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容因倚靠在窗邊,警惕的環顧著院落中,連鳥兒的鳴叫聲都弱了下去,其他人的身影一直沒出現。


    不知何時,她眼皮子徹底耷拉了下去,昏沉睡過頭。


    再次醒來,已經天光大亮,高熾的太陽照的窗子烏油的發亮,她就維持了這個姿勢一整晚,而福娘則在側院的小木床上委屈的擠了一夜。


    主仆二人難為的挨了一夜,滿腔的火氣和害怕之情達到了頂峰。


    春哥兒精神洋溢的端來早膳,還是醋味極重的餛飩。


    明明是上好的蝦仁肉餡、皮也勁道,湯底用了好好的高湯熬製出來,紫菜、蛋花也恰到好處,偏偏要在湯中加入滿滿一壺醋。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越容因\"砰\"的放下青花碗,麵無表情的擦拭了下嘴角,看向春哥兒:\"你們爺是不是感官有問題,把醋當成鹽吃,還是你們爺腦子有問題,不喝醋就會死。\"


    \"要折磨便折磨,如此作弄我,有什麽意思。\"


    說到後頭,越容因生無可戀的看向春哥兒:\"你們爺還有啥招對付我,一並使出來吧。\"


    春哥兒迴想起昨夜爺臉上浮現的笑意,真誠的搖了搖頭:\"娘子,我們爺對您真的格外珍視。隻不過——\"


    想起爺古怪的行徑,她的腦袋瓜也不甚能理解,隻好勉強補話:\"爺就是口味怪,他——生性愛吃醋。\"


    生性愛吃...醋?


    唇角微勾,越容因頷首,一副了然的模樣:\"生性愛醋?好吧,那我為你們家爺準備早膳,保證符合他的喜好。\"


    片刻鍾後,一碗熱騰騰的素麵被端到了書房。


    黑衣人有些糾結的放在了男子身前。


    男子烏黑的顱頂低垂著,目不轉睛的看向手中的冊子,頭也不抬的迴複:\"早膳吃過了,端走。\"


    見黑衣人動作紋絲未動,男子才抬眸,對上雙糾結的眼睛,皺眉:\"怎麽了?\"


    \"爺。\"黑衣人把素麵推了推,推到他身前:\"這是那位給你做的。\"


    除了擄來的那位,還能有誰?


    男子的神色微愣,不自在的咳嗽了幾聲,揮了揮手:\"你且退下吧。\"


    黑衣人剛退到門口,迎上麵色期待的春哥兒,沉默點頭。


    春哥兒會意的笑了聲,果然娘子就是爺心尖上的人,娘子做什麽爺都吃。


    聽著門外的腳步聲離去,男子想忽略眼前的素麵安靜看冊子,可熱氣卻飄到了他的眼下。


    \"虛偽做作。\"


    忍不住吐了四個字,他合上書冊,神色頹暗的拿起勺子,終究忍不住放縱自己,啟唇嚐了一口麵。


    可隨即,卻猛的噴出。


    這哪裏是麵,分明是鹽巴堆,這裏麵不知放了多少的鹽,鹹到他嘴裏發麻,像是有無數的小人在舌尖上起舞。


    臉色由青轉白,再由白轉黑。


    好啊,竟然拿他的法子對付他,真不愧是她。


    慢慢的擦了擦嘴角,男子勾了勾唇。


    —


    借春哥兒的手算計了所謂的爺後,越容因立刻就後悔了。


    逞一時之能,她生怕對方再惱羞成怒,直接把她解決了,誰料惴惴不安的過了幾日,男子沒有來騷擾她,反而膳食恢複了正常。


    日子竟然有些歲月靜好的感覺,春哥兒和夏哥兒和福娘能說到一處去,這裏風景頗好,環境清幽,比在宮中過的還要閑適。


    可她不會沉淪在此,腓腓還在宮內,她怎麽能安穩於此處。


    況且,這位爺,到底是什麽來頭也不知,萬一哪日突然下死手,她避無可避。


    不過一切的一切,都要在慢慢的讓丫頭放鬆警惕之後,才能進行。


    日子一天天過去,春哥兒寬慰的發覺,這位沉默絕色的越娘子慢慢臉上有了笑影兒,除了偶爾提到自己的孩子傷懷,其他時間會主動出去走走,摘摘野花放入瓷瓶中,也會聽她講些笑話兒。


    和爺稟明時,她清楚的發覺爺臉上聽的十分認真,聽到越娘子摘花,他也勾了唇角,容貌出色,格外的和越娘子相配。


    時間很快來到了中秋月圓時節。


    她和夏哥兒出生就沒了娘,被親爹和後娘賣到了窯子又逃出來被爺救了,因此中秋從來都是姐妹二人一同過。


    如今,倒多了越娘子一起。


    屋內,算著這幾日宮中諸太妃應當都前往了上陽行宮,包括腓腓也該去了。


    越容因捏了捏床榻下壓著的包袱,萬無一失,她必須保證從外來看毫無破綻。


    這些日子慢慢釋懷的偽裝,和心中對腓腓痛苦的思念,幾乎要把她折磨瘋掉。


    她特意讓福娘去小廚房要了壺酒,春哥兒和夏哥兒被允許一同入座吃晚膳。


    春哥兒驚喜的給她磕了個頭,滿臉感激:\"多謝娘子抬愛,今日爺恰巧有事不能陪娘子過中秋,奴婢們陪您嘮嘮嗑。\"


    \"好。\"


    越容因心頭暗喜,好在男子不在。


    她主動給兩個小丫頭倒酒,一同聊著京中野趣,聊著聊著,小丫頭們醉醺醺的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見小丫頭昏睡打磕,越容因連忙先派福娘拿著酒壺假裝去乘酒,路過院門,侍衛還在門口看守,正門無法外出,側門有嬤嬤守著,因此唯有連廊處的院牆那裏有落腳的石凳,可以讓人踩著翻過去。


    見有機會逃脫,福娘連忙跑迴院中,躡手躡腳的和越容因一起走出院門,瞬間拿木條堵住門鎖處,困住春哥兒二人。


    包袱太重,院牆太高,無奈越容因踮起腳尖也爬不上去,隻能舍棄獨自爬出的念頭。


    福娘自告奮勇,主動蹲著:\"娘娘,你踩在奴婢身上先出去,再扔過繩子來就好。\"


    越容因聽罷,有些不忍的踩在她瘦削的背上,艱難的爬上院牆,然後一股腦兒的翻了過去摔到了另一邊的地上,外頭是一片空曠的小叢林。


    她連忙解開外袍的繩帶打了死結,扔了過去,可那邊卻遲遲沒人拽住繩子。


    心下緊張無比,砰砰的就要跳出來一般。


    她靠近石牆,輕輕的低喚:\"福娘?\"


    可那頭,沉寂了片刻,忽然傳來一聲尖叫:\"娘娘,快跑——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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