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王資這次派遣的錦衣衛都順順利利的購買到了金坷垃工廠區的糧食。


    地主的軟弱性在此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刀架在地主的脖子上時,地主是不介意舍去部分農奴來換取生存的機會。


    但是王資這種手段並不能幫助全大明推廣《田均役》。


    大明其他的官員是無法效仿王資這種直接抓黑戶的手段的。


    原因有兩方麵:


    首先是王資這種手段的核心之處其實並不是王資拿刀架在地主脖子之上,


    而是王資解放黑戶的動機與單純的推廣《田均役》不同。


    正德皇帝以及所有推廣《田均役》的官員推廣《田均役》的動機,是讓大明的大餅由士紳地主階層向百姓階層轉移。


    反觀王資,


    王資的動機是解放大明底層的生產力,


    讓大明的底層勞動力從農業人口轉變為工業人口。


    動機的不同導致王資對很多事情的思考方向是完全不同,


    王資可以將黑戶抓出來給自己做工,


    而大明其他推廣《田均役》的官員就沒辦法將黑戶直接全部抓起來,


    因為他們還要保證當地的農業基本生產,


    王資就沒有這種顧慮,


    哪怕現在大同府真的因為王資抓黑戶而導致接下來的夏耕缺人,


    王資都可以咬緊牙關繼續擴建金坷垃工廠區,


    這種情況放到大明其他的任何地區,官員早就迫於當地農業生產而釋放黑戶歸還給當地士紳地主。


    另一個方麵就是王資抓出來的黑戶是可以參與生產的。


    其他地區的官員並不會金坷垃工廠的那一套生產技術,


    他們抓來的黑戶隻能成為吃閑飯的爺,


    而王資能讓這些黑戶變成幹活的牛馬。


    更何況王資本人並不想讓他人學習自己獨特的技術,


    所以其他地區的大臣不可能學習王資這種直接抓黑戶的手段。


    王龍得知了王資對地主士紳們進行淩遲威脅後,就拜托王勳來探探王資的口風與虛實。


    王勳身為大同府名義上的最高長官——總兵,來與王資這種欽差走動走動也再正常不過了。


    這日王資剛剛收到趙二虎給自己的糧食收購清單,王勳就正好找上了門來。


    王資看著手下購買來的糧食清單,對著王勳笑了笑說道:


    “王總兵你看,這些地主都是一幫軟骨頭。”


    “王欽差,要是他們還不肯給咱們賣糧的話,你打算怎麽辦呢?”王勳向王資詢問道。“難不成你真的要把他們都按謀逆罪處置嗎?”


    王資知道自己之前大張旗鼓的召集那麽多地主士紳的事情藏不住的,


    也不在意王勳為何知道這件事,


    更不介意王勳是不是受人所托來詢問自己的口風。


    “王總兵,其實我是想看看淩遲到底是什麽樣子。”王資做出一副壞笑的表情向王勳說道。“至於他們是謀逆罪還是什麽罪對於我來說根本不重要,我隻是打算隨便找幾個忤逆我的人在我麵前表演一下淩遲。”


    王資一邊說,眉毛還順勢上挑了幾下。


    如果隻看王資的動作和王資的表情以及王資的語氣,不知道人還以為王資是在說什麽風花雪月的快活事情。


    但坐在一旁的王勳整個人冷汗刷刷的往下流。


    哪有正常人喜歡看淩遲這種血肉模糊的酷刑啊?


    王資見王勳看自己的神情已經不正常了,就繼續添油加醋道:


    “王總兵我和你說,我當上錦衣衛之後,就日日夜夜鑽研著各種酷刑。”


    “淩遲與其他那些手指灌水銀的低級酷刑不同,是所有酷刑中最需要技術含量的酷刑。”


    “再加上能被處以淩遲的犯人實在是太少了,我根本就遇不上幾次。”


    “所以淩遲就是我最想親眼見識的酷刑。”


    王勳看著麵前對各種酷刑津津樂道的王資,心裏感覺陰森森的。


    王勳又想起這段時間自己所聽說的那些與王資相關的異聞,


    比如王資的夫人看身段大概率還是雛鳥,


    比如王資和杜勇去風月場所不吃不喝不找姑娘,隻是在那裏和杜勇幹聊天,


    比如順天府那邊瘋傳的王資早已自我閹割隻為進入後宮傍劉瑾的大腿,


    王勳不由得開始思考麵前的王資到底有多變態。


    還沒等王勳想出來王資的變態程度到底有多嚴重,王資繼續說道:


    “真是可惜啊,要是有幾個不長眼的繼續不肯給我賣糧該多好。”


    “如果人數多了,我就能舉辦第一屆淩遲大會比賽了,”


    “到時候我一定當主考官。”


    “王總兵你要不要當我的副考官呢?”


    被王資所言所語膈應到渾身起雞皮疙瘩的王勳,再也沒有繼續在王資身邊待下去的想法了。


    “王欽差,我總兵府那邊還有事,我先走了。”王勳向王資直接告別道。“至於考官之事?王某人隻懂得帶兵打仗,那考試之事還是讓其他人代勞吧。”


    “王總兵不是剛來嗎?怎麽這就要走。”王資假惺惺的挽留道。


    “我才想起我還有重要的軍務沒處理。”王勳可沒有繼續留下的心了,趕忙起身做恭告辭道。


    “那小弟就不送了。”王資迴拱手還了一禮。


    “不用送不用送。”王勳趕忙擺手走遠。


    王勳走出剛剛的會客室後,滿腦子裏還是王資剛剛滿臉享受說出想要舉辦淩遲大會的畫麵。


    王勳越想心裏越膈應。


    王勳記得之前見王資王資不過是一個貪財之人,


    怎麽這麽久不見麵後,王資突然變了一個嗜血的殺戮之人呢?


    還是說之前王資都是偽裝,王資一直都是一個嗜血殘暴之人?


    不管怎麽說,王資都是一個極其不符合大明傳統常理的人,


    就說那明目張膽索賄的行為,王資都是一個不可以用常理來考量的人。


    王勳在與王資會麵後,趕忙去迴到大同總兵府中。


    此刻的王龍正在總兵府的大堂之中等待王勳的歸來。


    王勳心有餘悸的迴到了總兵府之中。


    王龍見王勳迴來,不顧王勳那異常的表情,趕忙向王勳問道:


    “王總兵,那王欽差到底是何意?”


    “他到底願不願意將那些農夫歸還給各地士紳呢?”


    “馬上就要夏耕了,要是大同府各地沒有足夠的農夫耕種田地,那麽該如何保證秋收時的收成呢?”


    王龍對大同府當地能否正常農業生產的關注度可比王勳這個大同府總兵都高,


    王龍與蒙古人的走私貿易中,王龍能提供的商品中,對於蒙古人來說最有價值的就是中原的糧食與鐵器。


    如果王龍不能給蒙元提供足夠的糧食,那麽王龍今年秋天與蒙古人的生意的貿易量就會大打折扣。


    王龍倒是不介意短期的貿易量減少,


    可是王資這架勢明顯是要長年累月的這麽扣押黑戶且購買糧食,


    大同府每年各家各戶的餘糧就那麽多,


    這些餘糧賣給了王資,那麽王龍就沒得買,


    王龍可不希望有個王資每年和自己爭奪餘糧的使用權。


    更何況就算王龍願意割舍糧草的走私利潤,問題是王龍身後的那些達官貴人就不一定了。


    王龍可是要一直拿白花花的銀子去喂飽這些人。


    如果王龍的收入銳減,那麽王龍拿什麽喂飽這些人?


    王龍知道,自己要是不能滿足背後的京師官員,那麽自己將分分鍾被拿下。


    能頂替自己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王勳抿了一口茶,然後慌慌張張的說道:


    “王員外,你快別說了,以後本總兵再也不去找王欽差探口風了。”


    “那王欽差真是……”


    “……”


    王勳添油加醋的將王資對淩遲的喜愛說了一遍。


    “本總兵算是發現了,本總兵每次見王欽差都沒好事發生。”


    “王欽差不是和本總兵邀請,就是展示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癖好。”


    “王欽差就是本總兵的克星。”


    王龍聽著王勳的敘述,心裏卻十分奇怪,


    在他的記憶中,王資並不是一個心理不正常的人,


    反而是一個對人心把握極其老道的老油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龍開始分析王資今日對王勳所說之話有沒有什麽深意。


    同時思索王資為什麽要這麽做。


    很快,王龍就想到了一個自己之前根本沒有想到的一點——王資來大同府就不是為了推廣《田均役》而來。


    “王總兵,我算是明白了,那王欽差根本不是為了推行《田均役》而抓的沒戶籍農夫。”王龍趕忙將自己的思索成果向王勳分享道。


    “王欽差不是受聖上聖旨來大同府推廣《田均役》的嗎?”王勳不理解王龍的這一神奇理論。


    “王總兵你想想,推行《田均役》說到底是不是就是為了讓大戶多服勞役?”王龍向王勳問道。


    “是啊。”王勳雖說不通政治之道,但是《田均役》對大明的影響他還是能分析出來的。


    “可是按照《田均役》中的規定,是隻有耕種中的土地才需要承擔勞役之事,王總兵你還記得這一條嗎?”王龍繼續問道。


    “記得,此條是為了避免某些家庭空有田地、家中卻沒有多少壯勞力耕種土地的家庭而專門設立的。”王勳熟讀過可能改變大明的《田均役》,向王龍迴答道。


    “王總兵你想想,按王欽差這種抓人速度,用不了多久大同府內一定會出現大量空閑土地,到時候那些有地之人,哪怕是平民也要多承擔不少勞役吧?”王龍點出了王資行為的矛盾之處。“這不就和推行《田均役》的目的——減少平民承擔勞役量的初衷違背了嗎?”


    “我懂了,要是王欽差真的是為了推行《田均役》,那麽他就不應該抓人,他抓人就不是為了逼迫地主推行《田均役》。”王勳明白了王龍所說的意思了,但是他還是很疑惑的問道。“問題是王欽差這麽做是圖什麽呢?”


    “當然是為了讓他自己的那個工坊順利招工賺錢了。”王龍結合現實情況脫口而出道。


    王龍之前的推理王勳都很認同,但是這一條王勳就覺得王龍分析的大錯特錯了。


    王勳信誓旦旦的說道:


    “王員外,這你就分析的膚淺了,”


    “王欽差乃是如今皇恩最隆重的錦衣衛,他要真想要銀子何必要這般藏著掖著呢?”


    “王欽差直接和正德皇帝多申請幾次向上一次巡邊一樣的巡邊,那不是隨隨便便賺取幾千萬兩銀子。”


    “那小小的工坊能賺取多少銀子。”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王龍也是想不通王資為什麽要這麽做,金坷垃工廠區的利潤對比王資貪汙的利潤來說太少了,還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


    “除此之外,王欽差如果能真的推廣《田均役》,那麽他一定可以憑借此功勞高升大官。”王勳繼續向王龍分析道。“你也是賺銀子的大戶,你覺得多少銀子能比得過高升幾品官呢?”


    “確實,按總兵大人你的想法來看,王欽差抓人這件事背後一定有深意。”王龍也被王勳帶偏了,開始分析道。“王欽差抓人的最終目的肯定是為了推行《田均役》,隻不過是咱們還沒看出來他的深意。”


    就這樣,原本猜出王資本意的王龍,成功被王勳帶歪了思路。


    隻不過這也不怪王勳將王龍的思路帶偏了,


    主要是大明這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環境下,內核其實是當官才是最高榮耀。


    哪怕是賺錢的商販商賈也要拿大量錢財來孝敬官員才能獲得安寧,


    而收受賄賂的官員,拿到贓款後也是為了保證自己能拿這些錢用於更好的升遷與購買的地皮。


    這就是說,大明根本沒有人重視錢財,


    就算是再貪財之人也是貪財背後的東西,


    比如權力,比如享樂,比如女人等等,


    而王資則是對財本身的貪,也就是對資本的貪。


    王資就是想要財本身所代表的東西——社會生產力。


    財富的多寡在王資眼中就是社會生產力的掌控程度的體現。


    而在大明的傳統之人的眼中,隻有官職才是社會生產力掌控程度的體現。


    正是這兩種不同的對社會資源分配的理解方式,


    讓他們擁有猜不出王資抓黑戶的動機到底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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