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宋清遠一陣無言。


    他明白老夫人的想法。


    本朝重玄門,陛下一向看重玄士,隻要有真本事,無論男女,無論老幼,都可以受到陛下重用。


    而天司局,又是最為接近陛下的地方。


    一旦宋時蘊真有能力,進入天司局,那平寧侯府便可以再次出現在陛下麵前。


    也許,那時候就是平寧侯府翻身的機會了。


    老夫人這會子倒是徹底清醒下來。


    曹大師那邊再三確認過,宋時蘊並非厲鬼附身,且八字尊貴。


    也許,他們平寧侯府,未來真的要指望宋時蘊了。


    老夫人知道宋清遠的性子,文人心思,偏重規矩。


    宋清遠這性子,他自然也不會喜歡。


    她不想宋清遠為著自己的事兒,跟宋時蘊再折騰出來什麽事兒。


    就這樣,到此為止,最好。


    ……


    楊氏帶著宋時蘊迴雅軒,便讓張媽媽去準備一身素色的衣服。


    待張媽媽離開後,楊氏便拉著宋時蘊的手,低聲道:“時蘊,方才你跟你祖母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嗎?”


    宋時蘊反問:“母親覺得呢?”


    楊氏盯著她的眼睛,過了一會兒,歎了口氣:“我知道,你祖母之前的所作所為,確實傷到了你,但是她畢竟是你祖母,也是你父親的母親,你——”


    “老夫人入佛堂清修,母親不高興嗎?”宋時蘊打斷楊氏的話,直接反問。


    楊氏一噎。


    宋時蘊又道:“我聽下麵的人說過,老夫人性子要強,平素母親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楊氏聞言,心裏一動,“所以……時蘊,你是為母親出氣嗎?”


    宋時蘊微微搖頭,“也不是,我也是真看不慣她。”


    楊氏卻根本沒聽進去這話。


    她想了想,宋時蘊為什麽突然提出要老夫人去佛堂清修。


    再想想宋時蘊方才的話……


    她覺得,宋時蘊突然提起來這個要求,恐怕是真的為她出氣。


    不等楊氏再問,張媽媽便拿著衣裳迴來了。


    宋時蘊接過衣裳,便去內室換衣服。


    張媽媽見此,站在楊氏身邊,極小聲地說:“慈安堂那邊來了消息,老夫人當真收拾好了東西,要搬去佛堂了。”


    楊氏驚訝:“當真?侯爺沒攔著?”


    張媽媽小聲地說:“大約是老夫人要求的,侯爺也沒奈何。”


    楊氏沒想到,老夫人竟然還有這種服軟的時候。


    大約是因為,宋時蘊的話,對老夫人的刺激性太大了吧。


    楊氏向內室看了看,低聲道:“我從前還覺得,這孩子與我不親厚,像是一直養在外麵的緣故,但我現在發現,她心裏還是有我這個母親的。”


    楊氏有點後悔,前日寧國公夫人上門時,她還懷疑過宋時蘊是不是她的女兒。


    張媽媽聞言,知道她是什麽意思,安慰道:“夫人與二小姐母女同心,自然心裏都是有彼此的,夫人之前也不過是擔心過甚而已。”


    楊氏沒再說什麽,隻心想,往後要對宋時蘊更好一些。


    沒一會兒。


    宋時蘊便換好衣服出來。


    民間有一句俗話,要想俏一身孝,這話,話糙理不糙。


    宋時蘊一身素縞從內室出來時,楊氏和張媽媽一看,都驚了驚。


    好看。


    是真的好看。


    這一身素色,顯得宋時蘊更加清冷,仿佛真是畫中仙子。


    楊氏看著宋時蘊,都不由得入了神。


    雖然張媽媽和楊氏都覺得,宋時蘊像極了年輕時的楊氏。


    但仔細看,宋時蘊和楊氏的樣貌,還是有些不同的。


    那些不同,也造就出來,宋時蘊和楊氏給人的觀感,大不同。


    比起楊氏的溫婉柔和,宋時蘊相貌更加清冷,侵略感強,隻是站在那裏,仿佛就有一種,世間萬物都是她腳下塵埃的感覺。


    那感覺,並非她用力拗出來的,而是自然散發出來的。


    “我換好衣裳了。”


    宋時蘊在楊氏和張媽媽的注視下,走到她們倆麵前。


    楊氏迴過神來,道:“好,那便同我一道去曲遠侯府吧。”


    宋時蘊點點頭,跟在楊氏身後,一並走出去。


    宋時柔和宋思文還在廊下等著。


    瞧見宋時蘊跟楊氏一並出來,兩個人都愣了愣。


    楊氏很快便跟他們說了一聲,讓他們在家裏等著,不要亂走。


    曲遠侯府那邊,且有段時間要他們幫忙呢。


    宋時柔和宋思文齊齊答應下來。


    楊氏這才帶著宋時蘊離開。


    宋時柔和宋思文,兩個人都不由地看了看宋時蘊的背影。


    ……


    楊氏帶著宋時蘊從後院出來,便看見宋清遠站在二門上,麵上沒什麽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麽似的。


    楊氏心下有些擔憂,和宋時蘊提步走過去。


    “侯爺。”


    宋清遠聽見她的聲音,才迴過神來,看向宋時蘊,頓了一下:“收拾好了?”


    楊氏忐忑地嗯了一聲,“我同時蘊,即刻便去曲遠侯府,侯爺也要去嗎?”


    宋清遠張了張口,本想拒絕,但最後還是答應下來,“嗯,一同去吧。”


    楊氏見他似乎沒有要跟宋時蘊說什麽話的樣子,稍稍地鬆了一口氣,答應下來,幾個人便一道向外走去。


    楊氏瞥了瞥跟在身後的宋時蘊,又看了看宋清遠,試探地問:“母親如何,請府醫去看過了嗎?”


    宋清遠嘴角往下壓了壓,“沒有大礙,母親……已經搬去府中佛堂了。”


    楊氏心裏咯噔一聲。


    宋清遠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楊氏本以為,宋清遠要訓斥宋時蘊一頓,但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宋清遠有任何反應。


    就在一片寂靜中,三個人一道坐上了,停在大門口的馬車。


    宋清遠坐在馬車上,神色一直有些恍惚,好像在發呆似的。


    楊氏偷偷看了他好幾次,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


    正猶豫著,宋時蘊反而先開口了。


    “姑母病得重嗎?”


    楊氏聞言,看了看宋清遠,見他還是沒什麽反應,才開口迴答:“大約是急火攻心,一下子就昏厥過去,但如今最重要的不是這個,是……你祖母昨日派人去曲遠侯府打聽消息時,曾經跟你姑母說過,你說表兄會出事,你姑母便有些擔心,醒來之後,便央求著,要見見你。”


    宋時蘊頷首,“大表兄出事前,有什麽異樣嗎?”


    楊氏思索著搖了搖頭,“並未聽你姑母說起過。你姑母倒是說過,上個月,你大表兄給家裏來信,信中曾經說過,一切無恙,還念叨著下個月便開始啟程迴京,準備參加秋闈,話裏話外,好像並沒有什麽異樣。”


    宋時蘊頓了頓,“那母親知道大表兄的生辰八字嗎?”


    楊氏猶豫道:“這個,我還真不清楚。”


    她隻知道馮駿的生辰日,具體是什麽時辰,她還真不知道。


    就在這時候,宋清遠開了口,“等下去問你姑母吧。”


    語氣如常,沒有什麽特別的。


    楊氏徹底鬆了一口氣。


    同床共枕多年,她還是明白宋清遠的性子的。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導致的,但如今看宋清遠的反應,應當是不會跟宋時蘊計較老夫人搬去佛堂的事情了。


    宋時蘊聞言,便沒有再開口。


    馬車晃晃悠悠的,很快就停在了曲遠侯府。


    曲遠侯府如今大門緊閉,瞧著安靜得可怕。


    知道是平寧侯府來人,才有人打開大門來,將他們迎進去。


    宋清遠和楊氏帶著宋時蘊,跟在曲遠侯府的小廝身後,很快便進入宋清溪住的偏院。


    他們一進去,便聽見宋清溪的哭聲。


    曲遠侯府的大房夫人安氏,還在陪宋清溪說話。


    曲遠侯府的老夫人如今也病倒了,家裏還要馮異支撐,此時隻有安氏來陪伴宋清溪。


    看見平寧侯府來人,安氏站起身來,鬆了一口氣,道:“親家來了,快過來看看弟妹,這老哭於身體無益啊。”


    宋清遠等人走過來。


    安氏見此,便找了個借口,暫時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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