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日一久,皇上與越德琛率領的部隊仍未迴來,因而由丞相監國。


    越容因戰戰兢兢多日,好在阮青微隻是偶然替二皇子的太傅代課,並非全然留在宮內,她總算鬆了口氣。有這麽一個定時炸彈在宮裏,她也時常睡不安穩。


    隻是偶然去上書所送吃食時,她碰到阮青微時,總是能撞見裴宴禮,對方冷著一張太傅臉,阮青微再想衝她耳邊陰森森說些什麽,也是不合時宜了。


    一個瘋子,一個古板的書呆子,若非要討好太子,打死她也不願多去上書房。


    而入宮的庶妹--越貞姿也是個麻煩事,成日裏在宮中晃悠,大概是溫玉痕說了什麽,她竟然絲毫不畏懼,把福寧宮當成了自個兒的閨房,竟然讓她落不下半分清閑之意。


    今日把她種的翠竹裁剪了幾寸,嚷嚷著見了綠色就眼暈,明日便把她的晚銀桂折了幾枝,說想插到自己住的偏殿去。


    越容因瞧著殘缺的晚銀桂,心疼的滴血,可她對上越貞姿的放肆,卻也不能施以懲戒。


    要知道,越貞姿入宮的由頭是借了元德皇後,她若發火,傳出去就是不敬先後,怕是僅有的恩寵也沒了。


    好在太子傲慢,對上庶出的姨母,態度也一般,不然她真的要吐血了。


    福娘心疼的想扶起晚銀桂頹敗的枝婭,誰料怎麽扶也扶不起來,沒了法子,她牙關咯吱的疼:\"娘娘可以忍的下去,可奴婢快氣死了,嗬護了這麽久,娘娘花了多少心思,全都糟踐了。\"


    \"本宮如何不心疼。\"越容因見了外頭的冠蓋大樹,悶聲帶了點恣睢的惡意:\"既然她喜歡這盆晚銀桂,本宮就給她更貴重的。\"


    \"讓伺候的奴婢告訴她林衡署的地方,可千萬要提醒她,那盆待開的綠菊貴重,動不得。\"


    臉上漾了點笑意,福娘意會:\"奴婢明白,可三小姐若實在喜歡,那奴婢等人也攔不住。\"


    ......


    林衡署,瘦到伶仃的花奴對上氣勢洶洶的貴女也沒了法子,抱著綠菊哀求:\"小姐,這盆花不能搬走啊,是貴妃娘娘所鍾愛的。奴才知道您是皇後娘娘和越貴姬的妹妹,隻是這花有主了。\"


    \"放肆!我想搬走,你能如何!\"見人匍匐在地上,痛苦的求著自己,越貞姿心頭的快意達到了頂峰,全然忘記了入宮前嫡母的叮囑:隻觸越容因的黴頭,爭奪帝寵,其餘的貴人能不招惹,盡量不要招惹。


    見了此狀,如意立在旁邊,隱匿了唇角的弧度,\"提醒\"著:\"三小姐,貴妃娘娘如今是宮中最高位分的妃嬪了,您若招惹了,怕是娘娘不好交待呀。\"


    \"是嗎?\"越貞姿聽聞此言,反而更加得逞,肆無忌憚的命貼身丫鬟搬起了花盆:\"可我瞧著姐姐宮裏空蕩蕩的,多幾盆花點綴,瞧著更好一些。想來,貴妃娘娘應當不介意吧。\"


    花奴無奈,隻好眼睜睜看著盆栽被這位貴女搬走,兀自唉聲歎息。


    見自己輕而易舉就搬走了貴妃喜愛的綠菊,越貞姿得意洋洋的迴了福寧宮,衝著倚在榻上喂魚的越容因炫耀:“沾了阿姐的光,如今我也能看看宮裏的風光,享著本該屬於長姐的富貴。”


    越容因卻絲毫不氣惱,笑意盈盈:“你喜歡就好。”


    喜歡就好,更好的事情還在後頭呢。


    果不其然,日頭正盛時,還沒等午膳端上來,福寧宮門外便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帶了焦灼與急切的力度,落在了越容因耳裏,她略施了薄粉,任由福娘攙扶著出來,對上麵前居高臨下、一臉怒氣的柳貴妃,先行跪下來了:“臣妾有錯,沒管教好自家的庶妹,奪了娘娘的愛花,先賠不是。”


    見越容因先發製人,柳貴妃並沒有原諒或是消火。而是,眉頭蹙的更緊了,連帶著耳垂的東珠也叮當作響。她睨了眼跪地的女子,厭倦的開口:“本宮不欲與你多說,總之,把本宮的綠菊搬出來。”


    “是。”越容因答應的極快,一招手,連忙讓如意敲響了偏殿的門,邊帶了柔和的笑意:“娘娘放心,我這妹妹向來喜歡花草,大抵是見了綠菊獨特,一時難掩喜愛之情,抱迴來觀賞。臣妾也提前告知了她這是娘娘鍾愛之花,想來綠菊不會有事。”


    “最好如此。”柳貴妃冷冷迴應,直勾勾的盯著偏殿的門,直到裏麵傳來不滿的抱怨聲,她的臉色更青白了幾分。


    “誰啊?打擾本小姐睡覺。”越貞姿不滿的揉了揉眼,見了氣度雍容、滿頭珠翠的柳貴妃,卻也絲毫不忌憚,懶散的行了個禮:“臣女給貴妃娘娘請安。”


    “這就是越府的教養?越貴姬。”柳貴妃冷冷的看著兩人,使了記眼刀,身邊的宮女翠屏連忙走上前去,對著越貞姿的臉就是狠狠地一巴掌。


    “啪---”隨著一巴掌落下,越貞姿不可置信的看著柳貴妃,又看了眼淡定從容的越容因,捂住了嬌妍的雪腮質問:“你知道皇後是我阿姐嗎?你怎麽敢打我?要知道,皇上最敬重的就是我阿姐,你還敢打她的妹妹。”


    說完這些,越貞姿又瞥向越容因,委屈的哀嚎:“你也不阻攔嗎?”


    “貞姿,你如此膽大妄為,本宮如何攔得住!”越容因滿目惶恐,看向柳貴妃:“娘娘您大人有大量,還請饒過小妹吧。畢竟,母親讓她入宮,也並非僅僅為了照看太子,也是為了皇上膝下寂寞,開枝散葉、排憂解難呀。”


    聽聞此言,柳貴妃豔如芙蕖的麵上更是厭惡不已:“枉費你們越家自稱百年望族,入京時清貴自傲,如今也學了雀狼獻媚,把女兒獻給皇上,當真可笑。”


    越貞姿死到臨頭,卻還是不知悔改,看著頭頂上的貴妃未動,頓時又來了勇氣,反駁:“臣女見娘娘入宮多年,雖生育皇子,卻也沒有貴為東宮,是起了僭越之心,心有不平吧!”


    \"大膽!竟敢汙蔑本宮,來人呐,掌嘴二十。\"


    柳貴妃平生最恨的就是她費勁千辛萬苦,可兒子仍是低人一等的庶出,雖是皇長子,年輕有為,學業精深,卻仍然比不過投胎在皇後腹中的廢物。如今又被皇後的庶妹提起,她焉能不恨呢?


    “你敢!”越貞姿終於慌了,卻仍舊強撐著。


    “本宮如何不敢!”柳貴妃冷笑,親自上前摘了護甲,絲絲裙擺猶如青蓮,層層綻開,卻帶了冷然的傲氣:“本宮親自教訓你,看看到底敢不敢!”


    “啪———”清脆的一聲隨之落下。


    “啊———”再一次的,柳貴妃用了十成的力氣,恨不得一巴掌把眼前倨傲不屑的少女拍進泥潭裏。


    “阿姐救我!”越貞姿感受著臉就像燒焦的肉又被大火反複烤著,疼痛不已,她哀求著:“阿姐,幫幫我。”


    眼見著少女兩隻手被宮女桎梏著,悲慘的按在地上被反複扇著巴掌,越容因卻絲毫不上前,任由心底樂開了花,她麵上仍是青白憔悴,自顧自的抹淚哀歎:“是本宮沒教好你,是本宮的錯。”


    美人落淚,本是極美的場景,前提是旁邊沒有這詭異到駭人的一幕。


    —


    夏風過境,吹散了幾絲暑熱,也卷落了幾簇新開的海棠。“啪啪——”的巴掌聲隨著風的靜止也停了下來。


    柳貴妃總算停手,氣喘籲籲的抬起了腰,豔如桃李的芙蓉麵上雖然略帶薄汗,卻是極暢快的爽意。


    打越貞姿,並不是她真的動怒的,而是借著打越家庶女的臉,能羞辱下越容因也是好的。


    畢竟她前些日子被關禁閉,全拜眼前人所賜。


    再者,若是她真的全然不顧,借著一盆綠菊的名義對越容因動手,隻怕皇上征戰迴來,第一個要懲戒的便是她。為了懷之,她不能貿然行動,破壞了為兒子鋪就的錦繡大道。


    可她萬萬想不到的是,越容因倒是對她的舉止非常滿意。


    本家的庶妹,不好親自動手懲罰,借了她的手,小懲大戒,也算是解解恨了。


    “嗚嗚嗚——”


    越貞姿頹然的倒在地上抽泣,柔順的烏發散落在肩頭,斜插的翠鳥瑪瑙花鈿也不知蹤跡了。


    剛出來時穿的夏寢衣,也因為被扇了巴掌而露了香肩半側,嫩白的肌膚在陽光烈日下也很快就泛了桃紅色,看起來可憐又柔弱。


    若是皇上在,沒準能趁機博得一絲憐惜,可惜了,在場的皆是冷眼旁觀的人。


    “罷了,本宮也不想多加計較。隻是,越貴姬,別怪本宮不提醒你,不看好家犬,若是咬傷別人了,需要賠罪的,可不止她一人。”


    柳貴妃說完,冷冷的睨了兩人一眼,便嫋娜從容的離去了。


    “二姐!”越貞姿見人終於走了,連忙哭出了聲,連帶著熱淚燙的灼心:“你為什麽不幫我?如果我告訴母親,你猜她———”


    “你敢嗎?”越容因微微的笑著,可越貞姿卻平白的從她的臉上看出了幾分冷意。


    美人靜坐亭中,音色柔和如水,她卻無故覺得置身冰窖裏涼透了骨子。


    “你不敢。\"


    \"母親允許你入宮,但她並不允許你惹事。貞姿,二姐想你應該也清楚,母親送你入宮來,並不是為了讓你真正陪伴太子,做一個好姨母,而是皇上膝下寂寞,缺少皇嗣,所以把你送了進來。”


    “你若是不守規矩,那麽母親怎麽放心讓你長久的留在宮中呢?莫非,你真認為母親會隻聽你一人之言嗎?還是,你覺得可以憑借自己一個人的本事,就得了皇上的青眼,皇恩長久呢?乖一點,這樣,你的目的才能達到呀。”


    美人循循善誘的勸著,看著海棠樹下,仍舊白的如同凝了霜雪的庶姐,越貞姿難掩心頭如同洪水般的嫉妒再次襲來。


    女子表麵上是勸導,實則是威脅。


    她恨恨的抹了把淚,低了嗓音:“你最好向上蒼祈禱,我永遠不會分得你的寵愛。”


    不然,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唇齒間輾轉的話,越貞姿並沒有說出,但是越容因看著她淬了火的杏眸,卻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水車鼓吹著冰鑒,吹的人心頭發冷。


    她不蠢,即便沒有今日的事,越貞姿也不會和她同一陣營。畢竟越家和溫玉痕多年熏陶,她這庶妹已然走火入魔的蠢鈍,入宮承寵,是勢在必得的事了。


    她也不會阻攔其入宮,越家想再送個犧牲品入宮,她也不會阻攔。


    待到時機成熟,她倒要看看越貞姿知道自己已然絕育,溫玉痕會不會自討苦吃,被自己的庶女報複。


    看著兩人龍爭虎鬥,也是件有趣的事。


    見了越貞姿狼狽的迴了屋子,福娘痛快一笑,梨渦微露:“娘娘果然聰慧,不用動手,就可以讓二小姐嚐到苦頭。”


    “哎,她親生的姨娘難產而死,自小便跟了嬤嬤長大,養到十歲時,溫玉痕接手,刻意慣的刁蠻任性,不識禮數。如今入宮,終會體會到切膚之痛。”


    越容因低斂了眸子,府中姨娘死的死、瘋的瘋,除了她小娘被汙蔑通奸沉塘而死,其餘的譬如越貞姿的小娘便是懷二公子時難產而亡。


    生下來的二公子病殃殃的,沒幾天就斷了氣。


    溫玉痕原來並非是越家原本的主母。越家的正妻本是與阮青微同郡的閩州望族溫氏的嫡長女,生的溫婉秀氣,清麗娉婷。


    她嫁給越長山後,生了長公子後大傷元氣,纏綿於病榻之上。溫家聽聞了此消息,派了嫡次女探望,也就是溫玉痕。


    同時帶了閩州有名的郎中來給大姑娘看病。


    誰料,病沒看好,溫玉痕先和姐夫勾搭在了一起,很快,溫家嫡長女便憂鬱而死。


    天可憐見,溫家嫡女是不是撞見了自己的夫君和明媚端麗的親妹勾搭在一起,被活活氣死的。


    想來越長山並非沒有懷疑過,姨娘通房,為何人人都遭了秧。可溫玉痕無論何時都是溫和大氣的姿態,他也隻能作罷。


    越容因思忖著。或者說,她的好阿爹隻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隻要不涉及自己的切身利益,他便不會去費力氣去插手。


    不過是卑賤昏濁的妾室,沒了再花些銀兩買一個便是,何必惹了家宅不寧。


    ...


    禦花園悶熱,赤日火雲燒不盡,鄭嬪正帶了哭鬧不停的二公主來涼亭吃暑瓜,卻聽見了嗚嗚咽咽的抽泣聲。


    \"青天白日的,娘娘,這聲兒真是駭人。\"春宜摸了把手臂的寒毛,連忙堵了公主的耳朵。


    \"無妨,左不過是宮女受了委屈。\"


    鄭嬪也有些危懼,羅帕緊拽著,命小太監去瞧瞧。


    小太監倒是膽大,直接撥了角落處的碧叢,被猛的打了下右腮:\"滾開。\"


    \"娘娘,此處果然有人。\"


    小太監生了悶氣,提溜小雞仔般的把滿麵水光的少女拽了出來。


    見了少女淚落如雨,鄭嬪打量了幾眼,忽而笑著迎上去,遞了帕子:\"本宮嚇了一跳,想著若是宮女想不開,也好勸導幾分,未曾料到是三姑娘。\"


    \"你識得我?\"越貞姿停了抽噎,唇巒帶了豔色。鄭嬪眼底一暗,越家果然出美人,可惜了,是個蠢的。


    她擦了擦越貞姿的淚,笑盈盈的迎少女入座:\"皇後娘娘與您,眉眼間倒是相像。\"


    越貞姿見來人提了長姐,隻覺得承寵的希望多了幾分,也不哭了,水眸亮晶晶:\"那是自然。\"


    無形承認了身份,鄭嬪試探的開了口:\"可是三姑娘對宮中諸事不滿意?本宮昔日受皇後娘娘恩澤庇佑,姑娘放心安排便是。\"


    \"沒有。\"越貞姿見來人豐容盛鬋,鬢間盤髻顯了身份尊貴,帶了幾分懼意。


    畢竟,剛剛柳貴妃的事,還曆曆在目。說不怕,自然是假的。


    \"本宮懂你們閨閣女兒家的苦楚,三姑娘不說也罷。隻是,本宮要勸誡姑娘一句,有時受了委屈也得做了樣子忍著。畢竟——\"


    她壓低了嗓音:\"無形的出擊才能致命呀。\"


    見少女低了頭顱,像隻惶惶焉的麋鹿,若有所思,她微笑著帶了二公主離去。


    想來,這位越家三姑娘,是在越貴姬那兒受了苦。她便推波助瀾一把,也好增點樂趣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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