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柔聞言,以為宋時蘊是擔心楊氏,柔聲寬慰道:“娘就是太過思念二姐了,如今二姐迴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張媽媽笑嗬嗬地道:“三小姐說得對,夫人看見二小姐迴來,定然會很高興。”


    她們二人說得輕鬆,但整個平寧侯府內洋溢著的陰氣,讓宋時蘊沒有這麽樂觀。


    那畢竟是自己如今名義上的母親,兩個人之間算是有了血親關係,她既然代替原身,便有因果承負關係,不能坐視不管。


    宋時蘊思及此,跟宋時柔和張媽媽一道,向後院走去,她要看看楊氏到底是怎麽迴事。


    楊氏和宋清遠住在蘭亭苑。


    宋時蘊走到楊氏的屋外,便感覺到這附近的陰氣更重。


    宋時柔主動走過去,搶在張媽媽前麵,打起簾子,對宋時蘊十分恭敬和禮讓,“二姐姐先進去吧。”


    宋時蘊先一步進入楊氏的屋子。


    宋時柔和張媽媽跟在後頭。


    一進屋子,宋時蘊便聞到一股撲鼻而來的濃烈藥香,其中還夾雜著濃重的陰氣。


    宋時蘊循著陰氣看過去,便見靠西側的床上,躺著一個婦人。


    她慘白著一張臉,躺在床上,從露在外麵的胳膊來看,瘦弱得厲害,幾乎隻剩下一層皮包骨。


    此時她緊閉著雙眼,似乎有些不太舒服,雙手捂著心口,唿吸有些急促。


    宋時蘊目光從她身上滑過,探究到她身上的陰氣,確實和老夫人身上的陰氣如出一轍,恐怕是被老夫人所累。


    宋時蘊正觀察著,宋時柔已經走到床邊,柔聲地喚道:“母親,二姐姐迴來了——”


    楊氏似乎聽見宋時柔的話,眼皮微微睜開來,目光四下尋找著,啞聲道:“我的女兒在哪兒……”


    張媽媽立即介紹道:“夫人,你看看,二小姐就在此呢,二小姐迴來了。”


    楊氏目光有些渙散,看見宋時蘊的時候,眼神才有些聚焦,聞言,她顫巍巍地伸出手。


    “我的女兒……”


    宋時蘊望著她的手,動作卻有些遲疑。


    她……很抗拒所謂的親情。


    宋清遠沒多想,一把拉過她的手,放在楊氏的手裏。


    楊氏抓緊宋時蘊的手,眼淚就出來了,“沒想到,沒想到,有生之年,我還能親眼看到你迴來,母親真的好想你……如今能見你一麵,便是讓我立刻死了,我也死而無憾。”


    宋時柔喉結微動,哽咽道:“母親怎麽這麽說,二姐姐才剛迴來呢。”


    張媽媽也有點鼻酸,“是啊,夫人,二小姐如今迴來了,您的身子肯定也會好起來的。”


    楊氏狠狠地抽了一口氣,聲音都在哆嗦,“我的身體,我知曉,這次怕是不成了,宮內的禦醫都來看過了,可是沒什麽用……”


    宋時蘊聞言,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手,“你並非身上的病,太醫來了自然無用。”


    宋時柔和張媽媽,不由看向宋時蘊。


    楊氏不明所以,“時蘊,為什麽這麽說?你……還會看病嗎?”


    宋時蘊借著撫平袖子的空檔,按了按自己的手掌,沒有人發現,她被楊氏握過的手掌,此時還在顫抖。


    方才那一瞬間,她想起曾經也有人這樣拉著她的手噓寒問暖,卻在轉頭給了她一刀。


    她壓下心裏翻湧的情緒,麵上神色如常,“以前在鄉下跟遊醫學過一些,但那位不是普通的遊醫,而是道醫。”


    宋時柔站在一旁,聽得迷糊,“什麽是道醫?”


    宋時蘊淡淡地解釋道:“道門之內,分為五類,山醫命相卜,其中的醫,便是道醫,古來有一種說法,十道九醫,道門之人多少會點醫術,道醫以此為精,四處雲遊時,以道術入醫,以救人入道。”


    屋裏剩下三個人:“……”


    他們能說聽不懂嗎?


    張媽媽反複琢磨著宋時蘊這話,斟酌道:“二小姐的意思是,您會醫術?”


    宋時蘊頷首,“會一點,但不是普通的醫術,夫……母親的病,也不是普通醫術便能夠救治的。”


    宋時柔不由緊張起來,“二姐姐的意思是?”


    “她是感染了陰氣,外感邪氣,有陰邪纏身,才會一病不起。”宋時蘊直接迴答道。


    楊氏一怔。


    宋時柔和張媽媽也是一陣愕然。


    但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想起剛才在門口發生的一切。


    宋時蘊前腳剛說過,老夫人有血光之災。


    乍一聽仿佛詛咒一般。


    但後腳,老夫人便真的受傷流血,現在傷情輕重,還未可知。


    這真是巧合?


    宋時柔望著宋時蘊,膽怯的目光裏,帶起些許的試探,“那二姐姐能治好母親的病症嗎?”


    “當然可以。”宋時蘊沒客氣,直接問道:“有筆墨紙硯嗎?”


    宋時柔一愣,“什麽?”


    宋時蘊重複道:“筆墨紙硯,隨便什麽紙筆都可以。”


    “有,有……”宋時柔反應過來,遲疑地道:“隻是,二姐要筆墨紙硯做什麽?”


    “你取來即可。”宋時蘊麵色冷淡,莫名有一絲淡淡的上位者的威壓。


    讓宋時柔不敢拒絕。


    宋時柔幾乎是本能地答應下來,轉身便去了東暖閣。


    楊氏住在西暖閣,東暖閣那邊正好是一間書房。


    宋時柔很快便取來一份紙筆,遞給宋時蘊的時候,還有點怯生生的,“二姐……要這紙筆做什麽?”


    宋時蘊沒有迴答,隻是將紙筆接過來,鋪在旁邊的桌子上,拿起毛筆,一手捏手印,一手開始在紙上作……畫。


    宋時柔和張媽媽,便見她在紙上好似胡亂畫著什麽。


    兩個人不由起身湊過去,想要看看宋時蘊在幹什麽。


    這不看不知道。


    一看嚇一跳。


    宋時蘊好像是在畫符。


    大慶尚道,即便是普通百姓,對符籙紋樣都十分了然,更不消說他們這種鍾鼎之家。


    但是……


    畫符不是應該用黃紙和朱砂嗎?


    宋時蘊隨便拿來一份紙筆,這樣畫有用嗎?


    宋時柔和張媽媽心裏,不免有些懷疑。


    楊氏在昏迷的邊緣,身體愈發吃不消,她隱約知道女兒應該是在做什麽,但也不太清楚,更無力開口。


    方才跟宋時蘊說了幾句話,仿佛便掏空她所有的力氣。


    張媽媽瞧著宋時蘊那畫符的模樣,和她記憶中畫符的樣子,不太一樣,不由問道:“二小姐這當真是在畫符嗎?老奴怎麽瞧著……不太對勁?”


    “誰給你說,畫符有固定標準的?”


    宋時蘊頭也不抬,一邊畫符,一邊淡聲道:“古言說,一點靈光即是符,世人枉費墨與朱,若真有本事,便不需要那麽多假把式。”


    說話間,宋時蘊一筆下來,很快便畫出一張符來。


    張媽媽和宋時柔聽她說得頭頭是道,愣了一下。


    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宋時蘊拿著筆,在符頭、符膽、符腳,各畫了一個勾。


    隨後,她放下筆,又抬起手,放在齒尖一咬。


    下一秒,她的指尖冒出來一滴血。看書喇


    宋時蘊單手結印,想也不想,便在符頭、符膽、符腳的三個勾上,各點一下,此為點相。


    符紙點相聚靈後,方才成符。


    就在宋時蘊的點相之後,拿起符紙,向四周拜了拜,嘴裏念念有詞。


    張媽媽和宋時柔聽不清她在說什麽,感覺應該是某種符咒。


    未幾,宋時蘊聲音一沉,低聲道:“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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