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病重的消息,如嶽撼天崩,連夜傳出宮中,午時的鍾聲如敲擊在眾人心中,留下一層層的蕩波。


    太醫召入宮中時,驚駭到失語,天子的臉色猶如鐵器剛鉗工時的雪青色,幾乎透明的顏色讓他不經懷疑,天子到底是生是死。


    他顫巍巍的伸出手去探周元鶴的鼻吸,還好,還有輕微的吐息。


    周元鶴感受到來人,虛弱的任由李鄭扶起來,任由太醫診脈,早他一步開口:\"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隻問你一句,朕身體內的宿毒能追溯到具體日期嗎?\"


    太醫頷首,再度感受著他的脈搏,搖了搖頭,歎氣:\"迴皇上,宿毒大約積有六年之久,本不影響壽數,可皇上日夜苦思又動怒,實在是...\"


    周元鶴抬眉,眉眼間暈出一股古怪的豁朗,瞳色澄明:\"本不影響壽數,那如今便是影響了?\"


    太醫連忙跪下,匍匐在地:\"微臣不敢亂語,皇上萬歲之軀。\"


    周元鶴笑了聲,裹挾上了點涼意:\"朕的身子,朕如何不清楚。\"


    不願多與太醫轉圜,他們自然不敢直言自己的壽數大限,周元鶴艱難的抬起身,看向太醫,換了種問法:\"朕隻問你一句,東宮登基大約何歲?\"


    太醫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即低眉:\"不出七歲。\"


    太子如今年方六歲,不足七歲登基,也就是說自己的大限竟不滿......


    周元鶴踉蹌的倒迴了榻上。


    即便他想過自己或許不久於人世,卻未曾想過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無力再迴想,皇後對他的仇恨與下毒的緣由,時過境遷,考慮到太子名聲,這筆仇也隻能到黃泉下再報。


    他顫抖著拿出床下的遺詔,裏麵除了東宮登基的消息之外,還有另外兩冊懿旨,一是封越妃為太妃,二是封四皇子為意王,執江南節度使一職,因娘來日待他龍馭賓天,能跟隨著去江南享福。


    因娘比他小近十歲,他知道自己會早他一步先離開人世。


    可他考慮的是數十年後太子登基,而非今時今日。


    東宮年幼,如何執掌國事?主少又有外戚幹擾,來日必有禍患。


    糾結再三,他靜靜的和衣燒毀了懿旨,重新擬好放入床下,同時一封信千裏加鞭送到了閩州。


    想到嗷嗷待哺的幼子,他眉宇間多了幾分愁思和不甘心。可如今,自己若能帶著那份秘密離去,那麽皇族的子嗣血脈照樣流著他的血,也算死得其所了。


    —


    誰也沒想到,宮中皇上突然精神又好轉了起來,幾乎宮人們都要人人自危,感慨著即將要披白帛,如今卻又有所轉圜了。


    天子的身體好像又恢複了往日精神矍鑠的模樣,甚至還如意的封了剛生了四皇子的越妃為貴妃,不日就舉行封貴妃的大典,眼見後宮之中,越妃即將與柳貴妃分庭抗禮。


    福寧宮內,越容因看著李鄭匆匆而來,宣布著懿旨,整個人恍如是置身在夢中跪地,手部微微顫抖的接過了李鄭遞過來的聖旨。


    為何皇上會突然封自己為貴妃呢?她有些茫然。


    她能想到的是,哪怕自己生育了四皇子,最高的位置也不過是妃位,況且自己是先皇後庶妹,怕牽涉太子過多,結果被皇上突然封為了貴妃。


    不知為何,她心底突然產生了一絲不太好的預感。


    李鄭即將轉身離去時,越容因連忙喚住他:\"公公,本宮不知可否多問一句,皇上近些日子最近可在忙些什麽?臣妾最近,不,好久都沒見到他來看望腓腓了。\"


    李鄭呆愣了片刻,隨即笑著搖了搖頭解釋:\"皇上最近忙於政事,前些日子病著難免攢下了事。娘娘你就放寬心思在坐月子吧,在如今呀您是宮裏頂尊貴的主,皇上如何能不計掛著您和四皇子呢?\"


    越容因聽完,也沒再多說什麽,看著李鄭心虛離去的背影,連忙看向福娘:\"你讓長兄抽空去查查,看看宮裏宮外最近有什麽動靜。\"


    因為此番懷孕是早產,按道理讓家裏人前來宮中探望的省親環節,也沒有進行,如此一來柳姨娘到底要說些什麽,她還是不清楚。


    如今宮中局勢頗為雜亂,她也不好再催促柳姨娘進宮,隻得讓長兄幫忙看看皇上最近忙於什麽大事。


    最終探子來報的消息是,皇上除了樣宮外閩州的地方寄去了一封信件之外,並沒有做出其他的舉止。


    在皇上往外送完信的第三天,聽聞前往閩州有重要任務職守的阮大人匆匆趕了迴來。


    宮中封貴妃大典和四皇子的滿月禮一塊兒操辦,宮內一下子少了兩位高位妃嬪的在場,皇上勞累,待了一會兒就走了,難免顯得有些淒涼,好在越貴妃出了月子,一身貴妃服製主持大局,和陳昭容一起好歹辦的穩妥完成了。


    在腓腓的滿月禮上,越容因看到了許久未見的柳姨娘,在自家親族所在的地方,對方已然從原來生產後鬆鬆垮垮的模樣,恢複到了苗條平坦的嬌豔女子,看起來宛如含苞待放的少女。


    柳姨娘端坐台下,眼見筵席結束,越容因連忙讓人留住柳姨娘前往自己的宮中一敘。


    到了宮殿內,柳姨娘看著她,嘴角緩緩露出一個了然的笑,開口:\"想必娘娘等妾身等了很久吧。\"


    而越容因卻不願與她互相算計,直接開口詢問:\"本宮想,姨娘來這裏很清楚是因為什麽事。本宮不想為難你,隻想知道問我小娘玉佩之事,還有送我陳王府的賀禮,到底是想通過我的這裏得到什麽?\"


    越容因敘述的如此詳細,柳姨娘隨即也不再虛偽的敷衍下去,而是直接開口迴複著:\"娘娘你可知,當年你小娘女生懷孕前曾到香山寺山夜宿過嗎?\"


    夜宿是指香客虔誠祈禱一天,夜裏來不及趕迴家中借助的地方。


    越容因思忖了片刻,她倒是記得小娘素愛到香山寺上香的那次。


    自己幼時看著小娘想為自己祈福卻被攔著沒去,記憶就更加深了一點,於是她點了點頭:\"本宮小娘自然曾去香山寺祈福過,這有什麽問題?\"


    柳姨娘搖搖頭,笑道:\"自然沒有什麽問題,隻是娘娘卻不知真相——你小娘在香山寺夜宿發生了什麽,才有了你。\"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一樣,越容因竟然沒有一時間反應過來,明明是一句簡單的話,但是從柳姨娘的嘴裏說出來,她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我小娘在香山寺住了一夜才有了我?\"


    柳姨娘見她反應如此茫然,失望的搖了搖頭:\"娘娘你以為你小娘日夜思念這枚玉佩的主人是因為什麽,你且好好看看玉佩的徽紋。\"


    越容因重新拿過玉佩仔細端詳,她果然在玉佩的內側發現了和陳王府雕刻一模一樣的徽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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