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一個絕對讓人想不到的客人,來到阿方斯的莊園門口。


    約翰德維特!


    經過深思熟慮,他在送走傑拉德後,放棄了給阿方斯寫信的想法,反而是連夜準備了船,從海牙趕到加萊,親自到莊園拜訪阿方斯!


    “約翰先生?”莊園的大門打開,阿方斯親自趕到門口來迎接他。


    十分鍾前,阿方斯還在房間熟睡,阿爾弗雷德就突然來叫醒他,告訴他:有位來感謝他送了一頂漂亮帽子的客人,正在門口等候他!


    送了一頂帽子?阿方斯還真有些懵逼,想了好一會兒,這才想起來,他最近一次給人送帽子,可不就是約翰德維特?


    這可是荷蘭的大議長,怎麽著也算個一國元首,該給的麵子還是要給;正因此,阿方斯才親自趕到莊園門口,前來迎接這位貴客!


    “您好,阿方斯先生?”約翰德維特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摘下頭頂、阿方斯送的帽子:“我是約翰德維特。”


    “歡迎您的到來!”阿方斯笑眯眯一禮,他就知道,送的帽子,總有一天能用上!


    “希望不會打擾您跟您的家人。”約翰德維特又是欠身一禮。


    “不會不會,您能到加萊一訪,這是我們的榮幸。”阿方斯笑眯眯道:“請進,一起散散步?”


    “當然,請!”


    …


    兩個人在草坪上走了一小會兒,跟身後的侍從拉出十幾碼的距離,約翰德維特這才開口道:“您在報紙上發布的消息,實在是令人意外啊!”


    “早在兩個月前,我就跟傑拉德先生說過,您一定會連任。”阿方斯微微一笑:“也正如你在信裏說的,我需要證明,我會支持您,不是麽?”


    這話,還真讓約翰德維特無言以對…


    阿方斯真的說過,自己一定會連任;但他發的這報紙,分明是在搗亂!


    自己也真的寫過信,要阿方斯選擇支持自己;但這報紙上寫的,分明是雪上加霜!


    “我已經收到您的信了。”見約翰德維特沉默,阿方斯再度開口:


    “確實是我提出,用加萊可可配方換取西印度公司的50%股份,但霍根霍科先生告訴我,西印度公司不值這麽多。”


    “我也已經見過傑拉德了,他說,您認為西印度公司隻值54萬荷盾,就算再多一些,也不值一百萬荷盾。”約翰德維特笑了起來:


    “可是,您有沒有想過,同樣是經商,同樣是特權公司,甚至同樣是發現東印度的生意,為什麽隻有voc成長為世界最大的企業?”


    “這我還真沒想過,不知道,您可有什麽指教的地方?”阿方斯笑眯眯迴道。


    在他看來,voc能壯大,說到底就是把生意變成資本遊戲;人家都是老老實實做買賣,賺一百萬就說賺一百萬,虧一百萬就說虧一百萬。


    voc就不一樣了,賺一百萬說即將賺兩百萬,虧一百萬也說即將賺兩百萬;更離譜的是,他們為了壟斷生意,無所不用其極,賺100荷盾,都得搭進去幾條人命。


    “因為支持它的是國家,是人民。”約翰德維特笑了起來:“商業的盡頭,就是民心。”


    “哦?”阿方斯笑眯眯的看著約翰德維特,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在荷蘭,voc成立之初,同樣缺乏資金,但是人民願意支持它,買它的股票跟債券,讓它擁有足夠的資本,迅速的發展壯大;


    西印度公司同樣如此,它從成立開始,就得到人民的支持,在經曆了多年的虧損之後,依舊有很多人持有它的股票跟債券。”


    約翰德維特迴道:“我們選擇賣掉它,不是因為它沒救了,是我們沒有救它的合適人選;


    如果您願意接手,願意挽救它,讓它重新發展壯大,讓它成為voc那樣的、荷蘭人民的驕傲,您也會得到人民的心。”


    阿方斯笑了笑,約翰德維特說得彎彎繞繞,他卻聽得明明白白。


    在約翰德維特看來,阿方斯買走西印度公司,它應該是阿方斯與荷蘭人民的合營公司,而不是一個被阿方斯控股的合資企業。


    約翰德維特希望的是,阿方斯能把它當成親兒子,至少也是個幹兒子,讓它成長起來、賺大錢;這樣一來,阿方斯可以跟著賺大錢,荷蘭人民也能跟著賺點小錢。


    反過來,如果阿方斯隻想賣個特權許可,把西印度公司當做一個普通的特權公司;需要的時候拿來用,不需要的時候當廢物晾著,那約翰德維特寧可給他另開一個特權公司…


    “您的提議非常有建設性,我也很期待,贏得荷蘭人民的心。”


    阿方斯微微一笑,先確定一個共識,這才繼續說道:“然而改變就會有陣痛,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才有希望扭轉局麵。”


    “…”約翰德維特頓時皺了皺眉頭。


    他當然知道,要讓西印度公司的經營有所改善,改革是必要、必不可少的;


    但阿方斯做事,向來是為所欲為,隻要放開了讓他改革,估計西印度公司的辦事員,會被他裁得幹幹淨淨…


    “法蘭西與荷蘭不同,荷蘭隻有兩百萬人,我們有兩千萬;這也意味著,你們有一個暴富的機遇,而法蘭西有十個。”


    阿方斯笑了起來:“西印度公司對你們來說,是必要的;但對我來說,不置可否。”


    這句話,讓約翰德維特的臉色更加難看…


    阿方斯越是不在意,就越是會膽大妄為;可又如阿方斯說的那樣,對於荷蘭人來說,西印度公司很重要;但對阿方斯來說,並不是必不可少的,就連特權公司,也不是必不可少的!


    這樣一來,西印度公司明明是約翰德維特最後也最值錢的籌碼了,偏偏在阿方斯這兒,賣不出好價錢?


    他皺著眉頭,如果用商業邏輯不能說服阿方斯,是不是…要換個邏輯?


    這麽一想,約翰德維特反而有了主意!


    他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阿方斯先生,我不認同您的觀點,恰恰相反,我認為,西印度公司也是您必不可少的。”


    “哦?”


    “您還記得,最初的時候麽?”約翰德維特笑了起來:“您希望,在荷蘭提高您的影響力。”


    “沒錯。”阿方斯點點頭。


    “您現在有影響力了,可…如何變現呢?”約翰德維特笑道:


    “與奧蘭治家族的生意,有沒有這份影響力,都是一樣的;與voc的合作,又受到17紳士的抑製;


    現在,您擁有這份影響力,自然也需要一個新的公司,去創造價值,發揮這份影響力的價值,不是麽?”


    “即便我需要一個新的公司,又為什麽…一定是西印度公司?”阿方斯似笑非笑起來。


    “因為它有潛質!它才是荷蘭最有潛力的公司!”約翰德維特的眼睛越發明亮起來:


    “它本可以成為voc那樣的、價值5000萬荷盾的大企業,卻淪落為價值不到50萬荷盾的小企業;


    可它與voc的差距並不大,差的僅僅是一個真正的商業天才,一個讓它像voc那樣、迅速騰飛起來的天才!


    您就是那個天才,西印度公司正在渴望您;同樣的,這百倍的迴報,也在召喚您!”


    阿方斯眨了眨眼睛,訝然失笑起來:“東印度有香料、有絲綢、有瓷器,西印度有什麽?”


    “哥倫布環遊了世界,西印度公司,也正在尋找更便捷的、前往東印度的航線。”約翰德維特笑了起來:“隻要您找到那條航線,您就能讓它變成又一個voc。”


    找到更便捷的、前往東印度的航線?兩百年後的巴拿馬運河?


    阿方斯露出古怪的神色,微微眯起眼睛,隨即又道:“聽起來,似乎還是西印度公司更需要我,而不是我更需要西印度公司。”


    “不,您誤會了,我在說的,就是您更需要西印度公司。”約翰德維特搖搖頭:


    “您瞧,您發展新農業技術,您建造更大的船舶、您買入voc的股票,這其實都是為了一件事:開拓殖民地!”


    阿方斯迴過頭來,深深的望了他一眼:“那又為什麽…是新大陸?”


    “因為voc不在新大陸。”約翰德維特露出意味深長的神色:“voc已經匍匐在您的腳下,現在,您要想擢取更多的財富,就隻能去voc去不了的地方。”


    阿方斯頓時笑了起來,背著手,繼續向前走去。


    “我說中了,對麽?”約翰德維特暗自鬆了一口氣:“西印度公司就在您的眼前,我們願意用它來換取加萊可可配方,這對您來說也非常的劃算,不是麽?”


    “您說對了,我確實想去新大陸,但不是現在,也許十年後,也許三十年後。”阿方斯笑了起來:“沒有人的荒原,毫無價值。”


    約翰德維特張了張嘴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阿方斯這話也沒錯,英國人正在開發的美洲殖民地,投入了數以萬計的移民,而西班牙人,算上歸化的印第安人,他們在美洲已經有幾百萬子民。


    相比之下,法國、荷蘭在美洲的殖民地,加起來恐怕也沒有一萬人,完全沒辦法有效開發土地,就算擁有那麽多的領地,又有什麽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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