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月初,黎城。


    三個身著白衣道袍的人走在街上,路上的行人頻頻向他們投來異樣的目光。


    白清歌被這目光盯的渾身不舒服,柳懷溫則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搖著折扇大搖大擺地任旁人送來注目禮,仍哼著小曲兒笑得滿麵春風,“招搖”兩個大字仿若就貼在他臉上。顧忘則跟在白清歌身後,安靜不語。


    “師兄,我們不是出來玩兒的。”白清歌見柳懷溫正和對麵一個本在偷瞄他的姑娘對上了眼,還揮手同人家打上招唿,那模樣風情無比,終於忍無可忍,低聲提醒道。


    “知道,知道。”柳懷溫對那姑娘點頭作了別,那姑娘的臉“騰”地紅了起來。


    “不過師妹啊,你怎麽把這小家夥也帶來了。”柳懷溫繼續走著,迴頭瞧了眼顧忘道。


    顧忘眼神澈亮,不自覺地又往白清歌那兒靠了靠,嗓音是少年郎的稚嫩,答道,“是我求師尊帶我的,我不想離開…嗯…不想一個人呆在嵐水!”


    白清歌輕輕撫了下顧忘的腦袋,顧忘馬上溫順乖巧地如一隻小兔,安安靜靜跟在側不再說話了。


    柳懷溫見此情形不禁失笑,“行了行了,乖乖跟好你師父就成。此行正好帶你見見世麵,說不定對你修習靈力也有幫助。”


    走著走著,那街上的人越來越多,往三人投射來的目光也愈來愈多,愈來愈肆無忌憚。柳懷溫眯起眼,一對柳葉眉彎彎,輕聲道,“你沒發現,這黎城的姑娘當真多麽。”


    白清歌自然是注意到了。從進城起來來往往的城民絕大部分是女子,即便偶然有一兩個男子也是神色慌張,似乎匆匆忙忙急著趕路走,一晃眼便不見了。


    可是信函上隻說黎城有兇物出沒,之前並沒聽說過這黎城還是個女兒國啊。


    三人走到最熱鬧的城中,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頭攢動。街邊有擺攤的,賣包子的,做小工藝品的,紮油傘的……可這其中居然沒有一個是男子,清一色是老老少少不同年紀的女人!三人站在這詭異的街道中,身處在各色女子之間仿佛被圍困在一片花叢,皆是一愣。


    黎城的女子們見了這三人,也是吃了一驚,隨即稍稍停下腳步,對三人上下打量——確切地說,是對柳懷溫和顧忘上下打量起來。


    “咦,怎麽還會有男子敢出來?”


    “是呀是呀,我看這持折扇公子身材高挑,長得可真好看呢……”


    柳懷溫耳朵何等靈敏,這句話被他收入耳底,頗為得意又風騷地一笑,笑得白清歌當即後退三步,決定裝作不認識他。


    “誒!你們看後麵那個小郎兒!長得更俊呢!”


    “哪個哪個?”


    “我看看我看看!哇!真的!好久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看又可愛的小公子了!”


    柳懷溫還沒得意須臾,就被搶了風頭,於是非常不滿地迴頭白了顧忘一眼。


    顧忘一臉茫然地看著翻白眼翻上天的柳師叔,不知這其中緣故,隻跟緊了白清歌,就這麽一路被無數少女少婦指指點點過來也沒在意。


    “哎……怕不是要被盯上哦……”一位年長些的婦人無心歎道。


    就這麽站在路上被觀光可不是辦法,白清歌當即決定先在附近找個客棧落腳,再打聽打聽這黎城究竟是怎麽迴事。


    好不容易看見一家客棧,白清歌一行人剛走到門口,便聽見一聲尖細的嗓音,“喲~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呀~”這尾音拖的又響又長,嗓音雖尖,卻帶了幾分沙啞,倒像是故意捏著嗓喊的,聽的人及其不舒服。


    柳懷溫倒是不甚在意,整理了一下衣袍便一步跨進店裏,“老板娘,你這兒……”


    話未說完,眼前陡然砸來一張濃妝豔抹的臉,眉心一顆黑痣饒是顯眼,一張大臉被脂粉抹的煞白,頰邊兩團映山紅像是被扇了兩巴掌留下的印子,而讓柳懷溫心理最後一道防線崩塌的,是這張臉塗的殷紅的嘴唇下,脖間那個明顯的凸起——這分明是個男子啊!


    “客官~我這兒怎麽啦~”


    那“老板娘”一說話,臉上厚厚的白粉簌簌往下掉。柳懷溫的笑容僵在臉上,“你這兒…有沒有泔水桶借我吐吐……”


    “老板娘”咧嘴一笑,宛若張開血盆大口,向著後廚方向一指,柳懷溫等不及他再開口便捂住嘴飛奔而去。


    顧忘想笑卻不敢大笑,小臉憋的通紅。見白清歌也進了客棧,便也跟上,隻聽白清歌問道,“住店。老……板,扮成這副樣子是何故?為何這黎城見不到男子?”


    掌櫃見自己男扮女相被拆穿,又聽白清歌口音不像本地人,便用迴了本來的正常男子嗓音迴答道,“看樣子,幾位客官是從外鄉來的,你們有所不知啊!黎城最近不安分,有個專吃男人的妖怪在這裏作祟!黎城的本地男子都被吃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逃的逃藏的藏,都躲著人過日子,就怕哪天一個不留神……”


    “還有這等事?”信函來得急,對這“妖怪”專食男子並為提及,白清歌心想,怪不得一進黎城便覺得陰氣頗重,倒不是感受到兇物鬼怪出沒,而是長時間稀缺男子而造成的風水陰陽失衡。


    “不過掌櫃膽子倒是挺大的,還敢在這兒開店。”


    “沒辦法呀,討生活嘛!不瞞客官說,其他人家這些時日都是女子出來幹活了,可我家娘子剛剛懷上了,總不可能挺著大肚子喊她吃苦吧,萬不得已出此下策就由我扮成女子賺這奶水錢……”說罷,還似乎有些悲情又委屈地扭了扭穿著裙裝的水桶腰。


    恰逢柳懷溫從後廚出來,吐完剛覺清爽一些,看見此光景,胃裏又是一陣翻江倒海,比之剛才更甚,又轉身飛奔迴去。


    “……別看了,要長針眼的……”這迴連白清歌也覺得有些受不了了,默默替顧忘遮住了眼,溫聲告知。


    顧忘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道,“哦…”


    三人要了兩間客房,晚上三人聚在其中一間商量討論。


    “究竟是什麽東西,竟專食男子?聞所未聞,莫非是個道行高深的美豔女妖?”柳懷溫的語氣有點興奮。


    “尚且不知。是魔是鬼是妖或是旁的什麽,都不好說,但是此事要盡快解決,不然黎城當真要成女兒國了。”白清歌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這附近主事的是哪家?”


    顧忘翻開仙盟的名冊,查閱了一番後迴道,“宿星氏江家,家主江月吟。”


    柳懷溫的折扇往案上一敲,神色不悅道,“無用,根本指望不上,我下午便去拜訪過了,他們家主根本不在,江家人說他出去降妖除魔多月未歸了,我看是扯淡!這案子拖了一年多,怕不是早就跑路保命去了!”


    談話間房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柳懷溫抄起折扇一掀,折扇泛起光暈,一道厲風徑直打向門口,木門“哧啦”一下便被風撞開,門口的人似乎被嚇得不輕,端著的菜盤差點摔掉在地上。


    雖然這掌櫃已經洗淨了臉上脂粉,那顆標誌性的黑痣卻讓人不免聯想起他的女裝扮相。柳懷溫見了是他,臉色從警覺忽轉為驚懼,“你你你你……你來做甚!”


    掌櫃不好意思地笑笑,欠欠身道,“早上嚇著各客官了,送些小酒小菜來賠罪。”


    白清歌自然地接過菜盤和碗筷放在顧忘麵前,卻沒接酒壺,也和氣地笑笑,“多謝,不過這些事交給小二跑堂做便好了,煩勞親自跑一趟。”


    顧忘跟著走了一路,早就餓的饑腸轆轆,看到白清歌遞來菜肴,乖巧地接過就吃起來。


    “哎!這客棧現在上上下下就我一個人打點,哪招的到青年壯丁呐!不過我方才隱約聽到幾位客官要去除了這鬼怪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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