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北出去後,我隨便換了身寬鬆的衣服,也走了出去。


    他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和徐至的父母交談甚歡,我也是服了他們這幾個“演員”,明明之前那場徐至的烏龍葬禮上,他們跟要打起來一樣。


    飯桌上,徐爸爸也沒當在座的誰是外人,直接對陸承北說了一句,“我可以為你牽線,但是那位大老板和你的準嶽父很不對付,即使這樣也沒關係?”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表情十分微妙地補了一句,“可能會惹惱我那位易怒的大哥也說不定。”


    我低著頭,默默喝了一口徐至剛端給我的洛神花茶,桌子上有水果也有茶點,然而沒有人吃。


    “我雖然要娶俆家的女兒,但不是倒插門,總得自己留點後手。”


    陸承北這麽說的時候,嘴角噙著一種詭笑,我一看到,腦海裏就自動跳出四個字,“老奸巨猾”,這是商人慣有的表情。


    果然,這場婚姻對他來說,隻是一個交易。


    但說到交易,起碼他和俆若言還算是有利益可圖,他們互相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相互利用。


    可是我呢?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憐,因為我甚至都不能圖陸承北什麽,因為到頭來什麽都隻會是一場空。


    “哈哈哈!你果然不是普通人,能這麽給自己留後路的人也不多,行,我就幫你這一次。”


    “成功後我會送你百分十的股份,其實你也是為自己,不虧。”


    “哈哈哈!”


    兩人相談甚歡,短短幾句話,已經達成了某種共識。


    陸承北和徐至爸爸說的,自然是公事,連徐至都不好插嘴問,更何況是我。


    隻是這內容,未免有些“刺激”,陸承北想在徐家之外尋求別的勢力支持,也是無可厚非,然而從他的語氣可以聽得出來,雖然做了二手準備,但是他仍舊沒有打算不和俆若言結婚,也就是說,現在不管接下來他打算做什麽,唯一不變的,就是和俆若言的婚禮會照常進行。


    下意識瞥了陸承北一眼,他說會再來找我,會是什麽時候?


    明明現在坐在同一張桌子旁邊,卻仿佛是陌生人,這種感覺十分煎熬。


    然而,我也不能說直接越過圓桌,揪住他的衣領來發泄自己的不滿。


    隻能往自己嘴裏猛塞幾個餅,化憤怒為食欲。


    這時,徐至冷不丁對陸承北說了一句,“婚禮的準備你也上點心吧,可把我累壞了,整得好像是我要結婚一樣。”


    他撇了撇嘴,表示相當地不滿。


    陸承北看了他一眼,而後目光掃過我,幽幽迴了一句,“你是娘家人,不累你累誰?”


    當他說出“娘家人”三個字的時候,我差點將筷子弄斷。


    徐至大概也是吃了一驚,沒再說什麽。


    徐爸爸答應幫陸承北,很快就打電話聯係了人,他出門後,陸承北也打算離開。


    我原本以為他們會同時走,但是陸承北似乎故意落單,但他總歸是要離開的,這棟房子並不是他可以久呆的地方。


    徐媽媽進廚房收拾的時候,陸承北便取了自己的外套,準備離開。


    這個空檔,徐至衝我使了個眼色,雖然沒有直接說出口,但我卻似乎讀懂了他眼裏的意思。


    他是讓我最後再給自己一次機會,或者說,是給陸承北一個機會。


    可是,我要說什麽?他都默認我住到這裏來的行為了,明確說不會逼迫我迴去,我還能怎麽辦?


    陸承北向徐媽媽打了個招唿,便轉身往外走。


    看著他的背影,我百感交集。


    我不確定陸承北是否如他所說,真的會再來找我,但可以確定的是,我會馬上離開這裏,讓他永遠都找不到我。


    但在這之前,有件事情我要確認,哪怕隻是為了讓自己徹底心死,我也必須問一問,也許我根本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但莫名覺得這就是一種和過去告別的儀式。


    默默深唿吸了一口氣,我定了定心神,便朝陸承北跑去,在他到達玄關,即將開門的時候喊住了他。


    “等等!”


    陸承北停住腳步,但是他沒有迴頭,隻是側臉瞥了一下。


    他沒說話,是在等我說,但是這卻無形中給了我很大的精神壓力。


    迴頭望了眼徐至,以及坐在不遠處的傅辰天,他們兩人同時對我點了點頭,是鼓勵我想說什麽就說,想做什麽去做。


    這一瞬間,我仿佛擁有了無限的力量一般,老實說,我真的很慶幸,在愛情上如此失敗的自己,卻在友情上收獲了巨大的成功。


    一生之中有兩個摯友,我已經足夠幸運。


    也罷,死就死吧,我算是豁出去了,稍稍挺直自己的腰板,直視著陸承北的後腦勺,問出自己最想證實的一點。


    “你還記不記得,一個叫徐豐的人?”


    我這麽問,其實已經足夠委婉,我無非就是想知道,到底徐豐的死是不是真的和陸承北有關。


    原本以為,他會有所反應。


    然而陸承北在沉默了大概兩秒後,卻忽然很茫然地迴過頭來問了我一句,“徐豐?徐至的親人?”


    他看著我的眼神一點不像是騙人的,登時,我能感覺到自己渾身的氣脈都收緊了一般,從頭頂開始往下,直到透心涼。


    陸承北不記得了,他根本不記得他有害過誰,我那份苦澀的暗戀,被他輕而易舉地破壞,他現在還什麽都不記得了,也完全不記得有徐豐這個人。


    這一刻,我才明白什麽是心死的感覺,我對眼前這個曾經讓我瘋狂的男人,徹底失望。


    甭管徐豐究竟是不是他故意害死的,陸承北的這種表現,無意中搞死,或者衝動之下搞死的可能性很高。


    結果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對他已經沒有任何念想。


    “還有事?”見我遲遲沒有迴應,陸承北問了我一句。


    渾身顫了一下,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事,你走吧。”


    陸承北出門後,我沒有一絲猶豫,轉身迴房。


    徐至和傅辰天覺察到情況不對,想跟進房間,但是被我拒絕了。


    我將自己反鎖在門內,但並不是自暴自棄,而是將剛才拿出來的東西重新塞迴行李袋裏。


    我想,是時候離開了。


    陸慕舟和陸承北之間的紛爭,我已經不想管了,畫家小姐提出的“誘人”條件,此時對我已經沒有半分吸引力。


    既然陸承北是這樣的,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去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陸承北既然給自己留了後手,而且執意要和俆若言結婚,那就讓他自己去應付算了。


    說到底,他過得好不好關我屁事!


    不到五分鍾,我就收拾好了,還順便洗了個臉,讓自己清醒一些。


    提著行李袋,在開門前,我深唿吸了好幾口氣,但我不是在猶豫,而是不想讓自己的負麵情緒加諸在門外那兩個真正為我擔心的男人。


    “哢噠”,轉動門把,我打開門的瞬間,徐至當先發話。


    “安安,先別衝動!”


    他硬生生從門縫裏擠進來,就和之前陸承北所做的一樣。


    我哭笑不得,我要是再不衝動,就真的會被陸承北吃得死死的。


    “你不要管我,我必須走,我不想再看到他那張臉。”說晚,我便嚐試想推開他走出去,結果卻被傅辰天攔了一下。


    他微皺著眉頭看我,沉吟道,“安安,反正還有幾天,我們可以找個地方緩衝一下,時間到了你還想和我一起去法國的話,我們再一次走。”


    “就是嘛,還有啊,明明答應要帶小天天去遊玩,結果到現在都沒有實際行動。”徐至趕緊插一嘴,“要不然這樣,你不想看到陸承北,我也不想替他們忙活,我們就去附近的城市好好玩一玩吧!”


    徐至的提議倒是有理有據,我看了一眼傅辰天,我確實欠他很多,上次說要帶他玩帝都,結果因為各種各樣的突發情況一衝再衝。


    垂眸想了半晌,我最終答應了。


    但有一個條件,就是必須馬上走,立刻走,離開這裏。


    他們兩個沒再用其他借口拖著我,這次表現出了相當的行動力,說到鄰市玩,立馬就挑了一個。


    買了最近的航班,一個小時後,我們三個已經出現在了登機口。


    本來不想讓徐至跟的,因為這種時候不分離,再往後就更難,我總不能把他帶到法國去。


    然而徐至卻也有他自己的一番道理,她說在我離開這個國度前,不可以拒絕他充滿愛意的關懷。


    如此,他是默認了我會和傅辰天走的這個事實。


    然而,換一個城市,卻沒有讓我覺得輕鬆,相反,仿佛三魂沒了七魄,我整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不想承認是因為陸承北的緣故,我努力想將他的身影從我腦海裏趕出去。


    在交通工具上顛簸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想起五年前的事情。


    有了徐豐的事情打底,我不禁在想,我的那場車禍,真的隻是陸慕舟的陰謀嗎?


    如果我當時沒有出那個車禍,陸承北和我在一起,肯定不會如日中天到現在這種地步。


    他在和我曖昧不清的時候,已經認識了俆若言。


    想到這,我發了一身的冷汗,如果在我和利益兩者之間隻能選一個,他會選什麽呢?


    我想,這個答案根本不用去猜,已經很明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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