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且退下,朕乏了,要歇息了,明日朕還要上早朝。”


    “諾~”


    正德皇帝遣散了所有太監宦官,一個人躺在乾清宮的一直張龍床上,歇息的同時思考著自己未來的出路。


    躺在龍床上的正德皇帝,習慣性的喃喃自語,將自己的想法用絕對沒有第二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說了出來:


    “科舉經過唐、宋兩代的時光,已經逐步取代了最原始、最傳統的舉孝廉與九品官人法。”


    “雖然世家依舊擁有良好的先天條件來讓後人獲得更好的教育,在科考中獲取一定優勢。”


    “但是否有介紹人已經不是在大明朝能否當官的唯一指標了,現在想在大明當官就需要經過相對公平的功名科舉。”


    “但科舉還是會讓大明的權利,無法避免的集中在那些有錢培育子女讀書的文臣世家的手中。”


    “那麽有沒有什麽更有效的選官方法,能讓文臣世家的這一絕對地位的優勢消失呢?”


    在正德皇帝查詢古籍的時候,讓正德皇帝下定決心拿下王嶽、與文臣翻臉的關鍵因素就是正德皇帝看到的漢末的曆史記載。


    漢以強亡,但強的不是百姓、不是天家劉家,而是各地豪強世家。


    漢末先是有黃巾起義,後又有各種地方動亂,充分展示了中央對地方毫無管控能力的同時,也暴露了大漢的世家能為百萬雄兵養精蓄銳、日夜供養,卻不能為窮苦百姓少收一顆稅租。


    在正德皇帝眼中,漢末產生這種情況的原因就是世家一家獨大!


    世家的人將餅全吃了。


    在漢代不論世家官員們做出如何出格的事情,都沒有人能替代了他們,這也是世家官員們肆無忌憚的資本。


    正德皇帝天生記憶力超人、可以說得上是真正的過目不忘,躺在龍床的正德皇帝一邊迴憶古今文臣地位的變化關係,一邊思索如何處理如今已經有些尾大不掉的文臣勢力集團。


    思索如何防止明代的文臣成為漢代的世家。


    正德皇帝明白自己不是太祖、太宗,沒有絕對的軍隊支持自己肆意斬殺文臣。


    而且就算正德皇帝有絕對的軍權,可是這天下沒有文人協助,又該如何管製呢?


    正德皇帝覺得自己隻能想辦法平衡文臣、宦官與勳貴的三種勢力的平衡,來維持自己帝位的穩固。


    正德皇帝現在其實是有些後怕的,後怕如果王嶽這個老宦官真的與文臣完全聯合,那麽將自己變成漢少帝劉辯也不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漢少帝上位的年紀,和如今正德皇帝的年紀也差不多。


    “怎麽樣辦才好?”


    “扶持宦官也不是一個長久之計,怎麽樣才能一勞永逸的處理掉文臣一家獨大的問題呢?”


    “有比科舉更好的選官手段嗎?”


    不得不說正德皇帝的思維還是很活躍的,第一時間就開始思索能不能尋求一種新的選官手段,來杜絕文臣依靠文化壟斷來壟斷的官位與“大餅”。


    但一個更好的晉升手段且是一朝一夕就能想出來的?


    思索不出來比科舉製度還好的選官手段的正德皇帝,摸了摸右手上幾處已經結痂的小傷口,心中在想:王資那個神一般的男人,會有什麽好辦法解決這個困局嗎?


    被正德皇帝惦記的王資,正在東海酒樓後院的一間奢華廂房內,與自己的妻子沐兒相擁而眠。


    “阿秋~”王資在睡夢中打了個噴嚏。


    現在的王資正在做著一場夢,一場美夢。


    在王資的美夢中,大明已經成為一個人口十幾億二十幾億,所有百姓都替自己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以上的理想國度。


    幻境中除了大明成為了王資的廉價勞動力市場外,太平洋與印度洋沿岸的所有地區,也都成為了王資的商品傾銷地。


    一個比上輩子王資創立的環大西洋聯盟還要強盛的聯盟,在王資的夢境中出現,這也是現在的王資最想實現的目標。


    至於大明朝的內鬥?


    王資恨不得內鬥越嚴重越好。


    身為皇帝正德皇帝當然想要國內長盛久安,重點就是久安,隻有這樣才能保證他朱家天下的世代流傳。


    可王資一個賤籍的賤人出生,對於王資這種地位卑微的人來說,當然是世道越混亂,越適合他這種人崛起了。


    還沒等第二天天亮,正德皇帝又一次被宦官們喚醒,向奉天門走去。


    今天又是一天的例行早朝日。


    一進入奉天門,正德皇帝就感受到了奉天門內兩股爭鋒相對的氣場在碰撞。


    這兩股激烈對抗的氣場源頭就是劉瑾與文臣們了。


    如今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已經易主為劉瑾了,趾高氣揚的劉瑾站在龍椅前方不到一米處,狐假虎威的怒視台下的每一名文臣。


    台下的文臣們也是各個對劉瑾都心有不滿,用盡可能兇惡的目光瞪著台上的劉瑾。


    這次早朝是劉瑾迴京師擔任司禮監掌印太監後,劉瑾第一次主持的早朝,


    這也是劉瑾第一次在早朝上,站在這個他曾經日思念想的位置——司禮監太監的位置上。


    劉瑾迴到京城後,先是以交接工作和舟車勞頓為由歇息了幾日,劉瑾今日才第一次主持早朝。


    群臣們見正德皇帝進入奉天門就暫時收斂了氣場,等待正德皇帝宣布早朝開始後,再對劉瑾的各種問題進行輪番上諫。


    正德皇帝安穩的坐上龍椅,群臣還是像上一次一樣由三位內閣重臣帶頭、六部尚書緊跟其後的站法。


    正德皇帝雖說準了幾位重臣乞骨的奏折,但在工作交接完成與正式的通告出來前,幾位重臣還是要在自己的崗位上繼續發光發熱。


    在劉瑾的引導下,群臣們正式開始了在劉瑾正式迴歸大明權力中心後的第一次早朝。


    這一次早朝群臣也準備了再一次的逼諫奏折,


    但這一次的群臣逼諫並不能像上一次的群臣逼諫逼得正德皇帝那麽急促,


    上一次群臣逼諫中,文臣有和當時的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嶽通氣,


    王嶽也默許了文臣們的逼諫行為,也隻有這樣,文臣們才能在正德皇帝一坐上龍椅後,就火急火燎的上諫請辭。


    這一次司禮監掌印太監易主成為了劉瑾,劉瑾本身就是文臣們最大的敵人,文臣們為了不留給劉瑾話柄,隻能先完全按照早朝應有的禮製,在劉瑾的引導下完成一項項行禮環節。


    坐在龍椅上的正德皇帝,看著劉瑾嚴格按照禮製進行的早朝各項環節,也沒有多說什麽,心中卻不斷的唾罵王嶽那個叛徒,為何背叛了父皇與自己的寵信,倒向了文臣。


    正德皇帝現在還記得在十餘天前的那次群臣逼諫的早朝上,群臣的舉止是多麽的不合禮法,而王嶽又是何等的“失職”。


    群臣們該進行的禮節都在劉瑾的引導下進行完畢後,群臣們還沒開始進行對劉瑾的口誅筆伐與“狂轟濫炸”,劉瑾先行動了。


    劉瑾掏出一根粗壯的玉柱,玉柱外裹有一圈圈的蠶絲製成的綾錦織品,群臣一看,就知道劉瑾手中是一份最高規格的聖旨,想都不用細想也知道裏麵的內容極其重要。


    劉瑾緩緩打開聖旨,用中氣十足但陽剛氣不足的聲音高聲對所有文臣們喊道: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


    “朕還於東宮時,常聽數位老師自歎年事已高,無法正常行公,恐慌愧對於先帝。”


    “朕念少師兼太子太師、華蓋殿大學士劉健;少傅兼太子太傅、東閣大學士謝遷;兵部尚書劉大夏;吏部尚書馬文升四人年事已高、多次上書請求歸鄉,”


    “今日特此恩準歸鄉。”


    “李東陽升華蓋殿大學士;焦芳升吏部尚書;王華升南京吏部尚書;王守仁遷龍場驛棧驛丞。”


    “欽此。”


    “敕命弘治十八年九月三日之寶。”


    劉瑾話音剛落,絕大多數的文臣都雙目失神。


    不少文臣甚至昏倒在原地,還有不少文臣口吐鮮血,將大口大口的鮮血直接吐在了奉天門內的地板上。


    有幾名看不清形勢、自認為忠烈的文臣,神情激動的從群臣中走出列,準備請求正德皇帝收迴成命。


    劉瑾剛剛說的所有話都是站在正德皇帝麵前、用最高規格等級的聖旨、一字一頓用官話念出來的。


    也就是說,這份聖旨的內容完完全全的代表了正德皇帝的意思,不可能存在所謂的弄虛作假。


    同時正德皇帝為了表達的自己的這份旨意,特別用了聖旨在早朝一開始就宣讀,也代表著正德皇帝對於這件事情上做的決定不容置疑。


    相比較於身後被氣倒到吐血昏迷的群臣們,為首的請辭四人則是畢恭畢敬的按照禮製,對龍椅上的正德皇帝高唿道:


    “謝陛下隆恩!”


    這四人異口同聲的喊出的這四個字,更是讓在場所有打算再一次向正德皇帝“據理力爭”駁迴聖旨的群臣的雙目,如同其他群臣一樣徹底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四人中最為剛烈不屈的劉健,在劉瑾開始宣讀聖旨的那一刻起,就從劉瑾的身後龍椅上的正德皇帝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感受過的感覺。


    劉健也是第一次在正德皇帝身上體會到了不容質疑的王霸之息。


    四朝老臣的劉健也瞬間明白正德皇帝為何要拿下自己等人,原因很簡單,自己這個內閣首輔勢頭過於大了。


    劉健在聽劉瑾誦讀聖旨全文的同時,用餘光看了幾眼滿臉洋洋自得的劉瑾與正坐在龍椅上麵無表情的正德皇帝,就知道自己已經輸了,但自己也已經贏了。


    毫無疑問,官職一擼到底、發派迴鄉的劉健在這場權力鬥爭中輸給了劉瑾,


    但這份聖旨也讓劉健知道了現在的正德皇帝不再是當初父親離世要痛哭三天不止的孩童了,而是一個為了維護自己統治而敢有所作為的皇帝。


    劉健當然認為自己的迴家與劉瑾的上台就是文臣勢力的徹底失敗,


    在劉健的眼中,哪怕自己迴家了,這天下還是得要皇帝與士大夫共治,而不是皇帝與宦官共治。


    在劉健看來,現在的正德皇帝還極其年幼,隻要正德皇帝能依靠這件事慢慢成長,對於大明來說就是一件好事。


    不隻是內閣首輔劉健,真正大明權力中心的幾人,都透過正德皇帝讓劉瑾宣讀聖旨這件事上讀出來了很多東西。


    真正處於權力最中心的他們都明白,這次如果群臣在頭鐵的向正德皇帝逼諫,肯定不會獲得和上次逼諫一樣的成果,隻會得到一場類似於洪武時期的血案。


    隨著劉健,謝遷,劉大夏,馬文升四人歸鄉,李東陽代替劉健成為內閣首輔,焦芳升任吏部尚書,王華明升暗降至南京吏部尚書,王守仁被貶官至貴州龍場,劉瑾在大明朝的地位也算徹底的確立起來了。


    這一原本是正德元年才出現的標誌事件,在王資這一隻小蝴蝶的影響下,比曆史上整整早了一年多就提前出現了,


    與曆史上更加不同的是,在王資的點撥下正德皇帝更早的醒悟了帝王術最關鍵的核心要素——平衡。


    隨著這份聖旨朝堂上的事情也就算得上是塵埃落定了,朝堂外的事情就不是了。


    王資現在正在操辦自己的金坷垃化肥工廠的招工、建廠等相關事宜。


    場地就是王資從劉瑾那裏要來的一片皇莊。


    那片皇莊本來是幾個與劉瑾不對頭文臣們的私人田地,劉瑾一迴京城,就將那些土地巧取豪奪了過來。


    幾個小文官見劉瑾這種大佬迴京,也知道劉瑾一飛衝天已成定局,不僅沒有抵抗劉瑾對他們土地的掠奪,還主動示好送上了不少禮物。


    等劉瑾腰包充足後,找到了王資、杜勇等一眾幫助劉瑾迴京的“功臣”們,向他們詢問要什麽獎賞。


    劉瑾問的第一個人就是王資。


    劉瑾就和王資想的一樣,為了體現自己的“大方”,特意拿出自己的賬本,對著當時在場的所有劉瑾一派嫡係成員說道:


    “咱家今日能迴順天府京師,王賢弟當記首功!”


    “這是咱家在皇宮內沉浮五十餘年來的賬本,上麵記有咱家的全部資產,還請王賢弟過目。”


    “王賢弟隻要你開口,不論你要多少,咱家今日都許你!”


    王資也沒有太難為劉瑾,隻要一大片產出最為底下的薄田,剩下肥沃的良田以及其他資產都留給了劉瑾分發給其他幫助劉瑾迴京的錦衣衛功臣們了。


    王資比劉瑾還貪不假,但王資可不會真順著劉瑾的話,把一賬本的東西全要過來,


    如果王資真要那麽做的話,那就不是貪心了,而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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