一番,其餘的並無大礙,吃幾服藥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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