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發灰白的老郎中提著藥箱很快便趕了過來,他連忙搭手去診脈,臉色沉靜中帶了絲隱弱的憂慮,可隨著時間推移,麵色稍霽,長長的舒了口氣。


    確定了二爺已無大礙,郎中放心的長舒了口氣,隨即笑著撫了撫長須,低聲道:\"二爺如此也算康複,草民也放下心來了。隻是二爺的病雖然好的差不多了,挨過高熱這一生死大劫,想來不會再有什麽大礙,隻是仍舊有些後遺的病症,比如頭疼、乏力等症候,不礙事,但需要二爺靜養半年。\"


    二爺倚在床榻上,紫羅蘭色的厚厚帳幔遮住了他精有力的身軀,男子發如濃墨鋪下,高挺的鳳鼻翹而直,正如其人明鏡清懿。


    隻是男子麵色白如牆膩,透不出一點血色,包括薄唇。盡管已然脫離了危險,可還是看的明顯,男子還需要恢複些時間。


    聽了此話,站在一旁的九娘也放下心去,連忙派人去請侯夫人和侯爺來,告訴這個天大的喜訊。


    小廝像麻雀一般把消息傳遍了各個角落,侯爺和侯夫人一聽到,本來還在讀著經書為幼子祈福,隨即連忙匆匆的過來,連自己都顧不得,直接奔著二爺的院落而去。


    二爺剛被九娘伺候著喝了碗苦澀的湯藥,抿唇輕歎。他卻聽見門轟然被打開,爹娘一時全都湧了過來,一時有些感動夾雜著無奈,卻也不忍心打斷爹娘和自己親熱,隻是虛弱的連忙安撫他們:\"沒事的,爹娘,兒子很好,如今身子已經好的差不多,高熱退了,你們放心就是。\"


    侯夫人笑著拿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笑的苦澀,隨即摸了摸兒子瘦弱了一些的臉頰,連忙讓人去小廚房燉碗老母雞下的雞湯和新鮮的牛乳來。


    二爺見娘親安排,也沒有阻攔,在爹娘的陪同下吃完了整碗的黃雞湯,也吃盡了有嚼勁的雞肉,隨即又飲盡了拿燕窩和紅棗熬的牛乳。


    侯夫人笑著看他喝完,隨即又看向在一旁溫順低頭的九娘,眸子裏帶了幾分溫和之意,笑著唿喚她上前:\"不必緊張,我知道多虧了你的伺候,二爺才能好的如此快。這樣的話,想來你也不容易,就給你多兩倍的月俸,然後繼續迴到從前的主子身邊伺候就行,自然,也會給你放個假,總之你可以自己安排。\"


    眼見麵前溫順纖柔的女子就要離開自己,不知為何二爺心頭莫名的感覺到了一絲傷感,他把玩著手中的佛珠,隻覺得心頭更痛了。


    他踟躕片口,想要開口說些什麽來彌補心頭這點澀意,忽然想起了眼前的女子是侄女的乳母,到底沒有多說什麽挽留她,而是看向她,麵色頹暗的開口:\"兒覺得,她的功勞頗大,若無她,隻怕兒此時此刻還好不了。為報恩情,兒子覺得也可以再多給她些賞賜和休假,也算是全了侯府的體麵。娘親,你覺得呢?\"


    見兒子如此提議,侯夫人一時微愣,不過她也沒有想到兒子是因為情感的事出此言論,畢竟兒子向來為人正派溫和。


    如今這樣安排,不過是看女子付出的頗多,於是侯夫人連忙點頭,安撫他:\"你放心,除了銀錢之外的東西,到時候娘會給她再多安排些假期,再賞賜些時興的布匹之類的,絕不會虧待了她。\"


    九娘倒沒想到要這麽多東西,隻是安安靜靜的在二爺奇怪焦灼的目光中默默的退了下去,迴到了丫鬟房間。


    紅兒終於見她歸來,連忙焦急的上前盤問:\"二爺好些了?嗎這麽長時間沒見你,我也一直沒敢問。\"


    九娘連忙點了點頭,重新收拾了一番自己的衣衫,迴答道:\"二爺也好的差不多了,因此我便提前迴來了。\"


    既然迴來了,她即可就要前往小小姐的房間,正好,她也想白白嫩嫩的阿仙小姑娘了。


    侯府上下的人都對她禮貌有加,尤其是世子夫人,見她剛伺候完二爺又來伺候自己的小閨女,也不忍心讓她過於勞累,連忙催她迴去休息。


    九娘因此倒是得了許多的空閑,便辭別了一段時間前往胡家去看望爹娘。


    在她出了濮陽侯府之際,卻注意到了街上出現了衣著黃色將士的隊伍,看起來格外奪目。


    有關將士穿著等級,大曆有著明確的要求。


    地方上的將士穿的碧綠,以及銀灰色兵甲,隻有皇城內的將士才可以穿明黃色的軍袍,著金色鐵甲。


    —


    九娘順著胡家村的道路走到了盡頭的籬笆屋內,此時恰巧胡大爺和胡大娘正在煮玉米粥,眼見女兒迴來了,連忙欣喜的看向她。


    如今在侯府待著的這段時間,九娘臉上看的肉也多了,身子也更加白皙滑嫩了,整體更像一個千金小姐了。


    在這陋舍中,如同仙女一般,在這小屋裏竟敢讓人不能直視。


    胡大娘連忙拍了拍她的肩,笑道:\"瞧女兒如今在這侯府,看樣子過的還不錯,這樣我也放心了。我和你爹生怕你在侯府裏被人欺負,又見你生的貌美怕被裏麵的主子欺負,想告訴你若是實在賺不到錢不要緊,我和你爹打算把養的豬給賣了也能還得起錢。\"


    九娘聽罷急切的阻攔,順便把隨身攜帶的包袱打開,裏麵竟然有三十兩銀錢還有一些發釵和布匹,胡大娘見狀連忙驚訝的問道:\"怎麽這麽多錢,做乳母不才一月就半兩銀子嗎?\"


    九娘笑了笑:\"您放心就是,這並非我偷來的,事情說來話長,我做乳母之外順便還幫了一位貴人的忙,因此前後也特地被主子賞了些銀錢。不僅咱們能還完欠下的賬,還能好好的過一段日子,也不用把豬和鴨都賣了。\"


    老兩口子若是不吃不喝賺一年,也賺不下這三十兩銀子,眼見女兒攢的銀子不僅可以在鄉下還可以打一排新的籬笆屋,他們兩個卻不敢收。


    胡大娘推脫:\"爹娘不要,你自己留著這些錢。待到來日找到親生爹娘也是好事,若是找不到親生爹娘,娘還想著你靠這些錢也自己有個傍身的東西過日子。\"


    九娘點了點頭:\"娘,您放心就是,我心裏門兒清的很。\"


    這段日子裏,她並未停止尋找親生父母,周邊張貼的尋人啟事她都有仔細看過,但並未發現和自己相似的人。


    想起剛才路過街道,她看到了一群黃色的將士路過此地,卻看起來不像是尋常的士兵。於是,她連忙向二老詢問了起來。


    胡大娘和胡大爺哪裏會懂這些呢,隻是糊弄著想了片刻,說著:\"大約是貴人安排的人,也不要緊總歸不會影響到咱們。\"


    九娘若有所思的點頭,隨即想想也是,與他們也無關。


    平民百姓和這些貴人,能牽扯上什麽關係呢,她兀自一笑,連忙跟胡大娘和大爺一起吃起了晚膳。


    這邊一派溫馨祥和。


    就在同樣時刻的涼州城鎮處,在最南方,一處隱蔽的二層小院內,成群的侍衛守著整個院落,連隻烏鴉也飛不進來。


    一男子長身玉立,看著開著的木窗,身後的侍衛跪地迴複著打探來的消息:\"迴主子,涼州城內並未發現任何有關貴人的蹤跡。\"


    男子仍舊沉默,安靜了片刻後抬手,對著不遠處的侍衛說道:\"不準放鬆,繼續查看。\"


    然後,侍衛應下後,連忙暗地裏吩咐囑托好了各地郡守,有關主子安排的事情,一定要確保查找到每一處地方、每一戶人家,每個角落也不準放過,確保做到萬無一失才可以。


    一片黑暗中,男子靜靜握緊了手中的書信。


    枉費他搜尋了這麽多年,隻有在這幾日才收到了越德琛寄往越府的一封信中,提到了有關她的事情。


    他看到,簡直欣喜若狂,恨不得連夜來到涼州去尋找她。


    他為了掩住朝臣的口舌,也為了平息朝臣的疑惑,甚至是出於自己的私心,沒有在心愛之人有喜的時候陪伴在她的身邊,甚至生產的時候他都不在身邊,這一切是他的錯。


    他的一意孤行,害得自己的心愛之人淪落至此,害得別人有機可乘,甚至害得她在生產的難關是還被人陷害。


    生長子的時候,他尚有理由沒有陪在她的身邊,生幼女的時候他卻沒了理由自顧自待在宮裏,甚至還帶著名義上的妃嬪覲見了朝臣,一想到女子撕心裂肺的在房內生產,而他在宮中安靜的等待什麽也不能幫忙,他就覺得心頭一陣痛。


    自己如何對得起她,如何還在有臉麵找她。


    除卻宮內的妃嬪和自己的親妹妹勾結害自己的妻兒,他已經把心頭的恨意發泄了出來,可哪怕已經把親妹妹關進了牢獄之中,把賤人變為了最底層的賤婢,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依舊不能解除他心頭萬分之一的恨意。


    不知道他心愛之人到底受了多少罪要忍受生產的痛,還要奪迴自己的孩子,心頭還壓著可能被拋棄的惶恐,這都是他不好。


    他竟然以為她一定會理解自己的想法,可懷孕有喜之人,本就心思敏感,自己怎麽能想當然的,放任她一個人麵對眼前的這些事情呢。


    他恨不得隨她而去。


    經過多年的查探,他也隻查探到了馬車消失在了斷崖附近,可是斷崖下的河流處卻沒有查找到馬車的任何蹤跡,甚至也沒有女子和孩子掉落的衣衫。


    後來他派人發現被親妹妹安排偷孩子的乳母暈死在了半道上,他派人抓來卻也隻得到了生下來的是個女兒的消息,具體的她和孩子卻是是不知去向。


    於是他隻好絕望的派人帶著成群的侍衛去峽穀下的河道搜尋。


    既然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至少會搜尋她和孩子的蹤跡。


    外頭侍衛搜尋著,為確保唯一僅剩孩子的安全,他首先讓人把腓腓抱進了宮裏,堂而皇之的說立為了太子,再也不顧朝臣的冷臉,整個人更加薄情冷淡,麵對朝臣提議的質疑全然反駁,當朝迴懟,絲毫不給任何臉麵。


    為了立腓腓為太子,他甚至刻意讓人重新修繕東宮,就是為了彰顯腓腓太子無庸置疑的身份。


    宮外的侍衛經過了幾個月的搜尋,卻也也沒有在河道中搜尋到任何與女子和孩子相關的消息,不過確實搜尋到了女子掉落的一件小衫,確定是皇宮出的了。其餘的並沒有任何的線索。


    河道的深處也的確藏著一具屍骨,可是屍骨也顯然是去世兩三年的白骨,自然並非是他要尋找的人。


    在他陷入了完全的絕望和恐懼之中,整個人渾渾噩噩的撫養著兒子,甚至有時都想陪著她和女兒一死了之。


    他如此苟活於世有什麽意思呢,可就在這樣萬般的絕境之下,一個消息的帶來卻讓他黑暗的天空中瞬間照進來了一絲光亮,那便是此消息的傳遞,讓他無法克製。


    為了不錯過任何一個線索,他特意安排了一批血滴子分散到皇室宗親和全城貴人的家族。


    平日裏的皇帝安排無非就是為了聽權臣家中的隱私以及有無通敵的嫌疑,可落在他這裏,就是幫忙查看有沒有搜尋到心上人的線索,他也能掌握起來一起去查看。


    越府和陳王府等人都是偷偷摸摸的去搜尋著她的蹤跡,可是仍舊和自己一般是一無所獲,見他們的線索和自己一樣都是沒有任何的根據和希望,他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可就在前不久的一夜內,越府卻連夜收到了嫡長子寄來的信,說在京州之下的涼州,有尋到她的蹤跡,甚至可以有八成的把握確定是她。


    他狠狠的攥緊手中的信件,額頭青筋凸起,他終於找到了她的線索了,終於不用這樣渾渾噩噩又迷茫的在這世界搜尋了。


    他正好借口著沿北方河道一路微服私訪,他信不過旁人,而是來到這裏親自安排人搜尋。


    他就不信真的有線索,還能搜尋不到有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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