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青寧幾人不辨日夜,不知時日,外麵的人,卻是將每一時每一刻都記得清清楚楚。


    蕭青寧被困兩天兩夜,負責開挖的人,還是沒能進入那處地下洞穴。坍塌的甬道不能二次挖掘,慕沉找了熟悉地形的老人過來,老人看後,從種種痕跡推斷,這下麵有一個天然洞穴,全部坍塌的可能性很小。如此一來,蕭青寧幾人還活著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楊則看過地形,選了三處挖掘的地方,一處與坍塌的甬道平行,往外移了五十步開挖,一處與之甬道方向相交,再有一處,取甬道上方,向內百步位置,以打井方式深挖。這三處地方,至於哪一處能先進入地下洞穴,就看天意了。顯然,天意沒有站在慕沉這一邊,挖了一天一夜,還是沒能看見地下洞穴的影子。


    “你到底行不行啊?”洛然從底下上來,使勁搖晃著一人,就是這人說的下麵有洞穴的,可他們挖了這麽久,還什麽都沒看到。


    楊則被洛然搖晃得難受,喘著粗氣說道,“姑娘冷靜些,再挖挖,說不定就挖到了。”楊則說這話時,有些氣短,隻要給他時間,他一定能在這下麵找出一個洞穴來,偏生現在他們最沒有的也是時間。


    洛然放開他,惡狠狠道,“你最好祈禱我們快點找到洞穴的位置,不然,你就等死吧。”


    楊則跌坐在地上,滿臉無奈,不用洛然說,他也知道自己一隻腳跨進了鬼門關,沒看到景王殿下在那裏嗎。楊則敢保證,若景王妃真有個萬一,這裏的人,都別想好好的活著下山。


    洛然放完狠話,又下了洞口,繼續挖掘。


    洛然威脅楊則這一幕,慕沉都看在了眼裏,卻什麽都不想說。事實上,楊則沒有猜錯,如果蕭青寧……這些人,就都別下山了。慕沉眼底猩紅,似癲狂又似走火入魔,隻不過被僅剩的理智控製著,沒有淪為殺戮機器。


    慕沉憂心蕭青寧安危,無暇顧及其他事情,積雲鎮中,全冠隆覺著老天爺都在幫著他,讓他有時間將自己摘出來。


    “哈哈,好個景王殿下,隻懂兒女情長,也難怪立了那樣大的功勞,卻也隻能被趕到涼州來。”自以為將一切痕跡都抹除了的全冠隆,這時候很是得意,說話間,又多了張狂,少了應有的謹慎。


    明先生想提醒他,被他擺手阻止。全冠隆並不將慕沉放在心上,隻道,“這都多久了,還沒找到景王妃,隻怕找到時,也隻是一具屍體,先生看慕沉那小兒這兩日的模樣,等看到了景王妃的屍體,他不會有心思再過問其他事情的。”而在這涼州地界上,除了慕沉身份尊貴,他還真沒怕誰的。


    全冠隆說完這話,也不理會明先生是個什麽反應,徑自出了驛館,準備尋個地方放鬆放鬆。


    明先生歎氣,“將軍如此自大,遲早要吃大虧的。”如今的涼州,可不是以前的涼州的,不說陳慶、羅安東,就是這次帶了一萬大軍來到積雲關的定安侯世子,也是個人物,還是從京城來的人物,就算景王殿下真因王妃娘娘廢了,有這些人在,涼州也不是全冠隆說了算。


    “罷了、罷了,若——”真有那麽一日,他便賠上這條命,也算全了他與全冠隆之間的恩情。


    驛館另一處,全靈得知全冠隆離開,立即問,“可有人盯著?”


    “全姑娘放心,咱們的人一直都盯著他呢,保管他去了哪裏,做了什麽,都不是秘密。”白蘭說。


    蕭青寧出事,白蘭不是不擔心,隻是她也知道自己擔心改變不了什麽,積雲山上不差她一人,還不如留在驛館中,做她能做的事情,比如說照顧念兒,不如說幫著全靈,將全冠隆的一舉一動都納入眼底。這兩日,她們通過全冠隆,得了不少有用的線索。


    “那就好,我一定要他付出代價。”全靈說這話時,完全不拿全冠隆當父親,又道,“我去找找他。”


    白蘭:“全冠隆戒心重,全姑娘接近他時,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危。”


    全靈點點頭,離開屋子,去前頭找全冠隆,聽得下人說全將軍出了驛館,這才離開驛館,向人打聽全冠隆去向。


    有白芷在暗處,白蘭不擔心全靈安危,白蘭出了屋子,遙望積雲山方向,默默為蕭青寧祈福,他們的主子,可一定要好好的迴來。


    白蘭的心願,注定要落空了,洞穴中,蕭青寧渾身發抖,蜷縮成一團,“冷、好冷——”


    碧溪抱著蕭青寧,運功為她溫暖身子,也沒多大用處。


    “主子,撐住,咱們很快就能出去了。那該死的毒蛇,究竟是什麽品種呀,早知道,我就和碧雲一起學醫了。”碧溪很是懊惱,要是她有碧雲的本事,這會兒就能幫到主子了。


    什麽叫偏逢屋漏連夜雨,碧溪算是切切實實體會一把,被困這鬼地方不說,也不知從哪裏來的毒蛇,咬了蕭青寧一口,令幾人本就糟糕的情況,更遭了。就蕭青寧現在的情況,怕沒餓死,先被毒死了。


    蕭青寧身中蛇毒情形不大好,江述為蕭青寧吸毒血,情況也沒好到哪裏去,這會兒白著一張臉躺在地上,也不知道那蛇毒對他影響大不大。再說藏劍、留鋒,兩人現在輪流著挖掘洞口,輪換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隻是不知道在藏劍、留鋒堅持不住前,他們能不能再見到天光。


    碧溪用內力為蕭青寧壓製毒性,用內力溫暖她,損耗也極為嚴重,她也堅持不了多久的。


    “啊——”碧溪大喊一聲,似用盡僅剩的氣力。


    外麵,正在埋頭挖掘的洛然忽然停了下來,“我好像聽見碧溪的聲音了,不……不是好像,那就是碧溪的聲音。”


    洛然扔下工具,扯住繩索,輕身躍上地麵,大喊,“老頭,快來,我在下麵聽見碧溪的聲音的,你快來看。”


    洛然口中的老頭,就是楊則。


    這時候,星光滿天,又是一個黑夜天。


    “哪裏,你在哪裏聽見聲音?”楊則蹦了起來,衝向洛然,看他身形矯捷的樣子,完全不像五十多歲的人。


    “這裏。”洛然拽著楊則就要進入井洞,慕沉先他們一步進入其中。


    這處井洞,能容納三人站在裏麵,挖掘井洞,並不是說挖掘的越小越省時,在人手充足、趕時間的情況下,這樣規模的井洞,才是挖掘著最快的,井洞小了,並不好施展。慕沉下去後,讓底下的兩人出去,洛然看見他們出來,帶著楊則進入裏麵。


    洛然扯著繩子,以最快的速度落到下麵,楊則體會了一把從高處墜落的感覺,一顆心感覺跳到了嗓子眼,等雙腳踩實了,還不能迴魂。


    “姑娘,你悠著點,悠著點,我這把老骨頭哦,遲早被折騰的散架了,你……”楊則還在絮絮叨叨,慕沉一個眼神看過來,立即沒了聲音。


    楊則拿了一個提燈,湊到洞口四壁,細細觀察起來,“姑娘說聽見了落在底下之人的聲音,不出意外的話,這裏離著下麵已經很近了。”唯有此,才能解釋洛然為什麽會聽到聲音。


    “不過,看情況也不太像啊。”楊則奇怪,就這裏挖掘的情況來看,還沒遇見岩石之類的東西,不應該離著洞穴近了。楊則說著,將耳朵貼在井壁上,試圖聽聽看。


    這麽一聽,還真叫他聽出了情況。楊則能從幾人中脫穎而出,叫慕沉相信他的判斷,自是有些能力的。那鐺鐺鐺的聲音,他實在是太熟悉了,“錯不了,錯不了,離著這處不遠,也有人在鑿洞,不是上麵的人,就隻能是下麵的人。”


    “有藏劍、留鋒他們在,從下麵往上挖,也是有可能的,主子從不會坐以待斃的。”洛然有些激動。


    慕沉問,“接下來要怎麽挖?”


    “等我看看,等我看看。”楊則念叨著,將提燈交給洛然,雙手在井壁上摸來摸去。


    不知摸了多久,楊則用手勾畫出一片地方,“從這裏,直直的挖過去,一定要直。”楊則一再強調一個“直”字,隻有挖直了,才能接上,負責,可能越挖,離得越遠。


    有了方向,洛然拿起工具繼續,“殿下將這老頭帶出去,別留在礙手礙腳。”


    被嫌棄,楊則冷哼一聲,“姑娘可別嫌老頭子礙手礙腳,沒老頭子看著,你們準挖歪。”


    洛然:“……”無法反駁。


    專業的事情,還是要讓專業的人來做,洛然不知道老頭是怎麽判斷方向的,但他既然敢這麽說,想來是有理由,便沒想著讓人離開。


    確定了這處地方,慕沉將淩雲、淩霄都找來這邊幫忙,速度快些。


    一桶又一桶挖出的泥土被繩索送到地麵上,在邊上堆成一堆小山,而地下,不用再貼著泥壁,慕沉、洛然幾個,也能聽見細微的聲響了。


    另一邊,留鋒忽然看向下方,和藏劍說,“我好像聽見叮叮當當的聲音了,咱們這是要……”


    留鋒話沒說完,手上忽然脫力,從上麵掉了下來,藏劍害怕,眼疾手快接住他。藏劍本就沒多少力氣,接住留鋒的瞬間,被砸暈了過去,留鋒動了動手指頭,也暈死過去。五個人裏,也就碧溪還清醒著,碧溪放下蕭青寧,連滾帶爬湊到藏劍、留鋒跟前,檢查兩人情況。


    “還好,還有氣兒。”碧溪說著,走到水源處,將攢到的一小杯水,給藏劍喂了一半,剩下的一般喂進留鋒嘴裏,自己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咽了咽不存在的唾沫。


    “再忍忍,堅持住。”碧溪這樣給自己打氣,迴到蕭青寧身旁,繼續給她壓製毒性。


    蕭青寧的身子很冰,碧溪竭盡全力的,護住她心脈,不叫她的身體徹底涼透。蕭青寧麵色蒼白,唇色亦蒼白,不像其他那樣,中毒後麵色上浮現黑紫。若不是蕭青寧小腿上還有明顯的毒蛇牙印,牙印周圍泛著黑紫,碧溪都要懷疑蕭青寧是不是真的中了蛇毒。


    “言公子,你可算找來了……”碧溪失去意識前,感覺見到了慕沉,無意識說出一語。


    碧溪沒有看錯,慕沉確實出現在了他們麵前,隻是這時候的她,意識已經渙散,分不清自己是真的看見了,還是她的幻覺。


    “阿寧,我來遲了。”慕沉上前,伸手去抱蕭青寧,卻在要碰到她時,無意識縮了一下手,而後才堅定的從碧溪懷中接過蕭青寧。


    抱住蕭青寧的那一刻,慕沉隻覺自己抱住了一塊寒玉。


    “阿寧,別嚇我——”慕沉想起自己看到的,碧溪握著蕭青寧手腕,一時間明白了,伸手握住蕭青寧手腕,運功為她驅寒。


    慕沉抱住蕭青寧時,洛然撲倒了碧溪身邊,伸手搭上她脈腕,“隻是內力耗盡,還活著,還活著就好……”洛然說著說著,哭了出聲,眼淚大滴大滴滾落,落在碧溪臉上。


    碧溪艱難睜開眼睛,看見慕沉,啞著嗓子說出一句話,“主子被毒蛇咬了,找碧雲,快——”碧溪本就是強弩之末,心中有放不下的,才堅持著睜開了眼睛,這會將要說的話說了出來,又昏死過去。


    淩雲檢查了藏劍、留鋒的情況,知道他們隻是脫力昏厥過去,略微放心。淩雲再去看江述,卻看不出他是個什麽情況,脈息很微弱,又不像是幾天沒進食的情況。


    這麽會兒功夫,淩霄從上麵放了繩索下來,大喊,“快扯著繩索出來。”


    藏劍、留鋒挖掘的洞口不算大,慕沉沒法抱著蕭青寧上去,隻能將蕭青寧擁在胸前,用繩子將兩人綁在一起,讓上麵的人用力,拽他們出去。碧溪幾個,也隻能用這樣的辦法出去。


    慕沉帶著蕭青寧從底下出來,不敢耽擱半刻,抱著人直奔山下,騎快馬迴賀城。


    “阿寧,我們迴家,快到了。”


    這時,天光乍亮,再過不多時,太陽便會跳出東方,驅散夜的黑暗與寒涼,又將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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