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瘟疫讓人頭痛欲裂,滋味實在不好受。趙連娍一手掩著額頭,閉著眼睛養神。


    過了片刻,門口傳來腳步聲,她估摸著是雲燕拿著湯藥迴來了,也就沒有睜開眼睛。


    那腳步聲逐漸到了床邊,聽起來有些沉重,她不由睜開眼看過去。


    眼前的人身形高大,身姿挺拔,竟然是李行馭。


    “怎麽樣了?”李行馭伸手在她額頭上探了探,嗓音也有些嘶啞。


    趙連娍看他:“你手心比我額頭還燙。”


    李行馭臉上有著不正常的酡紅,顯然也在發著高燒。


    “昨日應該小心一些,不讓你過來的。”李行馭在床沿上坐了下來:“沒想到這瘟疫這麽厲害,站得遠遠的,沒有接觸也能傳染上。”


    “要不然怎麽叫瘟疫呢。”趙連娍嗓子疼的說話都有些艱難,更是一動也不想動。


    看著李行馭還不怎麽買賬的樣子,她心裏不由暗暗佩服。


    李行馭確實是個人物,這樣的難受他都不放在眼裏。


    “你再忍一忍,雲燕他們去煎藥了。”


    李行馭起身,領了一個冷的帕子,搭在趙連娍額頭上。


    趙連娍看著他:“你別動了,你也病了,歇著吧。”


    大概是生病了,身體弱心也會軟一些,李行馭身上還有傷,她看他勞碌有些於心不忍。


    “真的?”李行馭看了看床上:“我可以睡這裏?”


    這一瞬間,他幾乎是容光煥發,身上這點病痛好像一下就消失了,一點也不難受。


    趙連娍閉了閉眼睛:“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行馭不由有些失落,但想想又覺得,至少趙連娍現在願意關心他了,這是一個很大的進步。


    隻要他努力,好好對待她,總有一日會打動她的。


    “你坐那兒歇會兒吧。”趙連娍指了指床尾。


    李行馭笑了,依著她說的坐了下來,正要說話,外麵傳來十四的聲音:“主子,昨日留下來的那你四個人,在大堂裏鬧起來了。”


    “鬧什麽?”李行馭皺起眉頭,很是不悅。


    好不容易娍兒給他點好臉色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鬧騰起來。他真想下去將那幾個人一腳一個全都踹出去。


    “他們說,不確定主子是不是真的病了,也沒有親眼看到主子吃藥,再這麽下去就不作數了。”十四低頭,學了那些人的話給他聽。


    主子也是,自己都病成這樣了,還不好好休息,跑過來伺候夫人。


    雲燕伺候的難道不好嗎?


    自從找迴夫人之後,主子做事是越來越離譜了。


    “我去看看。”李行馭起身往外走。


    “我和你一起去。”趙連娍強撐著身子坐起來,這瘟疫叫她渾身的骨頭都在痛,好像昨夜被人打過一頓一般。


    “你歇著。”李行馭擺手:“我去就行。”


    “我和你一起去,比較有說服力。”趙連娍扶著闌幹下床:“我們一起吃湯藥。”


    “也好。”李行馭轉過身取了衣裳:“我給你穿戴。”


    十四見狀,低頭退了出去,心裏更覺得李行馭不務正業了。


    趙連娍沒有拒絕他。這會兒雲燕在外頭忙碌,她渾身疼的連手臂都抬不起來,更別說自己穿衣裳了。


    李行馭可是有機會表現了。從前,沒有找到趙連娍時,他幻想過無數次幫趙連娍穿衣裳。


    後來陰差陽錯的娶了趙連娍,卻不知道趙連娍就是他的年年。


    那時候,他給趙連娍穿過幾次衣裳,但都沒有將她當成自己的年年,隻當做玩一玩罷了。


    而那時候,趙連娍也不像眼前這樣放鬆,她害怕他,害怕到了極致卻還要強忍著。


    他記得她那時的神情。


    他屈膝,兩手環著她纖細的腰身,緩緩的將腰帶勾過來,就好像他抱著她一樣,鼻間嗅到的,都是她身上特有的鳶尾花香。


    他很想時間停在這一刻,他們永不分開。


    趙連娍脖子往邊上偏了偏,盡管已經默許了李行馭幫她穿衣服這種親密的行為,但她心裏還是排斥他貼近的。


    隻要聞到李行馭身上清冽的氣息,她就會不由自主想起從前嫁給他那對屈辱的日子。


    她真的無法接受。


    李行馭很想低頭,在她額頭上吻一下,想和她說“對不起”,但最終什麽也沒有做。


    他知道她不能接受他的親戚,更不會輕易的原諒他,如果他做了,隻會讓她更反感。


    所以他裝作若無其事,替他將裏外的衣裳穿得整整齊齊的,又俯身幫她穿上了鞋。


    “可以了。”趙連娍將披散的長發往身後攏了攏。


    衣裳穿整齊了就行,也不指望李行馭給她綰發。


    “頭發還沒梳呢。”李行馭拉著她,在桌前坐下。


    這客棧不比家裏,沒有出裝台,就隻在桌子上有一張簡陋的銅鏡。


    趙連娍看到銅鏡裏映出自己的臉盤,正發著熱,紅的不像樣。身後的李行馭也是臉色酡紅,手拿著梳子,專心致誌的給她梳頭。


    趙連娍看著銅鏡裏的情景,恍惚間產生了一絲錯覺,就好像她和李行馭像一個很深愛的新婚夫妻一樣,即使非常熟悉,但還是會為了對方臉紅。


    “我不太會,隻會最簡單的。”李行馭修長的手指在她發絲上也變得笨拙起來。


    “痛……我頭好痛……”


    趙連娍倒吸了一口涼氣,抱著頭蹲了下去,一下坐在地上。


    後腦勺的傷處忽然傳來一陣劇痛,痛的她幾乎承受不住。


    “娍兒,你怎麽了?”李行馭忙俯身去扶她,口中招唿:“十四,叫於文吉來!”


    李行馭之前見過好幾次趙連娍忽然疼成這樣,蹲下去抱著頭。他一下就想起趙連娍這樣的頭痛,可能是和頭上的傷有關。於文吉是精通腦病的老太醫,之前就給趙連娍看過的,正好這次於文吉也跟著一起來郴州了。


    於文吉很快便過來了。


    但是,趙連娍的疼痛來的快,去的也快,那一陣銳利的痛很快就過去了,她坐在地上還沒緩過神來,發燒的頭疼和渾身骨頭的疼痛,又開始折磨著她。


    於文吉給趙連娍把脈。


    趙連娍輕輕推開他:“於太醫,我已經不痛了,你……你快出去,我們都感染了瘟疫,別把你給傳染了。”


    “應當不會。”於文吉道:“下官進城之後,就熬了夫人的方子來喝,昨日也和病者接觸過,但並未感染上瘟疫。


    說明夫人配的這個藥方,是可以預防瘟疫的。”


    “那敢情好。”趙連娍忙道:“十四,你帶人去給咱們的人都分些藥熬著吃吧,能預防盡量預防著。”


    上輩子,沒聽大哥說這藥方還能預防瘟疫,早知道她也吃了湯藥再進城了,也省得受這罪。


    “還是讓於太醫看看吧。”李行馭到底是不放心趙連娍的身子。


    他更希望趙連娍能早些想起從前的事,有從前的恩愛在,總是跟利於他們和好的。


    趙連娍聽於文吉說吃了湯藥不會傳染,也就放心了,將手伸了過去。


    於文吉扶著她的脈一會兒,鬆開了手,又起身去看趙連娍的後腦勺。


    李行馭將趙連娍發絲綰起,露出後腦處的那個傷疤。


    於文吉伸手在上麵摸了摸,點點頭道:“夫人應當是看見了什麽熟悉的場景,但是又想不起來,所以才會頭痛。


    而且夫人腦袋後麵這個傷疤的淤血,好像在逐漸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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