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明像是發瘋了的野獸一樣,一把甩開李媽媽,抬腿就要跨出門檻。


    宋時蘊的聲音,卻在此時冷冷地響起,“你去也沒有用。”


    馮明跨步的動作僵在原地,半條腿騰在半空。


    他僵硬地轉頭,不解地看向宋時蘊。


    “為什麽沒用?我殺了郎溪,讓他給我大哥償命!”


    宋時蘊盯著他的眼睛,平靜地問:“然後呢?”


    馮明一愣,“什麽然後?”


    宋時蘊淡聲:“這種事情無憑無據,你卻跑去殺了他,然後呢?”


    馮明不懂。


    便聽宋時蘊繼續道。


    “然後,你會背上一條人命,別人不會相信你的話,到時候你就得給郎溪償命,兄弟倆都栽在一個人身上,二換一,你覺得很不錯嗎?”


    馮明渾身一涼。


    宋時蘊語調冷酷,毫無起伏,“況且,蜀中郎家,也算是世家大族,守衛眾多,你一個人從京城跑去郎家,隻怕還沒靠近郎溪,就沒了命,你要是嫌命長,倒是可以去試試。”


    一番話下來,馮明身上的熱血完全涼了下來。


    原本衝上頭顱的熱血,現在都涼到了腳底。


    他一下子坐在門檻上,崩潰地抓著自己的頭發:“那怎麽辦?難道要我放過他嗎?他,他害死了我大哥啊……”


    宋時蘊沒有立即說話。


    並不是不想管,而是真的沒辦法。


    馮駿的事情,發生得太早,那時候她還沒成為宋時蘊。


    且事情發生在蜀中,距離京中千山萬水的。


    這種事情又是十分詭異,沒有任何實證。看書溂


    即便大慶尚道,但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官府也不會問罪郎溪。


    更何況,蜀中,那是郎家的地盤。


    沒有任何證據,地方官肯定會維護郎家。


    想要找郎溪,為馮駿討迴一個公道,真是太難了。


    馮明被宋時蘊一番話,說得冷了熱血,也冷靜下來。


    理智告訴他,宋時蘊的話,有理有據,才是現實。


    但他還是忍不住憤怒,一陣陣地低吼著。


    幾乎快要暈過去的宋清溪,聽到這話,她眼淚都停下來了。


    整個人怔了怔,像是沒辦法再哭出來一樣。


    下一秒,她卻猛地抽了一口氣,像是突然活過來,又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似的,猛地衝過來,一把抓住宋時蘊的手。


    “時蘊,你一定有辦法為我家駿兒報仇的,對不對?”


    宋時蘊有些不解地看向宋清溪。


    宋清溪卻有些癲狂地說:“你,你那麽厲害,我家駿兒在外地出的事情,你都知道,你也知道是郎溪害了他,你肯定有辦法,你肯定有辦法殺了郎溪,給我們家駿兒報仇對不對?”


    宋時蘊眉心一跳。


    沒等她說話,宋清溪又近乎自言自語地說:“你肯定有辦法的……大家不是常說,寧肯得罪小人,都不要得罪你們術士嗎?你們想要人的性命,想要誰家破人亡,都很簡單,抬抬手,布個什麽陣,就行了,對不對?”


    宋時蘊算是徹底明白宋清溪是什麽意思。


    宋清溪大約真是被自己兒子的死,刺激瘋了。


    這種情況下,竟然希望她用邪術,要了郎溪的性命。


    這不是瘋了嗎?


    宋時蘊往下壓了壓唇角,將自己的手臂,從宋清溪的手中抽出來,“實在是對不起姑母,這事兒我做不了。”


    宋清溪怔然,“為,為什麽不行?你那麽厲害,怎麽可能不行?!時蘊,你,你是不是覺得,和姑母不熟,不想幫姑母?你,你雖然不是在我們平寧侯府長大的,但你也是我們平寧侯府的人,是我侄女啊,你怎麽能不幫我呢?”


    宋時蘊有些無奈地道:“並非情意是否深厚的緣故,而是這事,玄門中人都做不了,這無疑是用邪術害人,我沒辦法答應姑母。”


    “你……”


    宋清溪聽到這話,眼神一下子就變了,有些兇狠,瘋狂地盯著宋時蘊。


    “你終於說實話了,你就是不肯幫我!你明明有辦法,為什麽就不是不肯幫我?我們都姓宋啊,我們都是一家人!你要是不幫我,我就告訴你爹,告訴你祖母,看你還能不能在平寧侯府中待下去!”


    宋時蘊這人,一向吃軟不吃硬。


    聽見宋清溪威脅,她臉色一沉,直接道:“姑母大可一試。”


    語畢,她便徑直轉身,走出宋清溪的屋子,懶得再跟他們說什麽。


    宋清溪沒想到,話說到這份上,宋時蘊還敢直接轉身走人,愣了一瞬後,氣炸了。


    “宋時蘊,你,你怎麽敢!我可是你姑母啊!你也是我們平寧侯府的人,你怎麽能這樣!我,我一定要讓你祖母和你父親處罰你!”


    “夠了!”


    楊氏聽到這,忍無可忍地打斷宋清溪的話。


    “二妹妹這是病糊塗了,這話越說越過分了。”


    宋清溪猩紅著眼,梗著脖子,望著楊氏,“我哪裏說錯了?”


    “正統的玄門,有什麽人會去害人?二妹妹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楊氏望著宋清溪,麵色也冷了下來,“二妹妹若是不相信,直接去天司局問問,看看有沒有人會做這種害人的事情,時蘊還小,你讓她這麽做,她如何能答應?”


    宋清溪一咬牙,還沒說話。


    楊氏便道:“再者說,二妹妹已經出嫁了,如今自然是曲遠侯府的人,平寧侯府的事情,就不勞二妹妹操心了。”


    語畢,楊氏微微一福身,帶著宋時柔,便轉身向外走去。


    見此,宋清溪氣得崩潰大叫,“楊韻如,你……”


    “哦對了。”


    楊氏方才走到門口,聽見她還想要說什麽,轉頭去看她,“忘了同二妹妹說,母親如今為平寧侯府祈福,已經自請搬去了佛堂,不問府中之事,往後二妹妹若是有什麽事情,便直接來找我吧。”


    話音一落,她便離開了宋清溪的房間。


    隻剩下宋清溪一個人,如遭雷劈地愣在那裏。


    她的母親,竟然把平寧侯府中的權利,全部讓給了楊氏,自己去佛堂清修?


    楊氏這意思很明顯是在暗示宋清溪。


    現如今平寧侯府,是她在執掌中饋。


    也就是說,平寧侯府已經是她的天下。


    宋清溪一個已經出嫁的女兒,若是還想和娘家交好,那就得和她打好關係。


    而她完全支持宋時蘊,自然就代表著平寧侯府,站在宋時蘊身後。


    宋清溪想要讓平寧侯府把宋時蘊攆出去,根本不可能。


    明白這一點,宋清溪又氣又傷心,崩潰地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馮明這個時候,卻冷靜下來,他緩緩地走到宋清溪身邊,把宋清溪從地上扶起來。


    “娘,表妹說得對,咱們不能讓她去害人。”


    宋清溪聞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難道你不想為你大哥報仇嗎?”


    馮明無奈,聲音還很沙啞:“我當然想要為大哥報仇,如若可以為大哥報仇,哪怕讓我以命換命,我都想換了郎溪,可是,這是我們家的事兒,我們不能逼迫表妹,為我們害人啊,那樣的話,我們不就逼著表妹,變成了郎溪,毀了表妹的修行嗎?”


    宋清溪一噎,悻悻然地道:“她一個野丫頭,怎麽有我兒尊貴……”


    言外之意,哪怕廢了宋時蘊,隻要能夠為馮駿報仇,也是宋時蘊的榮幸。


    馮明有些無語,“母親方才求助表妹時,可不是這樣說的。”


    宋清溪聞言,迴想起自己剛才的伏低做小,臉上有些掛不住。


    馮明見此,又緩緩地說:“母親,表妹是有大才的,大慶尚道,設有天司局,說不定,將來表妹也能進入天司局,若是如此,將來平寧侯府乃至曲遠侯府,說不定都要指望她……她雖是女子,也是分外尊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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