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寧身後的幾個彪形大漢推推搡搡的,絲毫不憐惜她們是女兒身。


    稍微走得慢了些,就會緊跟上前催促。


    在一眾人的緊趕慢趕下,很快,蘇婉寧她們就到了一處雅靜清寂的院子。


    這處院子到處充斥著一股苦味,聞起來就像煎中藥散發出來的那種苦哈哈的味道一樣。


    進了院子,蘇婉寧才發現,這個地方比她的煮雨苑大上很多,正房又大又新,還十分敞亮。


    正房的頂上是“集福堂”三個大字。


    “走,進去!”劉嬤嬤嘴上說著,臨近門前她還不輕不重地推了蘇婉寧一把。


    劉嬤嬤手勁不小,蘇婉寧被推了一個踉蹌,差點摔跤,這才進了集福堂的房門。


    集福堂裏此刻已經到了好多人,基本上都是昨夜晚宴上看到的那些。


    大房二房三房的少爺小姐們都垂著手恭敬地站著。


    連那個玩物喪誌,不可一世的二房長子洛成仁也難得的站直了身子,正規規矩矩地立在一旁。


    那個莫兄也站在洛成林的身邊,他的目光從蘇婉寧進房那刻起,就似有似無地一直在她身上。


    老爺夫人們則靠前圍坐在床榻前,一圈圍坐的人裏為首的就是侯府老夫人。


    他們都圍著那張大床,麵上表情卻每個都顯得有些哀傷。


    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蘇婉寧這才注意到,整個房間裏,那張床榻就占了不少麵積。


    床的四周圍著很多層床幔,一層層地圍繞得很厚實,就好像裏麵的人連一絲風都吹不得似的。


    床上依稀能看到有個人的輪廓,卻瞧不真切。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外邊明明是個大好晴天,陽光和煦又溫暖。


    但這集福堂裏卻莫名地讓人覺得有些冷冰冰,一絲陽光都沒有透進來。


    床邊燃著正在嫋嫋生著煙霧的熏香。這香大約是有凝神靜氣的作用,聞著讓人心裏平靜了不少。


    但蘇婉寧卻覺得,這香的味道有些過於濃鬱了,她才進來這麽一會兒,已經有些頭暈。


    她不動聲色地控製著自己的唿吸頻率。


    “老夫人,蘇小姐到了。”劉嬤嬤朝著老夫人的背影行禮通報。


    “押上來!”老夫人頭也沒迴,語氣裏竟帶著些憤怒,完全沒了昨晚家宴上的客氣與和藹之色。


    身後的大漢聽後,便要推著蘇婉寧上前去。


    蘇婉寧本就已經很是不悅,此刻便不想再忍著了。


    她一個反手,掙脫了大漢的束縛,“不用你推,我自己走!”


    等蘇婉寧走近一看,這才看到。原來老夫人身邊還跪著一個人。


    這人戴著一頂布襟頭冠,一身寬大的黃白衣袍,身上還斜挎著一個方形小箱子。


    此刻正俯首跪在地上,額頭都已嚴嚴實實地碰在地麵上,整個人的身軀還有些微微打著寒噤。


    “張大夫,你說過侯爺的病隻要用了那寒炙菱花便可痊愈......”


    “那老身且問你,為何今日一早,已經按你說的方法給侯爺服用了藥草......”


    “為何侯爺的病並無好轉,甚至比之前還更嚴重了些?”


    老夫人的臉色十分難看,說話的聲調也帶上了隱隱的怒火。


    那名喚張大夫的醫官聽了這話,渾身縮成了一團。


    他伏在地上,聲音更加顫抖了,好像一台快要散架的老式風箱。


    “迴老夫人的話......侯爺的病確實是需要那藥草啊,小人就算是有一百個膽子,也斷不敢欺瞞老夫人啊!”


    “若是煎藥的方法沒錯,那......”張大夫瑟縮著,似乎有些不敢開口。


    “說下去!”老夫人一個嚴厲的嗬斥。


    “那便隻有可能是那藥草本身就是假的或是有毒的了!”張大夫被嚇了一跳,忙不迭地脫口而出。


    聽了這話,老夫人的眼便向蘇婉寧看了過來。


    那眼神像藏了礪劍一樣,尖銳地刺人。


    看著麵前的這一大出好戲,蘇婉寧立馬看懂了。


    這不就是在含沙身影的在懷疑她給藥草是有問題的嗎?!


    麵前這場麵一度對她十分不利,這個張大夫看著就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也許是太過貪生怕死,所以才這般慌亂地找出一個借口轉移。


    偏偏他找的借口還十分無解,藥草都已經服下了,她還有什麽辦法可以自證?


    蘇婉寧眉頭皺了起來,她環顧了一圈四周,眾人都是冷眼漠視著。


    洛成林臉色倒是帶著焦急,但現下的場合,也沒有他能說得上話的份兒。


    房門口的那些大漢更是一個都沒有離開。


    這個場麵,像極了“甕中捉鱉”。整個集福堂成了那隻甕,而她自己卻成了那隻鱉。


    蘇婉寧的心裏好像沉下了一塊巨大的石塊,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這種緊張刺激的博弈感覺,真的是叫她久違了。


    她感覺自己好像找迴了一絲前世做任務時的心境,情況越是危急險惡,她反而越是冷靜。


    蘇婉寧想了想沉靜地反問道:“老夫人的意思是我獻上來的寒炙菱花是有問題的?”


    “若是有問題的,那我昨晚獻上藥草之後就該及時離開侯府才對。”


    “有點腦子的人,也不會還等到第二日,乖乖傻等著讓你們派人過來抓我吧。”


    洛成林見狀也上來為她辯解道:“是啊,祖母。”


    “這寒炙菱花確實是孫兒在柱別山森林裏碰到蘇小姐,蘇小姐忍痛割愛才讓給孫兒的。”


    老夫人想了想,這位蘇小姐說的也有些道理,這事的邏輯是這樣沒錯......


    難道,問題不出在這株藥草上?


    她淩厲的目光一個個從在場的眾人臉上掃過,最後停在了張大夫那已經有些花白的後腦勺上。


    張大夫已經在地上磕起了頭,“梆梆梆”的一下接一下,好像一點也感受不到痛似的。


    他一邊磕頭一邊喊冤:“求老夫人明鑒!求老夫人明鑒!”


    張大夫是侯府的老大夫了,一直都是兢兢業業,侯府上上下下的大病小病幾乎都是張大夫看的。


    幾十年來沒有出過什麽大錯。


    並且侯府對他也一向不薄......


    莫非,知人知麵不知心,張大夫內裏是個人麵獸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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