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尚書向來不信這些,聞言也隻是叫侍衛在附近多加幾人巡視。


    侍衛一想起當時看到的畫麵,臉色小幅度地發白,訕訕地應了一聲,離開的步伐都有些踉蹌。


    篝火燒得很旺,劈裏啪啦的星點火花打在每個人麵上,猶如火蛇吐出信子,卷起熱浪,飛舞,纏繞……


    漸漸地,火上炙烤的禽肉被大家分食完,夜寒如水,聊天聲也小了下來。


    除開巡邏的侍衛之外,每個人都靠在火堆旁守夜,舊歲守夜是江朝的傳統。


    許是過於安靜,禮部尚書想起剛才那侍衛的話。


    在營帳不遠處有一座破落的戲台,因為被高大的雜草掩蓋,當初紮營的時候沒有及時發現,侍衛去拾柴火時,才看到這座戲台的存在。


    不止如此,在戲台前落滿灰的方桌上,寫著“遠道是客,好戲登場,客人耐心等待”的幾個大字。


    不知是用什麽墨寫的,鮮豔如血,而且……據侍衛所說,還在戲台後方看到了一抹紅色影子,她嚇壞了,連忙迴來稟告。


    禮部尚書輕嗤一聲,在她看來,不過是從前過路的人特意寫下來嚇唬別人的,天地浩蕩,朗朗乾坤,哪來的鬼?


    夜,一如往常的寂靜。


    忽聞風聲,一些人拉緊了厚實的冬衣,往火堆前挪了挪。


    禮部尚書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單手撐著頭,閉著眼假寐。


    馬車裏的顧燕也已睡著,連日趕路,再加上許是水土不服,她最近總是精神不濟,睡得很早,至於守夜的傳統,她也完全不想理會。


    風聲漸大,將火星子吹的四處飄動,使團隨行的小廝連忙咽下哈欠, 三兩成群,站到風吹來的方向,試圖用身體擋住唿唿的大風。


    不過,風太大了,小廝根本攔不住。許多正在燃燒的木柴驟然被吹起,直直的往人麵上打去。


    有些官員剛睜開眼就見通紅的木棍朝著自己襲來,驚叫連天,場麵瞬間變得騷亂。


    禮部尚書煩躁的睜眼,正想罵人,就感到後背一陣寒意爬起,就像有什麽冰涼的東西正在貼著她一樣。


    她忍住想打寒戰的衝動,大喝一聲,混亂的場麵有片刻的安靜,火把也奇異地不飛了,所有人都麵色戚戚,雙手不住拉著身上的冬衣。


    禮部尚書臉色也不好看,她轉身看了眼後方顧燕與十二皇子的車架,各自的侍衛小廝守在車架旁,車簾都沒被風吹動半分,看著倒是沒受影響。


    “安靜一點,擾了十二皇子與世女,有你們好果子吃!”


    這句低喝與突然暴烈的大風撞在一起,隱沒在嗚嗚的風聲中。


    禮部尚書眉心緊皺,還沒等她派人把火堆熄滅,一股愈加陰寒的風襲來,在每個人頭頂上空盤旋。


    似是在挑選。


    一時之間,不管穿的厚實與否,所有人身子都不斷地發抖。


    有些迷信鬼神之說的官員忍不住猜測說是陰風過境,有,有……


    禮部尚書一個眼刀掃過去,沒人再敢亂說話。


    而十二皇子與顧燕這邊,侍衛們也握緊了手中彎刀,警惕的環視著四周。


    徐寧上了馬車,拉開簾子,顧燕還在睡著,外麵這麽大的動靜,卻好像一點都沒聽到。


    田青正在為顧燕拉被子,車裏暖烘烘的。


    徐寧皺眉,詢問田青,“世女沒事吧?”


    “沒有大礙,隻是連日舟車勞頓,世女又有眼疾,有些嗜睡。”田青迴答,他會一些醫術,雖然不是頂尖,但一些小病小痛也足以了。


    這也是顧燕帶上他的原因,到底是自己府裏的,用著放心。


    徐寧伸手探了探顧燕的額頭,不燙,她總算稍稍放下心,又叮囑了田青細心照看,才跳下馬車。


    外頭的風依然凜冽,而且剛才還盤旋在禮部尚書一幹人頭頂的寒風忽然朝著兩輛寬大的車架襲來。


    徐寧眉頭皺緊,再度跳上馬車,用手緊緊拉著車簾,不讓寒風有可乘之機。


    十二皇子那邊就沒這麽安靜了,不時有慌亂的說話聲響起,聽著很是害怕。


    禮部尚書派了人過去,站在十二皇子的車架麵前,用身體擋風。


    本是舊歲守夜,被一場大風搞成這樣,禮部尚書眉心皺的幾乎能夾死一隻蒼蠅。


    【戲已登場,請客人落座】


    毫無預兆的尖利嗓音夾雜在風聲裏傳進每個人耳中。


    幾乎是下一刻,恐懼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如奔騰落下的瀑布,一聲又一聲,接連不絕。


    禮部尚書也難得的有些驚慌,她們這一行人是送親使團,一大幫皇家侍衛隨行,沒有哪個不長眼的匪盜敢在她們麵前裝神弄鬼。


    再者現在又是除夕夜,誰吃飽了撐的搞這些。


    排除一切可能,剩下的……


    禮部尚書倒吸一口冷氣,立刻抽出腰間大刀,帶上侍衛一起跑到十二皇子車架前守衛。


    她雖是文官,但一身功夫不差,這次和親是大事,十二皇子不能有事!


    至於顧燕那邊,她們就自求多福吧,反正陛下對於廣昭王一家人不過表麵功夫。


    剛才的聲音徐寧等人也聽見了,一幹暗衛立即抽出刀劍,戒備的看著四周。


    徐寧撩開簾子,顧燕依然在睡,而田青正驚慌的縮在一邊,很明顯他聽到了那詭異的聲音。


    徐寧再次伸手去探顧燕的體溫,沒有著涼。她小聲地喚了喚顧燕,依舊沒有迴應。


    “你確定世女無礙?”徐寧很是擔憂,說話的語氣有些不客氣。


    “真的無礙,小人可以以性命發誓!隻是嗜睡而已。”


    徐寧麵色還是不好看,她拉開簾子往外看去,所有人麵上都如臨大敵,侍衛的刀劍在夜色下泛起道道寒光。


    幾乎全部的侍衛都在十二皇子車架四周,那些官員與隨行小廝也是如此,死死的圍在那些侍衛旁邊,顯得她們這邊人少的可怕。


    兩輛車架隔的有些遠,而且這些人似是有意為之,全部站在同一側。


    徐寧甚至看見許多侍衛的刀劍對著她們這邊,仿佛她們已經是注定的死人,那些詭異的存在會從她們這過去。


    徐寧低罵一聲,當即決定駕車靠過去,想讓她們先死,沒門!


    但是還沒等她坐到車架前,空中忽然下起了雨,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抬手一擦,看清手上液體的一刹那,立刻驚起一身冷汗。


    下的不是雨,是血!


    漫天血雨砸進每個人眼裏,驚懼的尖叫充斥在寂靜的林間,雖是血,可絲毫沒有血腥味,空中都是之前殘留的禽肉香味。


    風聲輕吹,露出了不遠處雜草掩蓋的荒蕪戲台。


    不知是嚇壞了,還是血雨有使人暈厥的緣故,一時之間,在場的人除了昏睡中的顧燕和不知何時鑽到車架下的禮部尚書,都東倒西歪的趴在地上,連車架裏的十二皇子都狼狽的倒在車窗邊。


    顧燕揉了揉眉心,恰好在這時醒了過來,“田青,什麽時辰了?”


    田青早就暈了過去,無人迴應。


    她皺眉,而車簾不知何時自動卷起,她感受到鋪麵的寒風,身子哆嗦有些冷,下了軟榻,在剛要觸碰到車簾的時候,腳尖踢到車裏暈倒的田青,身體登時一僵。


    出事了。


    【客人,該就座了】


    尖利的聲音猶如掐著喉嚨發出的一樣,聽著就讓人不適,與她的心聲一同響起。


    她頭皮一炸,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心髒倏地被攥緊。


    在卷起的車簾前,有一張化著戲子妝容的臉正對著顧燕,油墨重彩的臉,有一雙隻剩眼白的眼睛死死盯著她。


    在其身後,是緩緩移動的戲台,一唿一吸之間,便朝著車架更近一步。


    顧燕隔著眼紗自然看不見麵前的臉,但這種東西不是非要看見才會害怕,有時未知才最讓人恐懼。


    寒風肆虐,吹進來的風裏裹挾著令人暈眩的味道。


    又撞鬼了……這是她暈倒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禮部尚書郭名在馬車下目睹了這一切,她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斂聲屏氣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從她的角度能看到戲台在緩緩離開,而那張詭異的臉也漸漸消失,她悄悄的鬆了一口氣,狼狽的翻過身,才發現自己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濕。


    郭名小聲的罵了一句,誰能想到好好的除夕夜,竟然遇見這種事,晦氣!倒黴透頂!


    迴憶起剛才詭異的戲台與侍衛的那句話,郭名一陣發抖,她從來不信這些妖魔鬼鬼,可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郭名唿出一口氣,努力平靜下來。


    不知道十二皇子有沒有事?有沒有受傷?想到這裏,她有些著急,爬起身的動作也不免大了一些。


    【客人,就等你了】


    尖利嗓音在郭名頭頂響起,她身體頓時石化,明知道不該看,可眼睛卻不受控製,呆呆的望向頭頂。


    一張麵色慘白的臉,與顧燕遇到的那張眼下豔紅的臉不同,這是一張幾乎全白的臉,唯一相同的便是那雙隻餘眼白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郭名半張著嘴,一想到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可能全在這張臉的注視下,她心口便像一被柄快刀壓著,喘不過來氣,最終兩眼翻白,暈死過去。


    荒蕪的戲台逐漸亮起,大紅燈籠掛在各處,隨著一聲鑼響,婉轉的戲聲劃破夜空。


    【好戲開場,客人請看】


    依舊是之前的尖利嗓音,不同的是多了幾分陰毒的笑意,似乎是終於等到客人上門看戲,欣喜難捱。


    咿咿呀呀的戲腔不斷在顧燕耳邊響起,時而婉轉悠揚,仿若有訴不盡的情腸。時而嘹亮淒涼,又似有無盡憂愁落寞。


    戲至高潮,戲腔倏而高亢,細細的嗓音從喉嚨裏發出來,有血淚蘊藏在其中,聲聲厲喝,不像在唱戲,反倒像悲鳴嘶吼。


    混合著洪亮的嗩呐音,穿透力強的幾欲把顧燕耳朵震出血來。


    唱至結局,又重唱開頭,循環往複,唱一出永不會停止的戲份。


    顧燕腦袋嗡嗡作響,終於醒了過來。


    光亮湧入瞳孔,她下意識閉上了眼,察覺到不對,立刻掀開眼。


    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有些模糊的畫麵。


    她緩緩伸出手,仿若霧氣散去,眼前的畫麵逐漸變得清晰,一隻白淨的手映進了她的瞳孔中。


    顧燕睜大了眼睛,眉梢向兩側揚起,她在周邊人猶如看傻子的目光下,輕輕用手指闔上眼皮,再睜開。


    依然是清晰的光亮,不是令人心煩意亂的黑暗。


    她沒有停止動作,直到循環幾次,她唇邊終於揚起了一抹笑。


    不是自小教養出來的得體微笑,而是發自真心的欣喜。


    她竟然能看見了,這個發現讓她嘴角的弧度怎麽也壓不下去。


    “這位女郎,你,還好吧?”桌子旁的一個年輕男人猶豫著出聲。


    顧燕轉頭,在看到禮部尚書郭名的一瞬間,她眸中的笑意濃了幾分,但是在移到桌子旁的四個陌生人上麵時,她眼裏的笑淡了。


    尤其是當她眼角餘光捕捉到不遠處的畫麵時,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唇角抿緊。


    麵前是透著紅光的寬敞戲台,有兩名戲子正在互相作揖,悠揚的戲腔充滿了情意。


    大紅戲服穿在身上,看身形似是一男一女,濃墨塗抹的臉上,兩雙眼睛正含情脈脈的對視。


    男戲子水袖一揮,豔紅眼框裏擒著淚,另一人唱著戲詞抱住男戲子,一顰一笑之間顯露出綿綿的憐愛。


    顧燕現在的神情可稱之為陰沉,本以為眼睛能看見了,而且郭名也在旁邊,說明這不是她臆想出來的,也許是送親使團路上遇到了什麽神醫,治好了她的眼睛。


    可這四個陌生人還有戲台上唱個不停的戲子,瞬間就讓她記起,沒有什麽神醫,是她撞鬼了。


    她打量四周,古樸的戲院,各處吊著大紅燈籠,照的戲院裏十分亮堂。


    視線下移,幹淨的木製方桌,放著幾盤糕點,周圍坐著正扶著腦袋的郭名,還有兩男兩女。


    一個年輕男人正眼巴巴的看著她,看穿著,似是出身富貴的郎君,頭發微卷,眼裏泛著清澈的光。


    卷發男左邊是一個中年女人,雙手擺在桌下,身上衣服幹淨整潔,眼睛不時掠過木桌,整個人看著也是虛虛的坐在圓椅上,一副對周圍環境頗為嫌棄但又隻能忍受的樣子。


    在郭名右邊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衣服敞開,露出胸膛的同時,也有幾絲黑色毛發掩藏在其中。


    而中年女人每次都會看一眼男人的胸膛,接著露出一種難以忍受的表情,似是在極力忍受什麽。


    最後一個是一位孩子,看模樣大概不到十歲,正頗有興致的欣賞著台上的戲,一雙眼珠很黑。


    至於郭名,一副被戲腔吵得頭疼的模樣,不時用力揉搓眉心。


    “女郎?”卷發男見她不迴應,再次出聲。


    顧燕掩下眸中的若有所思,故作驚慌的問道,“我沒事,這是哪?你們……又是誰?”


    不等卷發男作答,郭名唿出一口長氣,主動開口:“如你所見,在戲院,至於為什麽會到這裏來,我們也一無所知。走也走不出去,隻能老老實實待在這。”


    說著,郭名朝著其餘四人伸手一比,“大家都一樣,突然出現在這裏,台上的人一直唱,你也一直睡,誰喚你都不醒。”


    郭名視線望過來的那一眼,顧燕讀懂了她的意思,她不希望自己表現出彼此認識的關係。


    “這樣啊……”顧燕緩緩點頭,郭名不欲暴露身份,她也無所謂。


    鬼把這麽多人抓到這裏來,總不至於是因為寂寞無聊要找人陪,肯定是準備一個一個吃了她們。


    總之,現在身邊坐著的人,將來都會死。


    心思千迴百轉,顧燕麵上不顯,趴在木桌上,作出一副害怕但又精神不好的樣子。


    卷發男關心的詢問,“女郎你是身體不適嗎?”


    顧燕把下巴擱在手臂裏,側著臉望向他,軟軟出聲:“我自幼便有些嗜睡,並無大事,郎君不必擔憂。”


    卷發男臉騰的一下紅了,也不知是她的聲音軟糯,還是她的容貌過於惹眼,總之,他不敢再看她,輕輕地嗯了一聲,有一種手腳都不知該往哪放的無措感。


    中年女人看著她趴在桌子上,一臉一言難盡,頗有些嫌棄的移開目光,沒過多久,又忍不住看她,準確來說是看她衣袖與桌子的縫隙處。


    顧燕衣袖白淨,桌子也不髒,中年女人卻移不開視線,似乎在她的想象裏,那桌麵髒汙不已。


    壯漢倒是老神在在的坐在那盯著桌麵,也不看戲,也不看其餘人,隻是不時抓起桌上糕點丟進嘴裏。


    很快碟子就見空了,沒人敢吃這裏的東西,糕點幾乎全是他一個人吃完的。


    而小孩看都沒看一眼,對周圍的一切都不關心,隻盯著台上的戲。


    顧燕把一切看在眼裏,不經意間與郭名投來的視線對上,皺著眉打量了她一眼,收迴的時候似有白眼翻過。


    顧燕全當沒看見,雖然她不清楚該怎麽從這裏活著出去,但肯定不會是眾人通力合作的方式,鬼可沒這麽好心。


    所以,郭名對自己怎麽看根本不重要,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麽人。


    能當上帝王心腹的人,從來不會是良善之輩。


    一出戲又唱到了結局,男女戲子這次沒有再繼續唱下去,而是緩緩退入後台。接著,一個身著黑衣的男人從後台出來。


    顧燕略微直起身子,她知道,該來的還是要來了。


    眾人也清楚,決定他們生死的事情來了。


    別看剛才還能坐的住看戲,突如其來從各自的家中出現在這裏,看一出一直循環的戲碼,走也走不出去,任誰不恐懼。


    不過是強忍著罷了……


    “鄙人是這家戲院的老板,承蒙諸位捧場,戲院才有了如今的規模。”黑衣男人在戲台上對著眾人緩緩施禮。


    老板身段高挑,兩雙手合在一起,微微上揚,儀態比之剛才的兩名戲子還要上乘。


    無人敢迴應。


    聽著黑衣老板的聲音,顧燕莫名覺得有絲熟悉,她一定聽過。


    不止顧燕有這種感覺,郭名也有,她隱秘的看了老板片刻,終於得出一個讓她血液幾乎凝滯的結論——戲院老板就是馬車底下直勾勾看著自己的那張臉。


    卷發男畏畏縮縮地學著顧燕趴在桌子上,不敢抬頭看一眼老板。


    而年紀最輕的小孩倒是麵上坦然,並無害怕之意,漆黑的眼珠裏映著老板的身形。


    老板站直身,嘴角牽起一抹弧度,自顧自的道:“隻是如今戲院的台柱子,嫁人的嫁人,娶夫的娶夫,戲院沒了人唱戲。”


    不知怎的,在老板說到那句嫁人時,顧燕從其中聽出了一絲咬牙切齒的陰冷意味,她肯定自己沒有聽錯。


    老板話音一轉,“諸位今天來,定是想加入我們戲院,再次感謝諸位。不過你們也大可放心,我們這工錢很高,飯食也香,是一個頂好的去處。”


    顧燕又瞄了兩眼周圍,燈籠發出的紅光將整個戲院映的十分明亮,戲台兩側分別有一塊紅綢,房梁處也懸滿了大紅燈籠,喜慶,喜慶的嚇人。


    這樣的場景能跟頂好的去處聯係在一起,不愧是鬼,滿口的鬼話。


    其餘人也跟她有一樣的想法,特別是卷發男,身子都控製不住的抖了起來,中年女人看著他趴在桌上的頭,嫌棄地坐遠了一點。


    老板走下台,在大家驚懼的目光下,來到方桌前,雙手撐在桌上,整個人身子前傾,從左到右一一掃視過去。


    小孩與壯漢距離老板最近,身材魁梧看著能一拳打死一個人的壯漢看著老板接近,臉上都流出了冷汗,而小孩撐著手,饒有興致的盯著老板。


    一股陰寒似是死人的氣息在方桌四周流轉,而戲台上紅燈籠也開始愈發紅亮,隨著老板的視線掃過,顧燕把臉蒙在手臂裏,睫毛刮在肌膚上,輕輕顫動。


    老板在郭名和顧燕身上停留的目光最久,或者說,他足足看了兩人一柱香的時間。


    期間一語不發,用那雙眼珠子占據了大半眼眶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二人,便是一貫淡定的小孩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沉悶的氣氛在方桌上蔓延,無人敢打破當前的氛圍,全都眼觀鼻鼻觀心地盯著桌麵,仿佛上麵有花。


    顧燕和郭名幾乎把臉全部蒙在手臂裏,隻露出腦袋來。


    不管心裏害不害怕,在未知的地方,隨大流,該表現的就要表現出來,才能活得久一點。


    緊張的吞咽聲不時響起,是壯漢,他剛吃了好幾盤糕點,現在渴得不行。


    麵前遞來一杯茶水,清澈透亮,沒有一絲雜質,壯漢不敢接,茶水就更近一步,直接懟到了他嘴邊。


    渴……


    太渴了……


    壯漢終是抵不過,雙手接過,喝下了茶水。


    顧燕聽著那咕嚕咕嚕的聲響,心裏麵對這幾個人有了初步的判斷。


    愛潔,看似單純,貪吃,與年紀不符的成熟精明,還有城府深沉的郭名。


    這五個人,顧燕有了計較。


    喝完茶水,壯漢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他眼睛隨意一暼的時候,接著,看到了永生難忘的一幕。


    茶杯內壁,有一隻眼珠子正在盯著他,隨著他的眨眼,眼珠子也一起轉動,似是在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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