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怎麽可能有那麽大的貪欲,大明的子民才沒有天天向朝堂討要那麽多的餅。”正德皇帝可不認為大明的子民是一幫貪得無厭的人。


    王資想了想正德皇帝所說的話,正如正德皇帝所說,東亞戰區的幾個民族,經曆了世界上曆史最長的文化熏陶後,的確是最本分的民族。


    一個極其注重婚姻、後代、養老與教育等等問題的民族,的確是一切統治者最喜歡的民族。


    其實不隻是地朝曆史,在歐羅巴的曆史上,直到全民強製義務教育之前,都是給口飯就會承受一切苦難的人民。


    東西方唯一的區別就是東方出現過成功大洗牌的農民起義戰爭,西方則從古至今一直是根深蒂固的貴族至上,哪怕是資本主義興隆後,也是貴族權勢熏天。


    但不論是東方還是西方,民眾能有這麽大的承受力都是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不能讓這個民族的接受教育。


    當牛馬們接受教育後,牛馬們就會看見這個世界上自己是受到了何等的不公正的對待,如何被類似於正德皇帝與王資所代表的皇權與新興勢力壓榨,


    就算牛馬們不使用暴力手段反抗,也會用其他手段來與統治者爭鋒相對。


    婚育率就是受教育的牛馬們對階層問題不滿時,最無聲的抵抗。


    畢竟不可能所有人都在接受教育後,就成為施加教育者的乏走狗,


    教育是讓人覺醒的,而不是讓人成為牛馬的。


    隻可惜目前大明的子民還沒有接受過教育,大明的統治者也就不存在這個問題。


    所以說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正德皇帝這條大明百姓並不貪得無厭的觀點是對的。


    牲口是隻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吃不飽了才會與飼主反抗。


    而接收過完整教育的人,才會真正意識到絕望二字,才會與施加絕望者進行對抗。


    別看正德皇帝這一套理論已經超越了十六世紀統治者應有的治國思想,但王資還是有辦法辯駁正德皇帝:


    “就算百姓沒有那麽大的貪念,可公子你不是說要打下全天下的土地嗎?”


    “那麽就有了兩個問題:”


    王資指了指除去百姓外的三個小人,然後向正德皇帝問道:


    “一、公子你怎麽保證新打下的土地所帶來的利益大餅能分給百姓而不是分給另外這幾個小人呢?”


    “二、大明的土地大了以後,就算公子你能解決我提出的第一個問題,但百姓的大餅多了以後,人口也會增多,到時候就算每個百姓的需求的餅不變,人口多了以後,需求的餅還是會增加。”


    “這樣的話,公子您的方法就又出現了餅不夠給百姓分的現象。”


    “到時候百姓還是會揭竿而起。”


    “嗯~”正德皇帝輕撫下巴,思索著王資說的話。


    正德皇帝眉頭緊鎖,度步在這間不算特別寬敞的房屋內,思索著王資提出的反駁之點。


    正德皇帝的雙目閃過一絲亮光,突然又想到了破解王資這一假設的辦法:


    “我想到了!”


    “王掌櫃,第一點的解決方法可以開拓征兵時的軍籍限製,讓大明所有籍貫的子民都可以參與戰爭。”


    “同時可以學習秦製,讓大明的子民可以依靠軍功勞來獲得餅。”


    “這樣就能保證新征服下來的土地上的餅盡可能的分配給了百姓。”


    “同時既然天下都被本公子征服了,那本公子可不可以奴役異族,讓異族的人來做餅。”


    “這樣的話,不就解決了你提出的兩個問題了嗎?”


    “首先軍功製度可以保證大明的子民在戰爭中獲利,其次大明的子民不也不能去其他地區增加人口。”


    正德皇帝的思維再一次震驚了王資,別人可能聽不懂,但王資明白正德皇帝現在說出來的理論就是現代美帝以及其他所謂的發達主義用的那一套手段的簡化版本。


    唯一的區別就是現代發達國家會用技術壟斷、資本壟斷等等較為柔和的手段為主、暴力手段為輔助的方式來剝削發展中國家,而正德皇帝隻是用最傳統的暴力來壓榨他國異族。


    這套思路的本質其實就是為自己治下的民眾創立一個新的更低級的階層,讓自己治下的民眾變成剝削新階層民眾的剝削者,由單純的被剝削階層變成了剝削異族這個新的最底層階層的同時,被原來的統治者剝削。


    這樣的方式對於原來最低層的治下民眾來說,不論是從心理上還是實際受到的待遇,都可以讓自己治下的民眾得到一定程度上的滿足。


    但這種手段有一個根源性的矛盾沒有解決,那就是沒有真正消除階層,


    不消滅階層,矛盾就不可能消失,


    在這種製度下,不論是誰當統治者,誰當治下居民,誰當異國奴隸,在矛盾日積月累之下,終將會爆發矛盾的最高形式——戰爭。


    王資越來越對正德皇帝的聰慧程度而感到驚訝了,隻需要輕微的引導,正德皇帝就能想出如此多類似於後世治國手段的權衡之術。


    王資想來,可能正是因為正德皇帝獨特的成長經曆與登基後麵對的種種情況,塑造出了正德皇帝這份獨特的悟性。


    正是因為正德皇帝從小到大沒有將精力過度集中在勾心鬥角與爭權奪勢上,才能讓正德皇帝的思維模式在某種程度上超脫於這個時代皇帝應該有的思維局限。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王資背誦了一句《左傳》中的經典語錄,然後繼續對正德皇帝說道:“公子如何保證這些異族心甘情願的被你奴役呢?”


    “不服那就殺!殺到他們心服口服為止!”正德皇帝振振有詞道。


    對於十六世紀的這個交通不便利、資本還未形成的時代,除了暴力手段沒有什麽好鎮壓與威懾異族的手段。


    什麽所謂的文治與懷柔,都不可能真正實現長治久安的統治。


    先不說這些異族本身對於更美好生活的渴望,就說稅收問題,


    誰會因為一句“天地君親師”就將自己的勞動成果上交給大明的統治者呢?


    正德皇帝說的也不算錯,這個時代還是要依靠暴力手段作為根基來威懾異族。


    但正德皇帝的這個答案王資也是肯定可以提前預料到的,因為時代的局限性就如此。


    既然能預料到,就很好提前準備反駁的話語了。


    “暴元殺了千萬漢家子弟,直到洪武大帝推翻暴元孽畜,漢家子弟才得以解脫。”王資有些輕佻的對正德皇帝反問道:“暴元的刀不快嗎?殺服了漢家子弟了嗎?”


    “這……”正德皇帝一思索,明白了王資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暴元殺不完漢家人的骨氣,那麽漢人也磨不完異族的反叛之心。


    別說暴力手段了,王資縱觀人類幾千年的曆史,不論是從文明誕生起就有的暴力威懾,還是核武器出現後大國依靠科技優勢、文化輸出、資本控製的“軟威懾”,都沒有徹底解決國與國之間的矛盾。


    正德皇帝再一次被難住了,


    正德皇帝自啟蒙起,就是一個過目不忘、一思百通的小神通,


    從小學習四書五經時,正德皇帝就能做到隻看一次就對其中內含的深意融會貫通,


    隨著年紀的增長,正德皇帝越來越喜歡兵法,古今經典戰役,正德皇帝也基本上都能很快明白雙方勝利\/失敗的根本原因。


    但今日,是正德皇帝時隔數年,再一次被徹底的難倒。


    而且這一次正德皇帝被難倒和上一次被王資用大餅理論“當頭喝棒”的情況不一樣,


    上一次是正德皇帝經過了王資點撥後,思維仿佛進入了一個新的世界,


    是王資提出的新理論對正德皇帝的衝擊,讓正德皇帝感到震驚與困惑。


    在思維進入了新的殿堂後,正德皇帝很快就順著王資提出的大餅理論思索出了一些頭緒。


    但正德皇帝在這個名為“大餅理論”的思維殿堂中思索出來的一切自認為“合情合理”的理論,都被王資點出了致命的缺陷。


    而且報讀古史且記憶力超群正德皇帝,稍微想想華夏朝代更替的曆史,就知道王資說的沒錯,是自己想的太膚淺了。


    正德皇帝從小接受過大明當世名儒、重臣、清流等等各種各樣的儒學大家教育,不是正德皇帝自吹自擂,


    正德皇帝從小就有自信能在幾分鍾內思索出一切新接觸到的儒學“至理”,


    可王資的大餅理論下的“大餅絕世殺局”,讓正德皇帝完全思索不到任何真正有用的頭緒。


    這也是從小沒有在學習上受過任何挫折的正德皇帝,第一次體會到了“深不可測”的含義。


    大餅理論的水,太深了,正德皇帝把握不住。


    正德皇帝已經思考不出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的答案了,苦思無果後的正德皇帝就向設局者——王資求教道:


    “那王掌櫃自己設下這五場絕世殺局,可有解決的辦法?”


    王資換上一張市儈無比的笑臉,對正德皇帝打趣道:


    “我?我隻不過是一個僥幸當上酒樓老板的賤籍,我怎麽知道這種深奧問題的答案。”


    “我連前四局的答案都不知道,是真的在虛心求教天下人,又怎麽可能知道這第五局的解決方法?”


    “嗯?”正德皇帝微微皺眉,有些不爽王資的迴答以及他那副市儈的臉。


    正德皇帝有些不太相信王資說自己不知道最終答案。


    正德皇帝總感覺王資在藏拙。


    可是王資都這麽說了,正德皇帝也不能逼問一個說自己不知道破解方法的王資吧?


    至於王資到底有沒有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就隻有王資自己知道了。


    王資沒有理會正德皇帝的那聲輕哼,繼續向正德皇帝“解釋”自己設局的原因:


    “我設下這五局的原因隻是為了打響東海酒樓的名號,”


    “公子你那幾天是沒來,我剛剛放出千金求破局的時候,東海酒樓那叫一個人山人海,”


    “全京師的人基本上都知道東海酒樓的名號了。”


    “當初我設出這五局絕世殺局的時候,就沒打算有人能破解這五局,”


    “我以己度人,我認為我都能解開的迷局別人也肯定能解開,所以我這五局就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謎底的難題。”


    王資的話說的合情合理,讓正德皇帝也覺得王資說的沒錯。


    正德皇帝當初在紫禁城中都聽說過東海酒樓的“千金求解絕世五殺局”,要知道當時八虎都已經在前往應天府的路上了,


    在正德皇帝的視角中,肯定是因為這個事情足夠出名才能流傳到宮中。


    “隻是為了出名嗎?”正德皇帝在心中想道。


    正德皇帝微微皺眉,還是有些不相信王資這麽大張旗鼓就是為了打出名號。


    但正德皇帝又不得不相信王資說的話,因為沒有別的可能性了。


    正德皇帝不再去思索這些事情了,今天正德皇帝可是有兩個更重要的事情來找王資的,


    一個是關於王資如何看待正德皇帝,另一個就是要不要真的讓王資進入翰林院深造,甚至直接入仕。


    正德皇帝身為皇帝,就算不能讓王資直接在眾目睽睽之下獲得功名,也有其他辦法讓王資直接進入仕途,


    除了勳貴與錦衣衛這兩條常見的道路外,正德皇帝甚至想讓王資成為宦官來當自己的貼身幕僚。


    至於王資成為宦官後會不會因為“淨身”反而對正德皇帝產生怨念,正德皇帝都想好了應對方法,


    那就是不讓王資淨身,但讓王資成為宦官。


    這樣既可以讓王資二十四小時在自己身邊幫自己出謀劃策,又能讓王資有一個天大的把柄留在正德皇帝以及正德皇帝子子孫孫的手中。


    正德皇帝知道大明朝的天子多半短命,自己的父皇都沒有朝中任何一個三品以上的官員長壽,十四歲的正德皇帝已經開始為自己的後事以及之孫做打算了。


    “不說這個了,今日本公子找你可不單單是為了你這千金五殺局而來。”


    “本公子想問問你,你怎麽看待大明朝的。”


    正德皇帝仗著自己是皇帝,肆無忌憚的問出了王資這個問題。


    正德皇帝原本想直接問王資如何看待正德皇帝的,但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在正德皇帝眼中,這樣問就太明顯了,就“暴露”了自己就是皇帝了,隻能用委婉的問法來詢問王資對大明朝的看法。


    王資對大明朝的看法,不就是對朱家天子的看法嗎?


    而當今的朱家天子,不正是正德皇帝嗎?


    “終於來了嗎?”王資心中默默想到。


    王資知道,正德皇帝這麽問他,肯定是想征辟他才問的,


    除此之外,王資想不到正德皇帝這麽問的第二種理由。


    隻有正德皇帝希望王資為大明朝效力,才會問王資如何看待大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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