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隻能賭命了


    孫紅兵覺得最惡心的事,宋儒華把擔保玩出了花。


    母子公司擔保,子公司間擔保都不說了,上市公司和控股集團擔保他也認了,都是內部的,沒啥好說的。


    外部擔保,根本沒法查!


    麵對這個問題,卿雲擺了擺手,“你放心,這部分金額,會自己出來的。”


    孫紅兵愣了一下,“自己出來?”


    卿雲聳了聳肩膀,“是啊,自己會出來的。”


    說罷,在孫紅兵發火之前,他指了指旁邊的報紙,“送他上頭條,啥都出來了。”


    孫紅兵偏頭看了看報紙上卿雲的大照片,差點沒笑出聲來。


    看來這孩子這段時間對媒體也是深有感觸。


    《south weekend》他也愛看,裏麵卿雲的過往被扒拉個遍。


    就連和對麵正在做題的秦縵縵的情史,都被神通廣大的記者爆了出來。


    當然,坐在他的位置上,他也很清楚,說不定裏麵還有不少都是秦家自己爆的料。


    輿論嘛,真實性是需要永遠追求的第一準則。


    就是有點可惜,特麽的永遠追不到。


    都不說什麽資本了,從業者都不信那玩意兒。


    不過孫紅兵倒是認為卿雲的法子,也是無奈中的一條最可行的法子,


    “說的也是,暴雷了,自然債主就全部跑出來了。”


    卿雲心裏也很是無語。


    他記得top最搞的一件事,便是宋儒華在快要暴雷的時候才知道,原來他收購的上市殼子裏麵,還埋著一筆1993年發生的對外擔保。


    顯然,殼資源的交易過程中,這筆擔保‘消失’了。


    直到此刻,本息合計1985萬美元擔保責任需要履行,折合華國幣1.63億,這是宋儒華當初收購這個殼子價格3000來萬的五倍多。


    當然,事實上作為一個資本高手,這3000多萬,宋儒華當時還是沒有掏出來擺在桌麵過。


    根據當時簽訂的補充協議,地方上將該筆資金全部無償借給top用於未來發展之需。


    所以這事還真不好說誰坑誰,畢竟宋儒華也借著這個殼子在股市上也圈了不少錢。


    卿雲繼續說著,“至於第三個基金,會有新的lp進來,單獨出資,專項用於西蜀長臻的收購。


    事後平價轉出去,我們就收個基金規模的管理費而已,純通道業務。”


    孫紅兵摸了摸下巴,有些糾結。


    卿雲見狀也是好笑,看來自己的操作,確實把這貨給震住了,“沒事,孫哥,有疑問就說唄。”


    孫紅兵嘶了一聲,“卿總,不是我不懂規矩,按理說,這個通道業務我不該問。”


    他也知道,top是塊精肉很多的排骨,很香,要完成這樣的交易,其中的利潤分配是重中之重。


    孫紅兵手指點了點桌上的紙,“西蜀長臻……是不是太敏感了些,你這資金……它幹淨嗎?”


    西蜀長臻,原身是長臻國有機械廠,生產機床的。


    涉及到這方麵的並購,都是小心又小心。


    這小子的資金裏麵,不會有外資吧。


    孫紅兵喜歡錢,但更喜歡美好生活,有命才能拿著錢去享受美好生活。


    卿雲輕笑了一聲,“絕對幹淨,我大伯的。”


    孫紅兵腦子裏繞了一圈才繞過彎來,這大伯是秦天名。


    趁著秦縵縵看不見,他惋惜的看了卿雲一眼。


    這麽早就改口了?


    好好的一個天才,吃什麽軟飯啊!


    就算吃軟飯,也不要那麽早就把自己鎖死嘛。


    這是為了一棵大樹放棄了整片森林啊!


    你這樣怎麽享受美好生活呢?


    孫紅兵很想對卿雲說句,‘企業家的快樂,伱根本想象不到!’


    他現在也明白了過來,為什麽秦縵縵會坐在這裏。


    有點遺憾了,談妥這麽一個大項目,不管怎麽說卿雲相當於是救了他,按理說他應該請好幾個一條龍的,甚至安排個橫店七日遊都是應該的。


    看來以後不能帶這小子去美好生活了。


    “第四個……”


    孫紅兵擺了擺手,“算了,你別說了,我隻用知道我該知道的。”


    卿雲嗤笑了一聲,“也沒啥不能說的,第四個是我的獨立出資,用來收一個殼。”


    孫紅兵頓時來了興趣,“殼?”


    卿雲把玩著手裏的打火機,玩味的笑了笑,“你也有份。”


    孫紅兵心裏癢癢的,不過半響卻歎了口氣,“算了,我拿著也沒用。”


    一個刑滿釋放人員,沒資格上市的,買殼也過不了。


    何況這是房地產公司,早兩年就不讓房地產公司上市融資了。


    “港股的也不要?”卿雲戲謔的笑著。


    孫紅兵唿吸都急促了起來。


    他弱於萬可、萬銅的最大短板就是,這兩家是可以上市融資的。


    而top……正好有家港股上市公司。


    孫紅兵聲音都顫抖了起來,“能行嗎?”


    他本計劃是明年去港交所聆訊,但之前判斷報表完全支持不了,隻能放棄。


    而現在,有家現成的殼資源,他當然心動了。


    “把‘嗎’字去了。港交所可不管你的犯罪記錄。”卿雲雙手一攤,“第五隻基金便是你的個人獨資,用來收購港股公司。”


    孫紅兵眨巴眨巴眼睛,top除了港股top軟件以外,還有兩家大a上市公司,top科技和炎黃物流。


    看來那兩家上市公司,便是卿雲的囊中之物了。


    也合理。


    不然別人攢那麽大一個局來做什麽?


    白得浮財?


    還不如直接找老丈人要。


    就是不知道他拿兩家上市公司來做什麽。


    難道是厚樸的資產?


    乳業?!


    孫紅兵搖搖頭,這些不是他該關心的。


    這個計劃足夠宏偉,最關鍵的一步如何吞並top,卿雲卻沒講。


    做人要守本分,該問的問,不該問的別問,所以他也不問卿雲怎麽啟動。


    但當聽完卿雲全部的計劃,孫紅兵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諫言著,“卿總,不要再擴大了,風險已經很大了。”


    計劃越精巧,容錯率越低,一環出錯,滿盤皆輸。


    而且……


    此時的他很想把自己的眼珠子和耳朵全部給挖掉,而後退出整個計劃。


    孫紅兵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狂人。


    在見識過石玉柱的狂後,他覺得自己隻是有點狂。


    但在聽完卿雲的計劃後,孫紅兵認為自己簡直就是一個溫良恭謙讓的道德模範,一隻純純的、萌萌的、人畜無害的小兔子。


    “卿總,到top就停吧,能搞定top,你在華國經濟史上都會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卿雲輕笑了一聲,“孫哥,你覺得到時候,我停得下來嗎?”


    孫紅兵聞言,也是隻能搖頭苦笑,隻能賭命了。


    ……


    2003年7月13日


    “主席!請看一下鏡頭!誒!好!”


    top內部報刊top人的宣傳幹事,摁下了快門,為‘宋主席親臨現場為紹興top技術學院豎碑’的新聞,增添了一張照片。


    這個主席,是董事局主席,top集團董事局的主席宋儒華。


    其實宋儒華在top集團成立的最初,並不叫‘宋主席’,而是‘宋老師’。


    top集團創立之初,最早的那批員工,都是錦城電子科大的學生。


    那時的宋儒華,在公司,一直是以老師的身份出現;在日常管理中,也努力營造一種大家庭和大學校的氣氛。


    1996年的top內亂爆發。


    看著一大批曾經是學生的員工在公司成長為骨幹,而後竟不辭而別;


    看著昨天還在眾目睽睽之下高唿“宋儒華領袖“的幹部,甚至站到公司的對立麵;


    一種切切實實“上當受騙“的感覺,使得宋儒華的心理和感情正承受著一次前所未有的煎熬。


    怎麽有人說當叛徒就當叛徒了呢?怎麽有人還會幹出卷款私逃的勾當?


    熬過這段歲月後,宋儒華的管理風格發生了重大改變。


    在一篇名為《跨世紀企業家的十大素質》的文章中,他親自撰文指出,一個真正的企業家,一定要在企業內樹立絕對的權威,同時還要具備一定的思政敏感度、善於巧妙地製造機會……


    文章寫的很長,但核心便是,自此,‘宋老師’變成了‘宋總’。


    top內部的師生關係、同門關係蕩然無存。


    於是,在top內部,下級稱唿上級習慣稱謂變成了‘某總’,比如張總、李總、王總。


    就連管理司機的車隊隊長或者管理保安的保安隊長,也是一律稱唿為‘某總’。


    自然,外麵的人到top辦事情更是入鄉隨俗,見誰就點頭哈腰,叫一聲‘某總’。


    這樣的稱唿,自然不能體現宋儒華的絕對領導地位。


    某日,宋儒華到top華亭的“地盤上”視察工作,邊走邊看,不時指指點點,跟在宋後麵隨行視察的一彪人馬中,有一個負責後勤和保安的小主管,是宋儒華紹興老家一個村子裏的人,也姓宋。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賣家具的小業務員到top來辦事情,一眼瞧見那個“宋保安”,趕緊屁顛屁顛地追在後麵,叫‘宋總’、‘宋總’。


    走在最前麵的宋儒華聽到了,以為有人在叫自己,轉身一瞥,不認識呀!


    再仔細一看,原來不是在叫此‘宋總’,而是在叫彼‘宋總’。


    宋儒華第一次覺得自己被人叫得親熱的“宋總“含金量是那麽的低。


    沒多久,top出台了一個文件,決定在公司內部取消‘某某總’的稱唿。


    雖然‘宋總’是不好再叫了,但經多次‘實驗’後,‘宋主席’一稱又得到了宋儒華的默許和首肯,並作為宋儒華在top唯一的稱唿逐漸固定下來,不管大會小會、大報告小請示,top人開口閉口便是‘主席’、‘宋主席’。


    從‘宋老師’到‘宋主席’,宋儒華花了八年時間。


    宋主席自然是不用幹苦力的,象征性的挖了幾鏟子供企業宣傳拍照後,手裏係著紅布的鏟子便交給了別人。


    一邊的人此時也沒上去湊趣說什麽。


    顯然,正在風雨飄搖中的top,讓宋主席沒有什麽開心顏。


    湊上去找死啊。


    宋儒華背著手,望著身前的石碑怔怔的發著呆。


    “紹興古郡,舉世聞名。


    物華天寶,人傑地靈。


    素崇教育,代出精英。


    公元一九九九年六月,政通人和,百廢俱興……


    陽春三月,始得現名。


    時年九月,序屬三秋。


    鏡水盡而東湖清,煙光凝而稽山紫。


    首屆學生,欣然入學……”


    前麵的介紹,讓宋儒華嘴角掛著笑意,默默的讀了起來,這篇碑文,文采飛揚,盡顯‘物華天寶’的師爺之鄉韻味。


    不過隨後的話語,卻讓他笑容盡斂,


    “top集團之創始人宋儒華先生,紹興縣平水人氏。


    年少貧而好學,盡磨難而不屈。


    少小離家,求學錦城。始從師教,後舉實業,敬業篤學,功垂名成。


    先生躊躇滿誌,難忘桑梓之情。遂於家鄉斥資建校,科教興邦。先生之舉,可賀可敬。


    學院創辦至今,深得上級領導和社會各界關懷厚愛,穩步發展。莘莘學子,陸續成才。


    值top集團創立十一周年之際,謹立此碑,以誌紀念。”


    默默地看完後,宋儒華心裏比煙花還要寂寞。


    也許,這是自己在家鄉留下的最後的痕跡吧。


    宋儒華現在很是後悔,怎麽就走到這一步了。


    他搖頭苦笑了一聲,轉身望著身後的幾人,“老李、老陸,老戴,top11歲了……”


    老李,李智,宋儒華當年在雅安社教期間的社教隊隊長,當時與宋儒華同住一個寢室,現任上市公司top軟件董事長。


    老陸,陸兆祥,同樣也是社教隊的社員,現任上市公司炎黃在線董事長。


    老戴,戴禮輝,宋儒華妻子的同學,top公司便是他幫忙注冊的,而後便加入其中,現任top集團董事局副主席、上市公司top科技董事長。


    三人圍過去,李智拍拍他的肩膀,“11歲,還沒成年,磕磕碰碰難免,你要振作起來,top還等著你帶領前進。”


    作為宋儒華的老大哥,也隻有李智才敢在他麵前說這話。


    宋儒華點了點頭,“老李,你是副主席,你得糾正我。”


    李智心裏苦笑了一下,麵上點了點頭。


    糾正你?


    我還沒活膩。


    敢糾正你的,現在還在大牢裏關著。


    宋儒華也想到了以前的荒唐,他笑了笑,將手伸了出來,舉在半空中,認真的說道,


    “迴去我就去周抗那負荊請罪,你們……以後多說說話,多管管事,再幫幫我!


    top是我們幾個人的心血,是我們的孩子,我們一定要讓top能夠長大成人!”


    李智、陸兆祥和戴禮輝對視了一眼,將手伸過去搭在他的手上。


    能怎麽說?


    他們作為top的最核心,退無可退。


    宋儒華要是進去了,他們也跑不掉,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嘴裏喊著一二三加油的口號,戴禮輝眼角餘光落在了石碑上,很是恍惚。


    其實,每年的7月18日,是top周年日,也是top一年中最重大的節日。


    宋儒華是一個相信“天意“的人,top更是一個有周年情結的企業。


    每年的周年慶都辦得熱熱鬧鬧的,持續好幾天。


    1992年7月18日,經過近半年的摸爬滾打賺了一點錢的top在位於錦城市建設路的國光招待所舉行了一個簡單的成立儀式。


    從此,每年的這一天就被“法定”為top的周年慶。


    最為讓他難忘的其實是去年,2002年十周年慶,也是各地軟件園集中簽約的日子。


    這是一場持續12天的人際盛宴,top耗資上千萬元,活動遍及全國,參與人次不下10萬。


    各地政府也是非常重視,四大班子全套出動為簽約儀式助威。


    畢竟,關乎民生。


    他們寄希望於軟件園、工業園能帶動經濟的增長,為當地提供更多的就業崗位,也能促進當地的消費。


    戴禮輝一直記得一件事。


    一位父母官不懂軟件,但聽人家說搞軟件比搞其他好後,就找到了宋儒華,


    “宋老板,你來我這裏搞個軟件園,我算了一筆賬,種軟件比種稻穀劃算。”


    父母官的賬是這樣算的:1畝地,農民1年收入是多少呢?就算1000斤穀子,1塊錢1斤,就是1000塊錢,這是收入還不是利潤,利潤要精打細算才100塊錢;1畝地如果蓋1幢樓,“你們搞一個最小的係統,起碼3萬塊錢,產值3萬,利潤3千總有吧?”


    “宋老板,你得給我種軟件,不要種水稻了,農民種水稻太吃虧了!”


    這句話,戴禮輝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而現在,他隻覺得愧對那位父母官。


    引鳳築巢再築巢引鳳,為了促進地方經濟的發展,地方有的時候很是豁得出去。


    他們普遍患有招商引資饑渴症——正是這樣的‘賣方市場’,也進一步成就了宋儒華。


    為了方便參加各地慶祝活動,宋儒華甚至包下兩架小型商務飛機,全國四處遊走簽約,可謂物盡奢華,轟動一時。


    一派歌舞升平,一片歌功頌德。


    呈現在世人麵前的top,儼然就是一個如日中天的企業形象。


    彼時的top,無論是幻想,還是琻山,是中軟,還是華科,無人敢攖其鋒芒。


    戴禮輝很懷念那個年代。


    然而,令人唏噓的是,就在這最頂峰的一刻,樓開始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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