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上半年在意大利召開科莫會議的時候,陳代理主任以年紀最相近為由,安排卡皮察和愛丁頓住進了同一個臥鋪包廂裏,借機逃避話癆卡皮察在漫長的旅途中使用技能【喋喋不休】來對自己造成攻擊。


    這一次去比利時,陳慕武都沒有刻意安排,卡皮察也直接不選擇和他住在一塊。


    這是因為新婚燕爾的他,想要借著去布魯塞爾參加索爾維會議的機會,帶著剛剛和他完婚的新婚妻子安娜,順便在這座城市裏度個蜜月,順便看看那個聰明機敏,靈機一動靠著撒尿澆滅了炸藥引線,從而救下了整座布魯塞爾城的少年英雄小於廉。


    等會議結束之後,他既可以選擇跟著來參加會議的德國物理學家們東去德國逛一逛,也可以選擇跟著同在盧瑟福門下的師兄玻爾,返迴他掌管的理論物理研究所。


    ——去那邊研究學問為假,到哥本哈根這座童話之都繼續和他的妻子安娜一起度蜜月才是正經事。


    然而,卡皮察不上趕著和陳慕武住一起,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會這麽做。


    卡文迪許實驗室的代理主任依然是眾人在選擇這一短暫旅途的旅伴時的搶手貨。


    雖然年紀比陳慕武要大上二十來歲,可愛丁頓許久沒有在這麽宏大的場合裏發言,又是如此重要的一篇論文,越臨近索爾維會議的開幕時間,他竟然越來越緊張。


    反觀這次繼續帶隊出國參加會議的陳慕武,他臉上的表情很是輕鬆,體態裏流露出來的,也是一種胸有成竹的自信。


    而且一直都在和同行人談笑風生,從陳慕武的麵容和舉止動作裏,完全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緊張感,


    愛丁頓想借著這不到兩天的在路上的時間,和陳博士“臨陣磨槍”,把兩個人即將在會議上宣讀的文章給過上一遍,確保讓他們兩個人當著那麽多物理學家的麵讀論文的時候,能夠萬無一失,成功地給大家帶來一個來自劍橋大學的大大震撼。


    除了愛丁頓之外,找上陳慕武的,還有他的客人維特根斯坦。


    對於這位天才的哲學家,陳慕武在他身上總算是搞明白了一句俗語,什麽叫做“請神容易送神難”。


    前不久,到劍橋大學拜訪自己的美國導演範朋克,就是因為對鄉村教師這個題材感興趣,所以在陳慕武的忽悠下前往拜訪了這位鄉村教師的原型維特根斯坦。


    不過範朋克想在他身上取材鄉村教師的願望落了空,反而卻被維特更斯坦上了一堂基於電影理論的哲學課,這讓早就離開學校,到社會上闖生活的範導演痛不欲生。


    對於維特根斯坦,陳慕武也有著很大的顧忌。


    他上一次和對方暢談了幾個小時的時間,是在劍橋使徒社的聚會上,一邊有使徒們時不時過來騷擾一下子插科打諢,一邊又有在旁邊作陪的拉姆塞居中調節,所以才能勉強從自始至終都在討論的哲學話題中脫身離開。


    這一迴如果真和維特根斯坦一起過完這兩天一夜的比利時之旅,聽他滔滔不絕地全程講述一些或深奧或淺顯的哲學問題,陳慕武不能確定等在安特衛普下船以後,他是會變得大徹大悟,還是變得愈發頭重腳輕,體會到這輩子最嚴重的一次暈船反應。


    相比之下,這兩位都有一堆問題等著和自己討論的話癆當中,陳慕武更傾向於和愛丁頓同行。


    但其實如果讓視野再開闊一些,就能發現劍橋大學這次去參加索爾維會議的不隻有他們兩個人,而是又一次出動了大部隊。


    他完全可以像上一次一樣,還是選擇跟自己最默契,同時也是眾人中最不善言辭的狄拉克住在同一間臥鋪包廂裏。


    這樣做隻有一個問題,那就是維特根斯坦畢竟是接受陳慕武的邀請留在了劍橋大學,並且來一同參加這次會議的客人,於情於理都不能輕薄了他。


    所以他最終的做法是……


    “愛丁頓教授,我在船上還有一些工作要做,請你幫忙照顧一下我的這位客人。


    “維特根斯坦先生在幾年前曾經在劍橋大學跟隨著羅素教授一起學習過數學,你們二位在數學方麵上應該會有一些共同話題。


    “維特根斯坦先生,愛丁頓先生可是他們那一屆的三一學院首席牧馬人,現在是劍橋大學天文台的台長,如果你對天文學感興趣的話,可以借此機會和他聊一聊我們頭頂上星星。”


    這兩位都不是陳慕武“所欲也”,可所以幹脆將他們兩個人安排到同一個房間裏,不就能夠一舉兩得,同時解決這兩個問題了麽?


    陳慕武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大聰明。


    當然,陳博士從來不是辦事情隻做一手準備的莽撞人,他還留了一個後手。


    等輪船剛一離開英吉利海峽邊上的多佛,行駛在較為平靜的海麵上,他就管船上的服務生要來了幾副麻將,邀請眾人到輪船的餐廳讓碼起了長城。


    陳博士稀爛的打牌技術,卡文迪許實驗室裏的眾人無所不知。


    半圈都沒打完,他就被人“客客氣氣”地請下了牌桌。


    看著逐漸沉迷於竹製骨牌的維特根斯坦,甚至還皺起眉頭在心中默默算牌,“不情不願”地離開牌桌的陳慕武,有一種奸計得逞的快感。


    他迴到自己的包廂中,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覺。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這艘橫跨了英吉利海峽的蒸汽輪船,就已經停靠在了比利時的港口城市安特衛普。


    別說是和幅員遼闊的中囯做比較,就算和劍橋大學所在的英國,還有比利時的陸上鄰國法國還有德國相比,比利時的國土麵積也都隻能算是一個蕞爾小國。


    但就是這麽一個小國家,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後,作為戰勝國了也是囂張得很。


    打了敗仗,又遭遇了經濟危機的德國還不起《凡爾賽和約》規定的天價戰爭賠款,比利時就和他的大哥法國一起,派出十萬雄兵占領了當時德國工業最發達的魯爾工業區。


    這種囂張的氣焰,也為德國在二戰開打後不久,就花十八天的時間占領比利時全境而埋下了伏筆。


    海邊的安特衛普,離眾人此行的目的地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不算遠,隻有二十多英裏的路程。


    在安特衛普港下了輪船,又在海關辦了入境手續後,再次坐上火車,沒用一個小時,他們就到達了布魯塞爾站。


    早就有索爾維基金會的工作人員在火車站外等候,他們準備了數量充足的小汽車,把來自世界各地參加索爾維會議的物理學家們,逐一送到了會議的舉辦地索爾維宮。


    陳慕武終於在異國他鄉——當然,英國對他來說也是異國他鄉——遇到了闊別將近一年的老師,盧瑟福。


    在這幾天的臨時住處裏安頓好之後,他推掉了一切想要跟自己會麵的其他人的請求,而是迫不及待地趕往了盧瑟福所住的房間拜訪。


    “老師,好久不見,可真是想死我了!”


    陳慕武剛一進門就說出來的這句話,沒有任何的虛偽客氣,而是發自真心。


    聞到許久都沒能聞到了的熟悉的煙草味道,又聽到許久都沒能聽過的更熟悉的大嗓門,他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激動。


    坐在椅子上的盧瑟福,重新見到自己最得意的學生,他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


    “陳,伱好像瘦了一點兒,是不是實驗室裏的工作太忙所導致的?”


    師徒二人相互問候,又互相解答了幾個問題後,陳慕武才發現盧瑟福的房間角落裏,多了一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同齡人。


    “老師,這位是?”


    “哦,這是我這次迴國,輪船停靠在南澳大利亞阿德萊德時認識的一個學生。


    “因為他是布拉格爵士母校阿德萊德大學的物理係學生,所以我就抽空和他多聊了幾句,得知這位先生獲得了英國政府提供的1851年展覽獎學金,剛好要到英國本土來學習。”


    1851年,世界上發生的事情可真不少。


    在這年的年初,去年登基的清朝新皇帝,把年號改成了“鹹豐”。


    在這年的年末,法國總統路易·拿破侖解散了國民議會,宣布自己成為了法國皇帝拿破侖三世。


    同樣是在這一年,幾個農民在簡單研讀過《聖經》和其他相關著作以後,篡改了其中的許多理論,宣稱自己是天父、是天父的長子天兄和次子降世,在中囯南方広西省內的金田村內起勢,轟轟烈烈地拉開了太:平:天:國運動的序幕。


    這一年在美國,《紐約時報》宣布創刊。


    而這一年在英國的首都倫敦,海德公園裏新建了一座以鋼鐵為骨架,以玻璃為主要材料的建築。


    作為第一次工業革命的誕生國家,維多利亞女王為了提高國民們對自己統治的滿意程度,在這座後來被稱為“水晶宮”的建築裏,舉辦了一次萬國工業博覽會,後來還被追認成為了第一屆世博會。


    這一屆萬國工業博覽會不但成功地彰顯了英國的國力,還靠著售賣門票以及在博覽會上販賣來自世界各地的商品,讓博覽會的組織委員會獲得了一筆十八萬六千英鎊的淨收入(1851年的這筆錢折算到2023年,相當於是三千兩百多萬英鎊)。


    這筆淨收入對於當時國力鼎盛的日不落帝國來說,並不算是一筆巨款,所以也就沒有將其衝入國庫,而是在此基礎上成立了一項基金。


    英國政府還把籌辦了萬國工業博覽會的1851皇家展覽委員會設定成為了常設行政機構,令其對這筆基金來進行投資和運營,並將利潤用於慈善目的,主要在教育和藝術層麵。


    皇家展覽委員會用這筆錢在倫敦的南肯辛頓購買了一大片土地,後來在這片土地上又陸續興建了許多建築,比如帝國理工學院、自然曆史博物館、皇家阿爾伯特音樂廳、皇家藝術學院和皇家音樂學院等等,使這裏成為了教育和文化機構中心。


    不僅如此,1851皇家展覽委員會還從這筆基金中拿出了一部分錢,成立了一個“1851展覽獎學金”,每年向英國和海外殖民地、自治領的“有傑出前途的年輕科學家或工程師”頒發一個為期三年的獎學金。


    在卡文迪許實驗室裏的英國人,有不少都是這個1851展覽獎學金的獲得者,比如盧瑟福的副手查德威克,比如他在粒子加速器建設過程中的左膀右臂考克羅夫特,再比如在來比利時睡在同一個包廂裏的室友狄拉克,等等。


    陳慕武倒是不會去羨慕英國人能獲得的這種福利,一開始因為三一學院給他的錢很是大方,後來則是因為他靠著寫書和專利,還有各種獎項的獎金賺了不少錢,就更看不上這種可有可無的獎學金了。


    新西蘭和澳大利亞都是日不落帝國孤懸南半球的領土,四麵圍繞的都是大海。


    這兩個國家的人彼此之間多少都有惺惺相惜的感覺,能照顧一下還是要照顧一下的。


    陳慕武能讓好幾位中囯人在劍橋大學入學,對盧瑟福來說,安排一個澳大利亞的學生進入到卡文迪許實驗室,就更不是什麽問題了。


    盧瑟福在介紹這位來自澳大利亞的後輩老鄉的時候,表情和語氣了都充滿著自豪。


    與此同時,從年青人眼鏡鏡片後麵的眸子裏,流露出了一種自信且驕傲的神情。


    雖然陳慕武看不上1851年展覽獎學金,但畢竟這筆獎學金每年僅向整個大英帝國及其海外領土上的全部四億多人口,提供八個獎學金名額。


    能獲得這筆獎學金的,不說是人中龍鳳,也必須是通過優中選優才能得到的人才。


    “他說他對你搞出來的那個量子力學很感興趣,並且動手能力也很不錯,曾經獨自在大學裏完成過對水銀性質研究的實驗,所以我覺就邀請他到卡文迪許實驗室來,想著讓他跟你一起學習工作。你覺得怎麽樣?”


    既然是盧瑟福慧眼識珠選中的人,又拿到了英國頂級的獎學金,這個人的學術和實驗水平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在老師介紹完之後,陳慕武很友善地向他伸手打了招唿:“你好,先生,我是陳慕武,歡迎你加入到卡文迪許實驗室。”


    “陳博士,我在澳大利亞就曾經讀到過你在物理學期刊上發表的各種論文,早就想要同你見上一麵了。我之所以會選擇劍橋大學,一是因為盧瑟福爵士,二就是因為你的鼎鼎大名。我叫馬克·奧利芬特,以後請多多指教!”


    ?


    正主找上門的時間,怎麽越來越快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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