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你可知,你麵對的是鎮國公主,而不是寒門仆婦。\"


    \"鎮國公主\"的封號,並非受寵才有,而是嫡出公主,為人至純至善,受百姓敬仰,出嫁公主府後才有的稱號。


    周元鶴說出\"鎮國\"兩字,擺明了告誡阮青微,他犯了天大的忌諱。


    他快速的摩挲著珠串,看的李鄭膽戰心驚,連帶著想開口勸些什麽也是不敢。


    劍拔弩張,氣氛一至到了冰點。


    長寧看了台下綠袍素簡的青年,隻覺得一時有些可憐,軟了嗓音緩解氣氛:\"皇兄,倒也無事。可能他覺得...這算是獨辟蹊徑,不落俗套。\"


    她也隻當——這是孩童玩鬧時用的木遠鏡。


    \"微臣並非貿然呈上,還請公主一看。\"阮青微拿起木筒,得體的離了兩指遠的距離呈上去。


    長寧半信半疑的舉起木筒,偷偷的把眼睛湊了上去,結果眾目睽睽之下,隻聽了長寧公主一聲驚唿。


    \"這!是何物?\"


    見長寧吃驚,阮青微也不慌不忙,而是薄唇輕啟,如夏竹藺玉緩緩迴蕩開來:\"此為萬花鏡,木筒兩側是可透視的西洋琉璃,而其中放置的則是不規則形狀的多色玉石片,因而晃動時會出現不同的色澤。\"


    眾人瞬間緘默不言,麵麵相覷。這是何物?


    不知這寒門狀元腦子裏裝了什麽東西,竟然是一等一的古怪,偏偏公主殿下還歡喜的不得了。


    當真是罕見。


    不過突然,三皇子來了興致,小人兒自顧自的脫了袖套,極力想掙脫乳母的懷抱,走向長寧,奶聲奶氣的嗓音響起:\"看,姑姑,我想看。\"


    長寧連忙抱起他,把這木筒鏡放到了周行之的眸子前,小人兒屏息凝神,連帶著端坐在台下,裝出金貴模樣的太子也坐不住了,咳嗽了幾聲,看向周元鶴,眸裏也帶了渴求之意。


    見太子也興致勃勃,周元鶴忍俊不禁,連帶著鬱氣也散了些。他揮了揮手,李鄭連忙讓人呈了木筒鏡上來。


    他長指一握,湊了上去細看。隻見朦朧可見的景致外,光色瑰麗,如夢如幻,還有琉璃寶石般的碎片閃爍其中。


    周元鶴讚歎點頭:\"阮愛卿所贈之禮,果然是珍奇異常,不錯,不錯。\"


    越容因趁著眾人目光集中在了這木筒鏡身上時,默默的垂了眸子,感慨萬分。這木筒鏡,原來是阮青微送她的,如今倒成了獻媚的好物。


    世易時移,終究是不同了。


    低若蚊呐的聲音自旁邊傳來:\"妹妹怎麽了?\"純妃似乎瞧出了她心不在焉,黑玉似的瞳仁裏滿是關切。


    \"讓娘娘擔憂了,不過是近些日子天涼了些,胃口也不好,一陣反酸了上來,竟然\"悶的難受。\"她隨口找了個理由,誰料純妃突然捂唇,瞳白更加分明:\"妹妹不會是有喜了吧?\"


    此話一出,瞬間安靜。


    周元鶴放了木筒鏡,把目光投射到了那道瑰麗的身影處,音色激動:\"因娘,你——\"


    見純妃和皇上竟然都誤解了自己,越容因一陣心累,啟唇解釋:\"皇上,臣妾前些日子剛看了太醫,並非有喜,而是飲食不當。\"


    裴宴禮緊捏杯口的手驟然鬆開,抬眉,卻發現這位算是同僚的寒門五品官,亦是直直的看了過去,即便目色無波,可緊挺的背卻不由自主的又筆直了幾分。


    \"害,皇上和妹妹莫怪罪。隻是臣妾前些日子看了越貴人有了身孕,想著一家子姐妹一樣福澤深厚,自然貴姬妹妹也迴誕育皇嗣,沒想著鬧了一場烏龍。\"


    純妃連忙舉酒致歉,周元鶴有些失望,不過也沒說什麽,隻是掃了眼越貞姿的腹部,有些心緒複雜。


    若是因娘懷有身孕,保不準他會寵愛過度,失了平衡之心,也傷了太子的心。可若因娘一生無嗣,他又如何舍得,沒能給她個龍子依傍。


    若未來,能生個公主便好了。


    阮青微連忙退下,越貞姿眼見無一人關注自己,明明自己是皇宮裏唯一懷有身孕的妃嬪,竟然也如此不受重視。


    百般的屈辱和漠視之下,她忍不住裝出腹痛的樣子,攙扶著身邊的宮女,嬌柔做作的喊著:\"皇上,臣妾實在不適,也不知怎麽了,這些日子總是惡心的厲害。臣妾實在惶恐,時不時便想去找姐姐談心,隻是姐姐怕是忙於宮中之事,也怪我太胡思亂想了些。\"


    這話裏話外,全是怪越容因不照顧她這同父的親妹妹,引的在場之人皆是神色促狹,等待著看好戲。


    越容因看著她,微微泛著琥珀光澤的眸裏似有水流湧動,恰如蓮法座下的妙女,仿佛一切汙垢都無法沾染上身。


    越貞姿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或許她這位嫡姐,當真生的要美過她許多。


    \"臣妾近些日子著實身子不爽,素來腸胃弱,又多食了些涼湯。乍一入秋,才意識到了苦頭。反而是讓妹妹多想了,是我的錯。\"


    越容因表明了歉意,又作了一揖,倒是讓越貞姿顯得刻薄了些,她咬唇看向皇上,高台上皇上的麵容模糊不明,但分明透了冷窖一般的寒意。


    \"皇上......\"她扭捏作態,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柳貴妃打斷:\"越貴人實在不適便迴宮去吧,皇嗣要緊。\"


    她要是還賴在這兒,便是仗著皇嗣狐假虎威,料皇上也會心生不喜。


    見撒嬌無用,越貞姿隻好悶悶的閉嘴,恨恨的多飲了幾口清酒,被宮女攔住,狠狠的一瞪,到底收斂了些,隻再吃了些酸辣的筍心。


    舞姬上場,妃嬪和世家兒郎也適時恭祝了皇上和公主千秋萬歲,眼見深居簡出的太皇太後也來了現場,周元鶴驚詫之餘,也命人安排了軟墊禦座:\"皇祖母,您怎麽來——\"


    \"貴人,貴人!\"


    周元鶴的話被小宮女打斷,李鄭連忙看去:\"大膽,誰敢打斷皇上說話!\"


    小宮女扶著麵色青白的越貞姿,哭哭啼啼的抹了把淚珠,驚慌失措:\"皇上,我家貴人暈倒了。\"


    \"啊!\"


    純妃離的近,剛起身去查看,卻發現越貞姿裙擺下,竟然殷紅一片,顯然是小產的先兆。


    \"杏子,有毒!\"


    純妃坐在一旁,看向玉碟中的酸杏幹,聞了聞味道,大驚失色,連忙匍匐跪地:\"皇上!這酸杏幹味道不對,發苦發澀,必然有異。\"


    \"並且...並且...\"


    見純妃說的磕絆,周元鶴睨了她一眼,氣壓低沉,\"你繼續說。\"


    \"這上麵的味道,臣妾似乎在昔年皇後娘娘的宮中聞到過。\"


    純妃此話一出,瞬間,全場闔靜到大氣也不敢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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