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對抗野獸,我們加大了火勢,但這也意味著我們可能撐不了多久。


    人生有的時候就是需要做出這種兩難的抉擇,先在這一秒活著,才能去思考下一秒應該怎麽樣才能得救。


    但是狼的夜嚎本身就是一件讓人起雞皮疙瘩的事情,特別是連綿起伏的時候,讓人有一種錯覺,正有一群在深山裏蓄勢待發的惡狼正在朝我們靠近。


    連捂著耳朵都抵擋不住這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情緒,頃刻又有要崩盤的跡象。


    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


    之前那個不信邪的小哥忽然大喊一聲跳了起來,他的精神狀態有些狂亂,睜大的眼睛映著火光看起來十分嚇人。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不明所以,也有些害怕地看著他,“你怎麽了,突然發什麽瘋啊!”


    “沒事吧?”


    反應過來後,大家此時還挺有團隊意識,紛紛詢問。


    然而男子定定地站了幾秒後,一句話沒說,轉身一邊狂嚎著一邊朝一個方向衝了出去。


    “我不要,我不要死在這裏,我要走!你們不走,我走!”


    他一直重複著這些話,手腳很快。


    這還得了,且不說外麵有沒有什麽野獸,跑出火光的範圍根本看不清腳下踩的是什麽,貿貿然跑出去,簡直就是在和自己的命過不去。


    我和另外一個沒受傷的人對視一眼,兩人心照不宣。


    “你們在這裏看住火,我們兩個去看看他!”


    其他人都是傷兵,要追也是追不上的。


    不過他們都被嚇怕了,囑咐我們不要走遠,情況不對就迴來。


    我們手上還有唯一的照明工具,就是另一個同事快沒要沒電了的手機。


    在這裏沒有信號,也隻能當手電筒來用。


    但即使是當手電筒來用,這點光亮還是很珍貴的。


    “可惡,一眨眼就跑沒影了!”


    “……”


    在雪地裏小心翼翼地疾走,還是挺費精神力的,再加上本來就隻吃了一點點的東西,很快就有些跟不上。


    發現我落後,另外一個人趕緊溜迴來問我,“你還行嗎,要不我自己去找,你先迴去吧?”


    我對他擺了擺手,“你一個人也挺危險的,我沒事。”


    我們繼續往前,因為雪已經基本上停了,所以雪地上留下的痕跡很明顯,不會跟丟。


    循著前一個人留下的奔跑印記,我們往前走出一段距離。


    沒想到這裏還有個小山壁,繞過去之後,才發現不遠處好像站著一個黑色的人影。


    “喂!是你嗎?別再走了,這邊很暗,太危險了!”


    手機的光線照過去,的確就是剛才跑開的那個男子。


    他定定地站在那裏,不知道在做什麽,看起來有些奇怪,給人一種發毛的感覺。


    我以為他是冷靜下來後,覺得剛才跑開很丟臉,暫時想自己一個人靜一會兒,就稍微拉了拉我旁邊想要一下上前將人拉迴來的同伴。


    我對他輕輕搖了搖頭,而後示意他慢慢靠近。


    雖然距離不遠,但這段路我們走了很久。


    腳踩在有一定厚度的雪層上麵,發出颯颯的聲音。


    走得近了,才聽見前麵的同事好像在碎碎念著什麽。


    他看起來一直在原地躊躇,很煩躁的樣子,精神狀態很不穩定。


    我有些懵了,和我一起尋來的同事也有些懵,“不會是魔怔了吧?”


    我沒迴答,不過看樣子像極了。


    被他這麽一說,我莫名有些不敢向前。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低頭原地碎碎念的男子忽然拔腿就往前跑。


    他這一炮,讓我們猝不及防,想要跟上去的時候,麵前男子的身影竟突然消失,伴隨著的,是高分貝的尖叫。


    這聲音太滲人了,我當下停下腳步,半天才反應過來。


    另一個人和我一樣,意識到了什麽,我倆對視了半天,才鼓起勇氣稍稍往前麵走一丟丟。


    等站到剛才那個人站的位置才發現,前麵鋪著十分誇張的白雪,看著可以走,其實是一種假象。


    往下望去,這分明就是一處山崖,剛才那個人慌不擇路踩上去,會突然消失,應該是直接掉了下去,因為不遠處的雪地裏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大坑。


    “……”看到這一幕,我的心都涼了。


    從這裏摔下去,兇多吉少,而且也沒再聽到哭喊聲,連呻吟都沒有。


    是昏厥,還是已經摔死了?


    根本無從判斷,我一下腳軟跌坐在地上。


    突然又失去一個人,這種感覺無法形容,感覺光用“絕望”兩個字,已經無法表達出這種連動一下都很難受的心情。


    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從上空重重壓下來,讓人根本喘不過氣來。


    站在我身邊的同事,估計感覺也沒比我好多少,但畢竟他是男生,就強裝鎮定,把我扶了起來。


    “我們先迴去吧,這裏也下不去。”


    隻能無奈放棄繼續尋找,不過我在離開前,在這裏做了一個記號。


    即使那位同事已經罹難,至少,能讓他的遺體迴去,如果我們能出去的話。


    頹喪地往迴走,而就在我們繞過小山壁的時候,忽然隱隱約約聽到一些除了風聲,狼嚎以外的聲音。


    “vi……”


    我們兩個同時站住,我張大耳朵聽了聽。


    “vivian!”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很確定我不是在幻聽。


    轉頭看了一下同事,他比我還要激動,顯然他也聽到了。


    這聲音似乎是從上麵傳下來的,我倆立馬改變路線,往聲音的方向走去。


    此時此刻,我的一顆心狂跳,一種強烈的求生欲望幾乎讓我瞬間就紅了眼眶。


    有人在找我們,有人在找我們,而且已經找到了!


    我們,有救了!


    走了一段路,同事停下來,將手電筒的照明度調到最大,“就剩最後一點電了,能堅持個一分鍾左右,能不能被看到,就看運氣了。”


    說著他就高舉起手機左右搖晃,希望在搜尋我們的人可以看到。


    這時,呐喊的聲音更近了一下,我也一下聽出來是誰的聲音。


    “慕舟!”一下激動起來,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我頃刻眼淚就下來了,“慕舟,我在這裏,有光在晃動的這邊!在山坳裏!”


    不知道是聽到了我的聲音,還是看到了手機的光,我們頭頂上方很快掉下一些雪屑。


    本能地後退幾步,就看到上麵出現了手電筒的亮光。


    無法形容光柱照射下來那一瞬間的感覺,就好像,看到了天使一般。


    陸慕舟的聲音再次傳來,“安安!我來了,不要怕,你們在那邊別動,我們找路下去!”


    有了後援,我和另一個同事同時重重鬆了一口氣。


    等待,看來是有價值的。


    不過也幸虧找人找到了這邊,否則可能會錯過這波救援。


    聽話地站在原地等,因為雪崩過,所以有些路已經被埋得沒影,路況十分複雜,危險係數也很大。


    足足等了半個多小時,頭頂上方才再次傳來動靜。


    這一次更近了一下,但陸慕舟他們似乎遇到了麻煩。


    雖說有手電筒可以照明,但環境還是太暗了。


    同事的手機閃了兩下,我們這一邊變得完全黑暗,簡直可以用伸手不見五指來形容。


    而就在這時,陸慕舟的聲音第三次響了起來,他在喊我。


    “安安,這邊沒有路了,你們稍微退後一下,我把手電筒扔一個下去。”


    我和同事自然馬上退後,說是扔,不如說是順著山壁滾下來的,估計是黑乎乎的怕砸到我們。


    從墜落的聲音判斷出下落的位置,我走過去,將手電筒撿起來。


    摔在雪地裏,還不至於摔壞。


    打開開關,很快,我們這邊就重新亮了起來。


    “安安,對著上麵照!”


    雖然有些疑惑,我還是照做,光圈剛到上麵,就探出了一個頭,是陸慕舟!


    看這個距離,我們應該離了有三層樓的落差。


    他看到我的時候,顯得十分激動,一下就整個人坐到邊沿上。


    這個動作在我看來,十分危險,趕忙質問他,“你要幹嘛啊,危險,摔下來怎麽辦?”


    然而陸慕舟卻很認真地對我說,“我要去到你身邊,安安,稍微再退後一些,然後照著我。”


    陸慕舟帶來了不少人,上麵一直有人生在小聲說話的聲音,他們估計是在準備安全措施吧。


    我剛退後三步,陸慕舟就突然往前一滑,直接從上麵滑了下來!


    落地的時候為了緩衝直接滾進雪地裏,滾出了好幾米。


    我看得心髒都快跳出來了,他的速度太快,我到最後根本沒有照到他。


    本來還以為他至少會在腰間係條繩子之類的,但是都沒有。


    我趕緊衝他跑過去,此時陸慕舟已經爬起來,在掃身上的雪屑。


    我終於忍不住衝他大喊了一聲,“不要命了!”


    這一句話喊出去,我就哭了起來,無法抑製。


    擔心和感動混雜在一起,整個心都鼓噪著。


    陸慕舟則是一把將我抱住,輕輕地拍我的背部,“沒事了,我就在你身邊,沒事了。”


    陸慕舟的救援團隊帶了衛星電話,很快就有更多的救援隊到來,我們被救了出去。


    然而一出去,陸慕舟就病倒了。


    我很感激他,也分外感動,簡單地包紮自己身上的擦傷,便一直在他病榻前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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